倾城别传(下册)_第七十六章 金陵王气黯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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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带着小文去了靠近峡口的一个集市。谢芳菲站在卖布匹的摊子前仔细挑选半截布匹,听得旁边贩卖牲口的几个大汉正在聊天。其中一个吸着旱烟摇头说:“听说没有,联军攻打郢州的时候,尸体堆积如山,城里臭气冲天。一片废墟。我们这些人,活不下去,才逃到这里来。”不由得注意起来。

另外一个摇头说:“你这些消息都过时了,不说也罢。郢州早就投降了。雍、荆、湘三路联军一路东进,周围的城池望风而降,现在都打到建康了。消息千真万确,我刚从那边过来。太乱了,不知死了多少人。为了活命,只好往这边逃。”旁边的一个接上去说:“听说这里也不太平,我早上还看见大队的人马。”大家齐口叹气,有人来看牲口,便停止了交谈,忙着招呼客人。

谢芳菲凝神听了一会儿,暗中叹气,没想到萧衍动作这么快,已经在攻打建康,看来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天下的大势已经不关她谢芳菲的事。她不过寄蜉蝣于天地,寻一处安逸之地,暂时苟且偷生,过一天是一天。

容情抱着小文挤到她身边,问:“还要买什么东西?”谢芳菲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用力挤出来,谢芳菲想了想,还是说:“我刚刚听到有人说,萧大哥的兵马已经打到建康周围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容情叹气,说:“我也听说了。久攻不下,伤亡惨重,连囚徒都被押上战场充军。”谢芳菲瞧了瞧周围说:“我看,荆州也乱得很,尤其峡口,是江陵的西防重镇,战火激烈。一直听说双方正在交战,僵持不下。你看这些天,援兵越来越多,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我们还是离开的好。”两个人还没有走出大街,迎头大队人马开进来,众人惊恐不已,纷纷退避。

为首的一人面无表情地说:“敌军趁乱袭击,大人有令,为了保卫峡口,凡是年满十五岁的男子,一律充军,保家卫国!”谢芳菲和容情听得脸色大变。人群立刻混乱起来,士兵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强行拉人入伍,敢有反抗者,一刀毙命。抓来的人先胡乱鞭打一阵,打得不敢挣扎,再用绳子捆住双手,一个接一个,犹如发配的囚徒,押着往前走。街上的行人能躲的躲,能逃的逃,一时间混乱不堪,哭天抢地,惨不忍睹。有些人来不及逃跑,跌倒在地上,立即被他人用绳索套牢,押进充军的队伍里。

谢芳菲抓紧容情,手指都白了,冷汗涔涔。容情见机,低声说:“我们从这边走。”一手抱着小文,一手牵着谢芳菲穿插在人群中往另一头跑去。立即有士兵冲上来挥刀就砍。容情抽出背上的剑,毫不留情地杀开一条血路。士兵统统围上来,容情一剑一命,不敢耽搁。

为首的人高坐在马背上,一挥手,众人呈合围之势,团团压过来。容情大惊,带着谢芳菲和小文,怎么逃得出去!谢芳菲见势不对,低声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容情会意,从地上踢起一把刀,带着真气呼啸着朝马上的人射去。带头的人一闪身,滚下马背,避开致命的一刀。容情手上的剑后发先制,一剑刺入他胸口,当场死亡。众士兵见头领中剑跌倒,失了目标,混乱起来。容情当即摆开剑势,寻到空隙,领着谢芳菲,且战且走,冲了出去。

两人逃脱出来,谢芳菲喘着气说:“战争不可避免,我们收拾收拾,立即离开。等到战火真的延烧到这里,逃都逃不出去。”容情点头,问:“芳菲,你还支持得住?”谢芳菲点头说:“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就走。”容情也不多话,混乱中抢到一匹马,翻身上去。抱住谢芳菲,匆匆往回赶。

两人还没有回到江边的渔村,远远就望见冲天的火光,风中隐隐传来凄惨的哭喊声。路过的士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谢芳菲面无人色,幸好一起出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容情当机立断地说:“我们走。”掉转马头,就往回走。谢芳菲见那些士兵衣衫不整,旗帜东倒西歪,知道是打败的残兵败将,问:“到哪里去?”容情有些茫然,到处都是战乱,人间地狱,到哪里去?

