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卓尧和曼君相对而坐,桌上的几个小菜是她现炒的,还有一壶正在炉上煮着的黄酒,让他感慨万千:“这种天气,最好就是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外面下着大雪,屋内煮着酒,吃着热菜,闲话家常。”
“你这番话要是在白天的镜头前说,一定会震惊四座的。”她吃一口菜,啜一口热腾腾的黄酒。
“怎么,看不出来吗?”他笑。
“因为你这样身份的人,肯定是吃着山珍海味,品着好酒,哪会和我窝在这间小公寓里,吃着家常小炒,喝着我做菜用的黄酒。”
“你故意这样说来气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吃穿住行都是最差的,我也愿意。因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其他的就算是最差,我都能将就。”他端起酒杯,与她干杯。
曼君见雪没有停的意思,想起他喝了酒又不能开车,便说:“你不能再喝了,雪越下越大,待会儿你要怎么回去?你叫崔师傅过来接你吧。”
“今晚不走。”他说着,从桌上拿起手机,翻出视频,递到她手里。
画面上播放的视频,正是他在南极拍摄的,只见一望无边的冰山上,一群群黑白相间的企鹅,抱在一起抵挡风寒。他穿着厚厚的御寒衣,出现在镜头前,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对着镜头笑,随后,学着身后的那群企鹅一样,摇摇摆摆走起路来。好滑稽,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高大的男人模仿企鹅笨拙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你居然真去模仿企鹅,我可不会扮成非洲女人站在街上用箩筐背着黎回黎声的。”
“当初说好的,谁做到了那么另一个人就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他说。
莫非他特意去南极一趟,就是为了要她无条件答应他的要求,她问:“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你想好,只可以是一件事。我要是觉得不可以接受的话,我会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换一个要求。先说好,不许涉及离婚不离婚的话题上。”
“我想今晚牵着你的手睡一觉到天亮。”他说着,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竟是冰凉的,他想起她体寒。这种体质的人,冬天的时候,夸张一点来说,手伸进热水里,都能直接降低水温。
“你醉了,老老实实睡沙发。”她说着,快速起身,跑进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沙发上。
“我不要当厅长,我怕冷。”他卖萌撒娇。
她想到那辆黑色轿车,便问:“你会怕冷?要是真怕冷,就不会在一天当中气温最冷的时候跑去占个停车位,再等我上班时,做无名英雄。你怎么这么傻,你可以花钱去买任临树的这栋旧大厦,怎么连个停车位也买不到,还要天天早上亲自开车来帮我抢?”
“这你都发现了?”他像被拆穿了心事的小男孩,有些难为情。毕竟天天早上起个大早,只为免她走远路,免她担惊受怕,这得是多喜欢一个女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更何况是他这样傲慢不拘的男子。
“真当我傻呀,不过发现原来是你,我还是有些失落。本以为可能是某位低调内敛的男子暗恋我,我还幻想了很多和他邂逅的故事,唉,结果是你,艳遇泡汤了。”她故意这么说。
“你是不是想我对你实行制裁?”他目露凶光,恶狠狠看着她,瞬间就露出笑容,一把抱住她。
她连忙抓起被子,挡在身前,央求道:“我错了,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哪还会有什么男人对我动心,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既然知道,当初还铁了心要和我离婚,简直是不自量力。”他用力吻一下她的面颊,笑着说。
“那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啊,你妈拿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来,上面有你的签名,是你先签字的,你都签字了,我为什么不签?倒显得我死皮赖脸抓住你不放。对了,我差点忘了找你算账,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签字?是一气之下?还是深思熟虑之后?”
“我绝对绝对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你让我好好想想……我想起来一次,时间能够对得上,我妈拿了一份协议给我,说是黎回入幼儿园要签的协议。她已经看过内容,没有问题,让我签字。当时我喝了些酒,你晓得那段时间我情绪低落到极点,也没怎么看,拿过来就签了。”
“你堂堂佟氏集团的董事长,能随便签字吗?我不信。”
“我想我妈拿来的,还会有错?再说黎回的入园协议,确实要家长签字才行,我就没有怀疑,现在想,也只能是那次,我签了字。”
曼君连连摇头:“你看你妈,为了让我们离婚,算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就因为我和你对簿公堂,她坚决认为是我背叛了你,还把我视为佟氏集团的公敌。那些手段,我都不想细数,她来找过我几次,我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
“我回去后,会和她说清楚,如果她不接受你,我们一家四口就搬出来住,我们不缺房子。”
“那怎么行,你妈根本离不开两个孩子,你不能为了我就孤立她,那样她会更加恨我。我只想找个机会,取得她的原谅,我不想和她继续不愉快,她到底是你的妈妈,她说得对,我也有儿子。她不接受我,可她是那么喜欢黎回黎声,就凭这点,我也不能够自私地带走你和孩子。我们再试试看,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他被她的宽容和善解人意打动:“你还是老样子,总替别人着想,那你告诉我,在想到办法之前,我们该怎么办,保持现状?明明是夫妻,还不能公然住在一起,搞得像是地下情一样。”
“被你妈发现了,又要来找我麻烦。”她牵起他的手掌,黄酒使她微醺,“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快一年了吧,从二月份到现在,辗转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有怪过我。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你。当时那栋楼坍塌出事故,我真的害怕整个Y楼都有质量问题,我怕你会出更大的事,一旦发生重大伤亡事故,不就是赔偿那么简单了,真的会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让Y楼停工,你明白吗?”
“我都明白,那件事,我没有怪过你。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去英国,半年都没有一个电话,你整整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半年啊。这意味着什么,一生又能有多少个半年,你就这么残忍让我半年都见不到你,连你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我宁愿你在我身边,不管你是起诉我、骂我、恨我,什么都好,至少我可以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他动情地说。
她的脸庞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声,她低喃着:“对不起……就是好怕以后都遇不到像你这样好的男人了。”
“你余生都要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补偿我才行。”他捧着她的脸,深情凝望,从她眼中看到了许久不曾感受的温柔。他吻她,像从来都没有吻过一样,她在他怀抱中,用力拥抱着他。
这才是真正的久别重逢。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像天罗地网般包裹着她。每一刻的温存,都让她心中开出了花儿。
天亮的时候,她还依偎在他怀中,他的胳膊让她枕了一夜,又酸又麻,却不想惊动她的美梦。阳光照在床单上,外面是皓白的雪。雪已停,他手撑着头,静静望着她熟睡的脸,细细长长的睫毛,干净的肌肤,几缕发丝绕在面庞上,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小麦色的光。
他不知不觉望着她,直到她伸个懒腰醒来,见他的脸离自己那么近,她笑着推开他:“看什么看,醒了也不去刷牙洗脸,想赖床呀。”
“不舍得起来,想多看你一会儿,数数你到底有多少根睫毛,你猜我数清了吗?”他轻轻抚弄她的眉。
“数不清呀。”她坐起来,靠在他怀里。
“被你打乱了,我什么时候数清楚就什么时候起来。”他往被子里一钻,拉住她的腿,把她也拖进了被子里。两个人躲在被子里,蒙着脸,四目相对。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这样近看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一天了。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哽咽着说:“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好吗?”
这样寒冷的清晨,睁开眼,他就在她身边,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是这个冬天最温暖的过冬装备。
他点头,把她拥得更紧。
失而复得,最是珍贵。
他们挤在卫生间里一起刷牙,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未拆的牙刷,是情侣装,旁边的那一支牙刷已经拆了,她说:“每次买牙刷,还是习惯性买两把,总是戒不掉和你在一起生活留下来的习惯。”
“我也是,你用过的香水摔碎了,我又去买了一瓶放在房间里,好像闻到那香气,就像你回来过。”
所有的误解都该释然。
她惊呼:“完了,我忘了我今天要上班啊!”说着赶紧冲进房间换衣服。
“我是合伙人,今天算你休假!”他从卫生间里探出头,笑着朝她喊,英俊的脸上还挂着牙膏泡沫。
“那可不行,工作归工作。你要和我一起走吗?”她快速穿着上衣,外面套上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
“那我顺路送你,晚上我带黎回黎声来接你下班,一起吃饭。”他安排着。
她穿着衣服,目光转移到他放在床上的大衣,她坐在一旁,把大衣抱在怀里,细嗅上面属于他的气息。这样真好,好像回到了从前。卓尧,是不是以后除却生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了。
他们一起手牵手走出大厦,马路上的积雪已被铲除,只有路两旁的树上和绿化带里还堆着雪。他车开得慢,路面湿滑,放着音乐,她看着他的侧脸,恬静地笑。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大厦,在快到文略时,她犹豫着想要松开手,结果他拉得更紧了:“不许松开,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和好如初了,让他们都羡慕你吧。”
“你真是无比自大,不过,也是事实。”她眯着眼笑。
整个文略都轰动了,新主任和新合伙人原先闹得要离婚,现在牵手出现在文略,这必定是复合的节奏。
在她办公室,他才松开手:“就先护送你到这里了,我要回公司一趟,还要去Y楼那边看看,再回去带黎回黎声来这儿接你,你就想好晚上吃什么,在我来的时候,得给我个答案。”
“你明知我是选择困难户,还让我选,估计你过来时,我都没想出来,每一家都很想吃啊。”她纠结地说。
他摸摸她的头,说:“正因为如此,你会整个下午都在想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然后是不是时间过得很快,也很美妙。没关系,随便挑一家吃。以后每天都一起吃,一家家吃个遍。”
“那不行,不能老在外面吃,又花钱又不健康,哪有自己家做的卫生。我下午有好多事要做,你以为你是合伙人,我这个主任就能够擅离职守为所欲为吗?”
“嗯,被我宠成这样你居然还是很懂事。”他夸赞。
“好啦,你快去忙,不然我下班了,你还没有来,要我等你。”她笑着推他的后背往外走。
“不许太辛苦,有的事能够交给下面律师去做的,就不要自己做。”他嘱咐。
她忙不迭地点头:“好啦好啦,一会儿见。”
他走出办公室门后,又折返回来,一脸嬉笑,张开双臂说:“快过来。”
她顺从地走过去。
尚未分开,就已相思,真不知这将近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亲我一下,我再走。”他扬起了右脸颊。
她凑上去亲吻他的脸,对这短暂的分别也依依不舍。这样的旖旎,仿佛他们中间没有空缺过。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又在一起。
她默默念。
何喜嘉戴着耳机听着这一切,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时候执行计划了。”
过会儿,何喜嘉端详着手中的名片,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号码。
“你好梁太太,我是文略的何律师,你儿子的官司,我们文略接了,是,会是阮律师亲自上庭,你放心,一定想方设法让你儿子无罪释放。”何喜嘉说着,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何喜嘉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手中端着一杯茶,茶杯里依旧放了两朵白菊。
“主任,今天上午你怎么没来,不过,这茶就当是下午茶吧。”何喜嘉将茶放在曼君面前。
曼君笑道:“家里有点事。”
“我明天想向你请假,凌诚明天生日,他想带我回家见他爸妈……”何喜嘉说着,脸羞得绯红。
“这是好事,我批准。好快,这就到见家长啦,我看你们明年开春就要办婚礼了。”曼君心情很好,所以没有细想。
何喜嘉接着说:“对了主任,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之前来过我们文略的梁太太吗?”