谢芳菲看着手中的小文,容情早就点了他的睡穴,躺在怀里,呼吸均匀,浑然不知世事。冷静下来,说:“这一带已经失守,都是这样混乱,要走只有往守卫森严的军事重镇走。我们即刻去江陵,那里兵强马壮,敌人一时半刻攻不下来。只要进了城,一切都安全了。”容情带着她,立即往江陵赶去。

一路上看见许多老百姓拖家带口地逃命,哭声震天,踩死的人不计其数。容情抓住一个逃命的士兵,用剑抵在他脖子上,冷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为什么也跟着逃命?”那士兵吓得浑身哆嗦,颤声说:“敌人派兵暗中偷袭,峡口已经失守。敌人带兵攻进来了,我们只好逃出来。还望壮士饶命呀!我也是逼不得已。”拼命磕头。容情一脚踢开他,马不停蹄地往江陵的方向跑。

黑暗里直赶了一夜的路,没有一刻停歇。马匹早就受不了。半路上从残军手中又抢了一匹。谢芳菲筋疲力尽地倒在容情的怀里。容情执紧缰绳,焦急地说:“芳菲,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谢芳菲只有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容情越往前走越吃惊,沿江密密麻麻的战船一字排开,船上旗帜鲜明,军容森严

容情还要往前赶时,一队队的士兵横地里冲出来拦住去路。为首的人大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硬闯封锁重线!”容情赶紧勒住缰绳,抱拳施礼:“在下只想赶往江陵,还请诸位行个方便。”那人听得要去江陵,脸色阴沉下来,一挥手,团团围住二人。容情愕然说:“大人,在下只不过想借个路,不行的话,我们回头便可。为何大动干戈?”

为首的人冷笑说:“既然有胆子到这里来,还没有胆子承认吗?来人,给我将这个奸细拿下来。”众人动作迅速,立即弯弓搭箭,瞄准容情和谢芳菲二人。谢芳菲只觉得莫名其妙,话都没有说就被人当作奸细。容情急忙辩解,说:“大人,我们不是什么奸细,是想去江陵避难的普通老百姓。”那人根本不信,大喝一声,说:“普通老百姓有你们这等镇定功夫?不用啰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来人,放——”

谢芳菲抢在他说完之前说:“军爷,你既然也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又敢往这里闯,你还敢滥杀无辜?你不问清楚我们的来历再说?”那人被谢芳菲这么一吓唬,放下手,冷声问:“你们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容情紧张得手心冒汗。一个不慎,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这些士兵手上拿的都是威力强大的弩箭,这么近的距离,绝难避开。

谢芳菲正埋头苦思应对之策,急得浑身大汗。忽然听得士兵中有人低声惊呼:“芳菲小姐!”谢芳菲和为首的那人都朝刚刚出声的那人看去,谢芳菲对此人毫无印象。那人被带到领头那人身边仔细盘问了半天。为首的人半晌说:“此事甚为蹊跷,待我回禀吕将军再行定夺。全部不得轻举妄动。”说着半信半疑直直盯着谢芳菲看。谢芳菲紧张万分地坐在马背上,不敢乱动。她不由得苦笑。人人都以为她死了,忽然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有被当作孤魂野鬼一箭射死已经很不错了。

吕僧珍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看见谢芳菲和容情,疲惫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挥手让众人退下。吕僧珍问:“芳菲,你们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谢芳菲无奈地苦笑:“我们是逃亡到这里来的。荆州现在到处是兵马,乱得不行,只好往江陵这边逃。”吕僧珍说:“荆州危矣,江陵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道路全部封锁,行人禁止通过,江面上的船只也封锁起来。你们要走,恐怕很难。”谢芳菲大吃一惊,没想到情况这么严峻,问:“僧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在路上就听说峡口已经失守。”