“记得,是为她儿子梁吉涛被控告故意杀人的案子吗?这个案子是你负责接待,后面你们是怎么谈的?”她问。
“梁太太是慕名而来文略的,她希望主任你能亲自代理这件案子,她说她只信任你的能力,来过文略很多次了,现在眼看官司临近,迫切需要律师,主任你看呢?梁太太给的代理费相当不菲……”
“代理费是其次,关键看这个案子的定性。这样,你待会儿把案卷送过来,我看一下,有没有可以值得挖掘的蛛丝马迹。”她说。
“好,我一会儿就送过来。梁太太说了,阮大律师亲自出面,一定能给她儿子一个公道。”
“要是梁吉涛确实没有杀人,那我们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曼君客观地说。
她身为律师,秉着公正公平的态度去受理官司,不会先入为主,她要做的,是维护自己代理人的正当利益,也绝不会为该付出惩罚的人进行无罪辩护。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看梁吉涛的案卷。
起因是一对情侣之间的争吵。梁吉涛,男,二十三岁,死者金恬筱,女,二十二岁。事发前两人在酒店发生争吵,之后金恬筱从酒店九楼坠下,死因为高空坠落,警方勘察现场之后,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发现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身体有多处非坠楼而导致的紫色淤血,现场没有发现死者遗书,便以故意杀人立案。梁吉涛被批捕。
梁吉涛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而金恬筱家境贫穷,两个家庭经济悬虚极大,梁吉涛的母亲在得知儿子和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人家女儿恋爱后,极力反对,两人的恋情逐渐转为地下。经历了几次分手和复合。梁吉涛非常爱金恬筱,审讯过程一直求死,但始终不认罪。
梁吉涛在笔录里,说起之前还打算和金恬筱私奔,结果被金恬筱的父亲金胜给抓了回来。
曼君开始一点一滴走入这对生死相隔的小情侣的生活。首先,她进入了死者金恬筱的微博。这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微博竟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多次提到有轻生的念头,四处显露着抑郁症的征兆。
金恬筱不能排除有自杀的可能。在案卷上,并没有发现有关金恬筱患有抑郁症方面的调查,而梁吉涛在口供里说,自己曾带金恬筱去看心理医生,被诊断出是重度抑郁症。这一情况,金恬筱的父母并不知情。
抑郁症、高坠死亡、争吵、身体有紫色淤血疑似受伤。她从梁吉涛的口供里能看出来,他非常爱金恬筱,不可能因为想摆脱金恬筱而动了杀机。两个都是想要私奔的人,他怎么可能为了摆脱她而痛下杀手。逻辑上,并不是很站得住脚。
金恬筱的父亲金胜将女儿的死全部归责于梁吉涛,偏激地认为必须严惩凶手,杀人偿命,曼君能够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但要是梁吉涛确实不是凶
手,这个罪名就不能够成立。
她决定接手这个案件,亲自负责。
这个结果,不出何喜嘉的意外。
直到下班,卓尧带着黎回黎声走进她办公室里,她才从这个案件中走出来。
两个孩子一先一后喊她:“妈妈——”
这一定是世上最动听的称呼。
曼君抱着黎声,卓尧牵着黎回,一家四口从文略走出来。
上车之后,把黎回黎声放在安全座椅上坐好,他回头问:“告诉我,想好去哪儿吃饭了吗?”
她晕晕乎乎地说:“啊,我给忘了,下午太忙,接手了件新案子,你就近看哪家比较适合两个孩子吃饭。”
“好,那就去吃些养生粥吧,反正晚饭要吃得少些。”他发动车,一路上黎回唱着歌,黎声跟着嗯嗯啊啊哼,他不时微笑,这一天,他期盼了很久。
“你接手了新案子,是哪件啊?”他问。
“梁吉涛那件案子,不是挺轰动的吗?我看过卷宗和审讯笔录,我觉得这个案件存在一些疑点,梁吉涛始终没有承认杀人,却一心求死,杀人动机也不对,我想着手调查。”
“噢,梁应世的儿子,他还在我们Y楼买了旺铺,他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判了杀人罪,以后的人生可就真是绝望了。”他说。
“你认识粱应世?”
“不是很熟,有过几次合作关系。你现在是主任,完全不用亲自上庭,这个案子交给底下那些律师就好了,我不想看见你劳神费力,太辛苦了。”他说。
“梁太太点名要求我出庭,再说,这个案子疑点重重,我就接手吧,或许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等忙完这个案子,我们找时间,和你妈一起吃饭,我当面向她道歉,你看怎样?”她已做出退让。
“好,能够冰释前嫌是最好的事。我也会找机会和她谈。”
在他们看来,除了这一点,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阻拦了。却不知无形中一张满是阴谋的网在朝他们扑来。
晚饭之后,他送她到住处,待到晚上九点多才走。
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闲来无聊,打开电脑,查询与案件有关的报道,联想到死者金恬筱尸体上的紫色淤血,她突然想到,也许这些伤并不一定是来自于梁吉涛,就算伤痕是新伤,也不能代表施暴者就一定是梁吉涛,也有可能是来自于他人。
她决定第二天见了梁太太之后,去一趟金恬筱生前去看心理医生的那家医院。
这一夜,曼君在混乱的梦境中度过。
早上,他的早安电话如期而至。
“今天早上就不帮你抢停车位了,那个位置,我买下来了,你不用着急。之前怕你拒绝,所以悄悄做无名好事,现在,你总不会还忍心让我早起吧。”卓尧在电话里打趣。
“果真得到了就不珍惜,你看,刚和你复合,你就偷懒了,买那个停车位,多贵啊,浪费钱。你的钱又不是大海里漂来的。”她抱怨的话里听起来都是关心。
“挣钱不是给自己的太太和孩子花,给谁花呢。晚上见。”他在电话的那一头吻她。
这时她正在洗脸,对着镜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好幸福啊,阮曼君,你没有做梦,这都是真的!”她对自己笑。
上午,在办公室里,见到了梁太太,这个拥有好几家美容会所的女强人,为了儿子的事,操碎了心,衰老了很多,见到曼君就如同见到救星,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抹眼泪。
“阮律师,我们家虽然是生意世家,可我和我老公是白手起家,也是厚道人家。外面说我反对吉涛和金恬筱的恋情,是因为我嫌贫爱富,根本没有这回事。我早就见过这个女孩子,也给她买过几次礼物,我本是想把她当自己的准儿媳妇看待的,谁知几次见面交流下来,我觉得她的思想太过消极,也很偏激,我才认为她不适合吉涛。”梁太太诉说着。
她用笔快速记录,抬起头看着悲伤的梁太太说:“现在案件到了这一步,对梁吉涛很不利,我们只有找到有力证据才能让法官驳回故意杀人的诉讼,梁太太,你必须仔细回忆你和金恬筱的每一次见面,有哪些让你觉得她偏激消极的细节,我要真实、具体的。”
“我想想……我记得有一次,她和吉涛在楼上待着,平时俩孩子在家,我都知趣给他们让出二人空间,我会选择出门转转。那次,我出去后,发现车钥匙没拿,我又上楼,我听见金恬筱对吉涛说到要一起殉情的事,那时我并没有反对他俩啊,我站在门口,止住脚步,只听见金恬筱说,活着根本不像活着,只有在另一个世界里,才没有伤害,没有苦难,她说吉涛,你要是爱我,就和我一起死。我当时吓得头皮发麻,因为我从门缝里看见金恬筱的那张脸啊,真的是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的样子。像我们这么大的年纪,都见过死去的人,她的脸苍白得就像死人一样。从那天开始,我就反对吉涛和她见面,我真怕她会带着吉涛去殉情,我太怕失去我的儿子了……”梁太太回忆起当天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也就是说,在你默认他们恋爱期间,金恬筱就流露出轻生的念头,并且希望和吉涛一起死。你知道这件事后,才开始阻挠他们的恋情,那吉涛知道你阻挠的原因吗?”曼君问。
梁太太无力地摇头:“他不知道,我只是说门不当户不对,让他和她分手。我哪想到,他表面上答应了我,私底下还和她在联系。甚至和金恬筱私奔,还被她爸爸抓到,暴打一顿。我的心都要碎了,是我们梁家上辈子欠金家的吧。”
“你意思说,金胜打了梁吉涛?”
“是的,这顿打,我们梁家认了,毕竟是我儿子要带着人家女儿走,活该被打。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吉涛和金恬筱在酒店里出事了,我相信我儿子不会杀金恬筱,他那么爱她,他不可能伤害她。即使是受到她爸爸的暴打,他这个善良的孩子,还在跟我们说,不要追究……”梁太太按捺不住,抽泣着。
“好,我都记录下来了,我既然是梁吉涛的辩护律师,我会尽我全力,梁太太你也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你可不能挎。”她安慰着梁太太,心中的疑问也逐渐明朗。
这时候的卓尧,正在即将建成的临湖别墅里查看接下来的装修计划,伍隆说:“佟董,还瞒着佟太太?是要打算给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吗?”
他笑:“只要你喜欢,什么惊喜都愿意去创造。”
“难怪任总说,天底下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够像他和你一样一往情深。”
“任总这个人,难得称赞别人,称赞一次,还不忘记把自己给捎上。”卓尧开着玩笑,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这栋别墅,已有了最初的样貌,想象着以后一家四口在这里的生活,会很美。他临走前他还再三叮嘱伍隆,细节安全是第一的,比如湖边必须圈上安全栅栏,屋内有关水火电的设施一定要做到最安全,连一个插座,都要注意。他当了父亲,真是事无巨细都上心。
连着又要赶去Y楼,那边也在紧张装修中,大厦外层挂着各种广告铺位的巨大竖幅,计划情人节那天开业,配合全场促销活动,他还有一个秘密的计划要在那天实施,眼看也就只剩下两个多月了。
要给她一个接一个的惊喜,他想象她在收到惊喜的那一刻会激动成什么样子。
曼君和卓尧,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像一只无声无息匍匐前行的狮子正朝他们靠近。
何喜嘉窃听到曼君和梁太太的对话,满意地笑了。从钱夹中拿出一张新的手机卡,将新卡插入手机里,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金胜吧。”
“你是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警惕的声音。
“我是谁,对你而言不重要,我是一个好心人。你的女儿死于非命,可惜对方有钱有势,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实在看不过去梁家人的所作所为,才透露消息给你,你只要不声张,我会继续给你消息。”
“好,你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给我打过电话。”
“好。现在案子即将开庭,梁吉涛的父母给他们儿子找到了最好的律师,具体怎么个最好法,就是说,是那种能把杀人犯辩护成无罪释放的律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只要她接手这案子,肯定会翻案,你女儿最后只会被定为自杀,梁吉涛会无罪释放,顶多,赔你一小笔丧葬费,你一分钱也捞不到。”何喜嘉扭曲事实说。
电话那头有了一阵沉默,很快,男子愤怒道:“是哪个律师,要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我女儿就是被梁吉涛害死的,我要他陪葬!要么梁吉涛死,要么就给我五百万我就同意向法官求情放他一马。谁敢挡我,我不会放过他!”