吕僧珍叹气说:“大人东进的兵马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现在已经在攻打建康。建康虽然没有城墙,但是地势险峻,‘前据大江,南连重岭,凭高据深,形势独胜’,易守难攻。到处是天然的屏障,非人力所能攻克。守城的冠军将军王国珍异常勇猛,奋不顾身,率部在秦淮河一带浴血顽抗。大人这一仗打得非常辛苦,至今久攻不下。可恨的是益州刺史刘季连阳奉阴违,首鼠两端。他手下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公开联合魔道中人趁荆州此刻兵马空虚之际,派兵偷袭。江陵西防重镇峡口已经被攻破了,他们正往江陵进兵。江陵一旦失守,整个荆州将落入刘季连手中。萧大人东进的兵马不但断绝粮草的来源,而且腹背受敌,情况十分不利。这一仗如果没有熬下去的话,大有可能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整个形势彻底翻转过来。”

谢芳菲听得脸色有些变了,说:“僧珍,那你有什么退敌良策?”吕僧珍摇头说:“我奉命死守江陵,与城共存亡。峡口乃军事重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不是魔道中人刺杀了峡口守城的军官,峡口怎么也支撑得到援兵来救。现在他们占据有利的地势,加上我们的兵马正在攻打建康,无法抽师回防,所以,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尽最大的努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弃城投降!”

谢芳菲和容情对看一眼,心胆俱寒,他们也要陪着这些将士与敌共存亡吗?江陵现在犹如一座孤城,四面都是悬崖绝壁,出不去,进不来。看吕僧珍的决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退敌,另外则是城毁人亡。

吕僧珍接他们到军营里,说:“你们要走也走不了,先在军营里待着吧,寻到合适的机会,我让人再送你们离开。”谢芳菲和容情唯有点头。现在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前有大江,后有敌兵。

吕僧珍正要离开,手下快马送上军情,拆开来一看,脸色更加凝重。伸手一拍旁边的桌子,桌子从中间断为两截。谢芳菲吓了一跳,问:“僧珍,敌军攻进来了?”吕僧珍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惊怒,沉声说:“萧颖胄被刺身亡,是秋开雨亲自出的手。”

谢芳菲瞪着眼直看向吕僧珍,回不过神。吕僧珍颓然坐下来,摇头说:“现在是雪上加霜,内忧外患。萧颖胄一死,军心大乱,江陵不攻自破。”谢芳菲忽然说:“僧珍,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江陵数十万老百姓,数万人马全在你手中,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江陵不会失守的,我保证。江陵一定保得住。”吕僧珍望向谢芳菲,她那种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自信莫名地感染了他。

吕僧珍站起来,大声说:“芳菲,你说得对,我一定要保住江陵,一定要让萧大人全无后顾之忧。刚才,只不过一时的牢骚

。我们一定可以守住江陵。”立即传人进来,询问江陵最新的情况。果然不出所料,城中的人闻得萧颖胄之死,军心大乱,斗志全无。

吕僧珍坐在一边苦思冥想,忽然看向谢芳菲,说:“芳菲,我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要你帮忙。”谢芳菲疑惑地说:“我在大家眼中,早就死了,还能帮你什么忙?”吕僧珍冷静地说:“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援军,致使江陵孤城一座,坐以待毙。如果让守城的士兵相信援军很快可以到来,一定可以安定军心。萧颖胄之死,没有一点影响。”

谢芳菲听得点头,问:“现在这种时候,我还能帮什么忙?”

吕僧珍冷静地分析:“要让官兵相信真的有援军,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扮成萧憺即刻进城,宣布消息说,雍州大军不日即到。萧憺乃萧大人亲弟,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还肯亲身赶赴江陵,一定可以让大家相信援军一事。你以前就扮过萧憺,别人一定分不出真伪。到时候你只要在城头上露个脸,士气自然大振。”

谢芳菲仍然犹疑地说:“这个办法最多只能拖延一小段时间。大家见援军迟迟不来,军心动摇得更厉害。”吕僧珍叹气说:“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顾得眼前,管不了以后。拖得一天是一天,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谢芳菲本想置身事外,眼下这种情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江陵若失,她也跑不掉。唇亡齿寒,不得不答应。