“你先冷静,听我说。这个律师现在已经为梁吉涛的无罪辩护开始取证,她很快就会找到一手证据,只要她出庭,你信不信,梁吉涛百分之百无罪释放。”
“我该怎么办,你既然打电话给我,那你是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稍后我会把这位大律师的电话、姓名和行踪发到你手机上,保持联络,我会给你指示。”何喜嘉说完挂了电话,快速在手机里输入有关阮曼君的个人资料,轻轻点下发送键。
何喜嘉转了转手机,冷笑:“借刀杀人,干净利落。”
曼君哪里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在将她引诱向死亡的圈套。她正在开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接到梁太太的电话。
“阮律师,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我想我要告诉你,也许这对我儿子的案子会有帮助。”梁太太犹豫地说。
她将车停在路边,说:“你讲,我在听。”
“我之前私下找过金恬筱的爸爸金胜,我希望他能够为我儿子求情得到轻判,岂料他狮子大开口,向我们要五百万,我真有打算给他,好在遇上了你。就在刚刚,他打电话过来,自降筹码,说三百万,他就答应我为梁吉涛写从轻处罚的求情书。我该怎么办?我想问你,你有几成把握赢这个官司,如果真的没有希望,我只有走这一步。”梁太太说。
她赶紧阻止:“梁太太,你听我说,他这种行为等于是敲诈勒索,拿着女儿的死亡来做交易,更显得蹊跷,试问天底下哪个做父亲的宁可要钱也不为女儿讨一份公道。放心,我正在调查,就算杀人罪名成立,金胜的求情书也不能阻隔法律的宣判,没有意义。”
“他打来的电话,我都有录音,会有作用吗?”
“做得很好,保留好录音,这是证据,必要时候我们可以向法官呈上。”曼君越发觉得这个案子疑雾重重。
从金恬筱生前见过的心理医生这儿,她得到了更多有效的消息,只可惜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警方居然遗漏。她出示了名片之后,走进朱医生的办公室,她说明来意,占用了朱医生半小时。
“本来患者的信息我们是不可以透露的,不过,现在金恬筱已经去世,又死因不明,我也希望我所了解的事,能够对你有帮助。我见过她的男朋友,陪同她一起来我这里。是个非常温暖阳光的男孩,他对金恬筱很体贴,以我作为心理医生的专业角度看,他应该不是杀害金恬筱的凶手。”朱医生在心理学领域,有着非常大的成就。
“那么朱医生你对金恬筱的死亡,怎么看?”
“就目前她单独和我聊的内容看,她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我也给她做过诊断,重度抑郁症,她也告诉过我,若不是遇见了梁吉涛,她早就自杀了,根本不会活到现在。在她的世界里,满是黑暗和暴力,处处都是伤害。”朱医生表情凝重。
“她才二十岁出头,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她只和我一个人说起过,连梁吉涛都不知道。她父亲人格分裂有暴力倾向,经常打她,还嗜赌如命,在得知她和梁吉涛恋爱之后,为了找到赌本,他甚至逼女儿向梁吉涛要钱。她要是逆父亲的意,就会被父亲关进黑屋子里不吃不喝一两天。”朱医生说着,叹息,“多好一个女孩子,要不是有那样的父亲,换做任何一个家庭,都会活得很快乐,是父母宠爱的心肝宝贝吧。”
这样的调查结果让曼君的心处于悲痛中,尤其是看着金恬筱生前的照片,那样温柔甜美的女孩子,如朱医生所言,是个讨喜的姑娘。可惜了,就这样死了。连死后,也不得安息,成为父亲索要钱财的筹码。
曼君也能够明白金恬筱死后身上的累累伤痕,新伤旧伤,都是出自她父亲之手。
“就算她是自杀,他父亲的分裂人格和暴力相待,逼她向自己深爱的男友再三要钱,才是这个善良的姑娘自杀的原因。”朱医生说。
事情调查到这里,她已整理了厚厚的记录作为证据,她为自己眼下将对梁吉涛做无罪辩护有了极大的信心,她倒也想看看,能够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次次挥动拳头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残忍和狠心。
离开医院,她刚上车,发现一旁树林中一个身影一晃而过,行为举止十分异常。她吓了一跳,想想,这种精神病医院,有举止怪异的人出没大概是很正常的事吧。
晚上和卓尧一起吃饭,聊起了这个案子。
他担忧地说:“以后我接送你上下班吧,听你说起死者的父亲,我就觉得很可怕,会不会对你实施报复啊,这会很危险。你损害了他的利益,很显然,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扑哧”一笑:“你的被害妄想症比我还严重,不会啦,没事的,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我可不想你冒险,太危险,别拒绝了,明早我来接你,就这么定了。”他不容置疑。
“我看你是找借口接近我。”她笑。
“你瞧你,想得挺美的。”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
此刻,楼下一双眼睛正抬头盯着这栋大厦,如同幽灵般窥探着。
他走之后,她正在洗头发,手机响了,以为是卓尧有事找。打开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张图片,当加载完毕图片打开的那一刻,她吓得扔掉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她的照片,可怕的是,一只张着嘴,血淋淋的猫头放在照片上,殷红的血把照片上她的脸都泡掉了一半。很快,一条文字信息跟着进来:
停止你眼下做的事,否则,这只猫就是你的下场。
她心中有数,除了金胜,不会有别的人。
太卑鄙阴险了。她想着要报警,可又想到眼下官司进入开庭最后环节,不宜打草惊蛇,所以还是放弃了报警,将� ��条短信作为证据留着。
夜里和卓尧通电话,本想告诉他这件事,可是又怕他担心,更怕将他无辜牵扯进来,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接下她有条不紊地做着开庭前的准备。他每天早上来接她,晚上送她回来一起吃饭,有时候晚上他就不回去,林璐云打电话来催,他接了电话说上两句就挂了,也没有好语气相待。
几天后,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她一听,几秒都没有人说话,她立刻警觉,按下了录音键。
“阮律师,你好。之前的警告看来对你起不到作用啊,我这个人脾气相当不好,挡我者死,逆我者亡,我有精神分裂症,我随时都会受不了压力杀人的,我杀了你,你这个大律师应该知道,精神病杀人是不负刑事责任的。你要是做了鬼,会不会也来替我做无罪辩护呢,哈哈哈……”
“金胜,我知道是你。你别再挑战法律了,你女儿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毁了她的人生,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你还想让梁吉涛无辜入狱,借机敲诈,我不会让你得逞。也奉劝你,像你这种人,犯了法也是有行为能力的,你不要拿着你几年
前的一张精神病病历就想逍遥法外!”曼君厉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在她快要挂断的时候,突然传来类似恐怖片里女鬼凄厉的尖叫声,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尽管很害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她要还梁吉涛一个公道的信念。
时间到了距离开庭只有三天的时候,她再一次收到短信,威胁她不许出庭,不得为梁吉涛做无罪辩护,否则撕破她的脸。她将手机扔在一旁,继续在电脑上整理将要开庭的资料。
这一切,都在何喜嘉的掌控中。
金胜打电话向何喜嘉求助:“怎么办,我恨不得杀了她,该死的女人,再三惹我,大不了一起死算了!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能出庭。”
何喜嘉慢条斯理地说:“你急什么,还有三天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撞死一个人,要三十秒,可能在医院挣扎会儿,要更久,用刀捅死,废点力气,不过炸死一个人,只需要一秒就够了。所以,三天,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炸死她?我不会做炸药啊,再说她上班下班都有男人接送,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在这方面保护得严实,那么在另一个方面必定会有纰漏。我会把地址发你,你明天把人带到这个地点,再给她发送短信和照片,她自然会去,到时候,炸弹会送她一程。而你,不用谢我,做好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你我都会安全抽身。”何喜嘉吩咐着。
“那,要带谁去才能把她引去?”
“当然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明天你照我的计划,自然就知道了。”何喜嘉挂断电话。
这时候的曼君,哪会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能面临着倒计时。
林璐云信佛,每月十五都会清晨天还没亮就去庙里,这个习惯维持了很多年。何喜嘉在佟家住过一段时间,对此很清楚。
第二天,正是农历十五,如往常一样,林璐云起得很早。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更晚,才四点多钟,司机崔师傅已在车旁等候。林璐云上车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说:“崔师傅,‘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右眼皮总是跳,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夫人你慈悲为怀,菩萨会保佑的。”崔师傅开着车说。
林璐云摇摇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又和她走到了一起,我是真没办法了。这样下去,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在一起是正常的,何况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家和万事兴,对吧。”崔师傅说着宽慰的话。
“但愿如此吧,我老了,也管不动了,不想管了,我为他们好,到头来,孙儿怨我,儿子恨我,不值得。”林璐云望着窗外,天刚麻麻亮。
寺庙位于郊外的一出山腰上,车只能停在路旁,要步行一千多个石阶才能到达寺庙。林璐云从车上下来,对崔师傅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你是信基督教的人,就不要和我一同去了。”
“那你小心点。”崔师傅说。
这么多年来,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崔师傅都是这样送林璐云来这儿,习以为常,没有觉得这个早晨有什么不妥,和往常一样,上了山,拜完佛之后,再下山回家。
可崔师傅没有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送林璐云来这里。
林璐云独自走在一级级的石阶上,两旁的树林遮挡住原本就少的光线,天开始蒙蒙亮,上山的人再过会儿才会多起来。她想给儿子孙子孙女祈福,这样虔诚一点,所谓心诚则灵。
在山路盘旋的一个拐弯处,突然从树后跳出一个带着摩托车头盔的男子,他用刀抵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不想死就老老实实跟着我走,我的目标不是你,你配合一点,或许还能留着老命回去。”
林璐云吓得瑟缩直抖,刀刃很锋利,她依从对方的话,跟着走下山,上了一辆摩托车。
“你别想跳车,否则,我下一个用刀指的人,就是你那一对活泼可爱的孙子孙女!”男子凶神恶煞地威逼。
“别别别,要杀你冲我来,我是将死的人,别累及我的孙儿。”林璐云听了这话,勇敢了起来,她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脑子开始想着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人,会被人绑架。这人到底是图钱,还是寻仇?