萧憺到来的消息果然令士气大振,听得援军不日即将赶来,众人摩拳擦掌,信心大增,要和敌军决一死战。

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所率领的益州兵马已经进逼城下。战鼓喧天,乌云密布,攻车云梯一步一步朝城门逼近。江陵城墙上的矢石劲箭如雨点般落下,到处都是尸体,死伤无数。江陵的守城的官兵奋不顾身,杀退敌人一波又一波强硬的攻势。城墙的石砖被鲜血染印得血迹斑斑,空气里到处是血腥味。谢芳菲亲自登上城墙,鼓励众人,并说援军马上就到。

众人万众一心,咬牙硬挺,誓死奋战到底。可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敌人的人马源源不绝地开赴战场,己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吕僧珍双目圆睁,木然地看着敌人出动一座座高大坚固的攻城的用具,情况十分危急。己方人马心胆俱寒,斗志松懈。吕僧珍缓缓地说:“敌人大概也听到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所以加紧攻城,想要尽快拿下江陵。”

谢芳菲看着疲惫不堪、浑身是血的己方人马,不由得绝望。乱世,这就是乱世,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死亡,人命连蝼蚁都不如。容情浑身是血向她走来,谢芳菲浑身颤抖,拉紧他的手。容情坚定地说:“芳菲,不用害怕,一定会没事的。”谢芳菲含泪点头。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就在众人均感绝望的时候,步步向前推进的敌人却停了下来。敌军后方阵营突然响起鸣金收兵的号角声,隐隐看见后面的旗帜东倒西歪,一片混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看来敌方不知因何原因,后院失火,致使调度不灵,方寸大乱。吕僧珍大喜,抓紧这千载难逢的时机,连忙组织剩余的上万精兵,打开城门,杀了出去。敌方乍然收兵,士气大受影响,斗志尽失。反观江陵这一边的士兵,绝望中的希望。正所谓一将拼命,万将难敌,无不竭尽全力杀敌保命。敌人措手不及,纷纷弃械投降,又被高大的攻车阻在后面,进退不得。一时间,马踏人踩,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吕僧珍率领众人一鼓作气攻进敌人的大营,后方的阵营忽然遭到顽强的抵抗,吕僧珍率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容情小心地护卫在谢芳菲的身旁,低声说:“是魔道中人。”谢芳菲想到秋开雨,浑身颤抖,他也在这里吗?吕僧珍吩咐弓箭手,一排又一排的弩箭漫天漫地射出去,许多人当场惨死。

仍然有武功高强的人杀出重围,闯出了箭阵,飞身朝高坐马背、立于最前面的吕僧珍杀去。想要借此要挟众人,趁机逃出去。吕僧珍大喝一声,众人纷纷上前,双方立即缠斗在一起。那人一身黑衣,蒙着头脸,身法灵活多变,武功高强。若不是刘彦奇已死,黑衣黑罩的模样,谢芳菲差点以为此人就是他。

因为在己方范围内,弓箭手不敢放箭,那人更加肆无忌惮,出手招招狠辣无情,顷刻间已有多人死亡,逐渐向吕僧珍靠近。容情见机不妙,立即飞身上前,加入战圈。谢芳菲担心他的安全,在后面大喊:“容情,小心!”那黑衣人听到谢芳菲的喊声,蓦地转头朝她这边看来,一眼看见被众人团团围住、身穿男装的谢芳菲。谢芳菲远远地看清楚那双漂亮无比、闪着寒光的眼眸,倒退一步,竟然是明月心,怪不得要包得严严实实。

明月心乍然下听到谢芳菲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待看见人群中的谢芳菲,疯了一样,不顾一切,抛开吕僧珍,不要命似的,拼尽最后的力气朝谢芳菲杀来。谢芳菲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着逃命却往自己这里杀过来,连连后退。容情一剑朝她刺来,明月心力战之下,动作有所迟缓,肩膀上中了一剑,顿时血如泉涌。伸手捂住肩膀,突然停下来,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抛,扯开面罩。众人惊讶地叫出声,万万想不到此人不仅是女子,而且如此美丽,堪称人间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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