摩托车行驶二十分钟之后,到达一个废弃的矿厂,男子推着林璐云进入矿厂,把她绑在一张布满灰土的破旧椅子上。隔着头盔,男子用尖刀在林璐云面前比划着说:“我的目标是姓阮的,不好意思,你是她的婆婆,我只能请你做诱饵了,要怪只怪你儿子太在意她了,让我找不到机会,只能从你这个老家伙这儿下手了。”
“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她挡我财路,还想把我绳之以法,你说她该不该死!”男子情绪激动起来,拿出手机,说:“我打电话给她,会让你和她说话,你叫她过来救你!”
“你真是没有调查清楚啊,她和我是水火不容的仇敌,自古婆媳不和,有几个儿媳妇会舍身救婆婆的,她不会来的,要杀要剐随你。”林璐云说着,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念佛经。
男子走出矿厂,躲在一旁,摘下头盔,正是金胜,他似乎觉得林璐云的话很有道理,气急败坏打着电话。
“你不是说绑了这个老东西就能引来她吗?老东西说她们婆媳不和,姓阮的是不会来的!我早就说了,要绑就绑孩子!你还不让我绑孩子。”金胜来回走动着说,时不时举起刀。
“你还没有打电话给她,你怎么就清楚她不会来,你照我说的办就是了。还有,我得提醒你,事先安排好的炸弹在林璐云坐在椅子上时就已经启动了,只要她起身,炸弹就会爆炸。你当心点,抓紧时间。”
挂断电话,金胜戴上头盔返回矿厂,对林璐云说:“从你坐上这张椅子开始,炸弹就启动了,只要你离开这张椅子,炸弹就会爆炸。现在我打电话给姓阮的,我叫她过来,你要是不想被炸成碎片,就配合点!”
“她来不来我都得死,炸弹就在我屁股底下,你怎么可能会还放过我?”林璐云说着,感觉呼吸有些紧迫,心跳加速。
“别给我废话!”金胜吼道,然后拨着电话。
曼君还在半梦半醒中,再次看到了那个给她打匿名电话的号码来电,她接通,想听听对方还想做什么。
“阮律师,还在睡觉吧,准备蓄精养锐为明天的开庭展露风采吧,可惜,你得先见我一面,我让你听听一个人的声音吧。”金胜说着,将电话放到林璐云的嘴边。
林璐云咬紧嘴唇不说话。
曼君以为又是一场恐吓作弄,金胜眼看林璐云不说话,用刀顺手就在林璐云的嘴边一划,痛得林璐云忍不住发出声来。
“你听到了吧,这个声音熟悉吗?要是觉得熟悉,就赶紧过来,不要报警,报警就准备收尸,有炸弹的,你报警试试?除了我,没有人能阻止爆炸。”
曼君的手都在颤,电话那头的声音,她怎会辨认不出来。
手机收到一个地址,并附着一句话:不要报警,否则后果自负。
她将报警电话号码按出来,拇指停留在拨通键上,想想,要和他确认一下,由他来决定是否报警。
卓尧正在给黎回穿衣服,黎声还在睡觉。
“天这么冷,不睡觉,非要起来。”他说着,揉揉惺忪的眼睛,还是觉得困啊。
黎回调皮地笑:“爸爸,你是懒虫,是你想睡懒觉。你答应我的,今天是周末,你要带我去妈妈那儿。”
“那也不用去这么早啊,妈妈也要睡觉呢。”卓尧说。
“可是好不容易奶奶不在家啊,她昨晚说今早要早起去庙里,要是奶奶一会儿回家,她不要我出去,我就去不了妈妈那儿了。”黎回也有自己的小聪明。
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好糊弄,他想。
手机响了,曼君的电话。
“你看,你一说妈妈,你妈妈就打电话来了。”他笑着接电话,等他听到电话那头曼君说的话时,一惊,再次向黎回确认:“你刚才说奶奶去庙里了,是吗?”
“是啊,今天是十五,每个月奶奶都会早起出去,爸爸,怎么了?”黎回仰着头问。
卓尧没再理会黎回,快步走到门边,说:“你先别挂,我下楼去她房间看一下。”在母亲的房间,没有看到人,问管家,确认早上和崔师傅一起开车出去了。
“我马上打电话给司机,你先别声张,暂时不要报警,把地址给我。”他挂了电话,就给崔师傅打电话,心都在抖,而依旧在山脚下等待的崔师傅也正奇怪怎么还没有等到人,正准备上山去看看。
他打电话让崔师傅赶紧去庙里看边冲下楼,刚坐进车里,发现没有带现金,他想着对方绑架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要钱,他忙从保险柜里取了些现金和珠宝装进包里,再回到上车。
他查看手机,发现还没有收到曼君发的短信,他忽然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他打电话给她,在电话里咆哮着说:“把地址给我!”
“这是我惹的麻烦,和你妈没关系,更和你无关,我会让你妈平安回来的。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她镇定地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像金胜那种性格的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她不想他惹祸上身。
“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你一个人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对抗。她是我妈,我不能不管,你听我的话,把地址给我,快点!我带了现金,他的目的是为了钱,这就好办,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需要我在。”他说。
“万一他疯起来,有炸弹,我们一个都走不掉,怎么办?”
他安抚她的情绪:“不会的,你不明白吗,他要的是钱,不会做出过分的事。你乖,把地址给我。你不要去,听话,回去,等我消息,我把钱送过去就带着我妈回来。你等我!”
“好……”
几秒后,他收到地址,矿厂?他向这个地址直奔而去。
路上接到崔师傅的电话,得到确认,寺庙里找不到人。
他在心中默念:妈,我来了,你千万不要有事。一直都不够顺从你的意愿,你一定很生我的气吧。
曼君挂了他电话时,她的车已经快到矿厂了,这座废弃的矿厂,并不是很好找,她将车停在路边,独自走进这深山不见人的偏僻地方。快走到时,她听见林璐云在喊:“快走,别过来,有炸弹!”
这只有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面,让她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感动,危急时刻,这个对她百般刁难巴不得她离佟家越远越好的婆婆,竟会让她远离危险。想到这里,她更坚定了要救走林璐云的信念。
金胜手里挥着刀,走了进来,五官扭曲得可怕:“终于见面了,这一天也是你逼我的,你当初就不该和我作对,你要找死,这不能怪我,你给我进来!”
曼君并不惧怕,走进大门,看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林璐云,脸上的刀伤正在流血:“金胜,你有恨就冲我来,放了老人,你也算是个男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让她走!”
“啧啧,现在你挺身而出,真是伟大!可你就是个卑鄙的小人!你造假证,说我女儿有抑郁症,我查清楚了,那个杀我女儿的畜生,他家给了你很多钱,你老公还和他们做生意,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制造假证据,我不能让我女儿死的不明不白!”金胜用刀指着曼君叫嚣着,额上的青筋高高凸起。
“你女儿的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有你这样恶魔般的父亲,才是她真正的死因。你没有为女儿的死忏悔,却还要一错再错下去。我希望你回头是岸,别再伤害无辜,我可以答应你不出庭作证,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曼君试图退让来缓和金胜波动的情绪。
金胜仰头哈哈大笑,面露凶残的光:“你当我是傻子啊,你骗我,我放了你们,警察会抓我,你是律师,当然相信你,明天你照样会出庭,那个畜生还是会无罪释放!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得死,她也得死!”说着用刀再一次指向了林璐云。
“不——你的刀冲我来,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得罪你,毁了你计划的人是我!你别弄错了对象。”她生怕金胜会再次伤害林璐云。
“好,那我就先解决你,再把老东西绑在这炸成碎片!”金胜说着,提刀就朝她身上刺过来。
“我一条残命给你解气,你要就拿去。你若是敢动她,我就立刻站起来,咱们一起炸死!”林璐云喊道,制止金胜刺向曼君的刀。
“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敢威胁我?让你活久一点,你还嫌命长是吧,那我就先杀了你!”金胜说着,挥刀朝林璐云的颈间刺去。
这时顾不了那么多的曼君,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金胜的后脑上砸,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可是金胜头一偏,只是砸到了肩膀上。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金胜,他转身一把抓起曼君的头发,刀就要朝她的胸口刺来。
“住手!你要的是钱,我带的钱够你衣食无忧过完这辈子,你别伤害她们!”卓尧将包放在脚边,包的拉链是打开的,隐约可见一摞摞现金和珠宝首饰。
金胜看到钱的时候,眼睛都在泛光,问:“包里有多少,不许耍诈!我只要钱,给我足够的钱,我就放了你们!”
“这里现金五十万,虽然不多,但你看看这里面的珠宝,有翡翠、祖母绿、顶级蓝宝石、钻石,哪一个不是价值几十万,你考虑一下,我们做交易,我拿这些,换她们俩。我们只求平安,你拿着这些远走高飞,我不会报警。”卓尧说话间仍威严难挡。
“好!我和你成交,你把钱给我,我拿着钱马上就走。”金胜谈判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除非你先把刀放下,你若怕我拿刀伤害你,你也可以将刀丢到你身后远点的位置。我必须确保你对我们没有危险性才能把钱交给你。”卓尧说着,拎起包。
金胜犹豫起来,站在原地,似乎进退两难。
“不行,我扔了刀,万一你们两个一起上,怎么办?不行!”金胜说着,又重新挥起了刀。
“卓尧,你和他讲什么交易,没用的,他是疯子,这里有炸弹,你别管我,带着你妈走!”曼君悲痛地说:“能够和你拥有这段失而复得的幸福,这辈子能够嫁给你,和你生儿育女,是我最不后悔的事。你别让我失望,走吧,带着你妈离开!”
他痛心地说:“你别胡说,你是我佟卓尧的女人,我不会丢下你。”说着看着林璐云,“妈,别怕,我在这儿保护你。”
林璐云哭着摇头,她强忍着心脏传来的剧痛说:“儿子,以前是妈不好,看你们这样相爱,我还狠心拆散你们,妈现在知错了,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最好……曼君啊,你是我的好儿媳妇,我以为你是不会来的,可没想到……以前我那样对你,你不恨我吗?”
曼君含泪摇头:“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以前的事我也有错,是我连累了你。”
“儿子,妈等不到你们的原谅了。就算妈死了,你也要答应妈,一定要和曼君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生活,再也不要分开。妈身下有炸弹,走不了了,我要去找你爸了……”
“妈,你要撑住,你不会有事的!”卓尧看着心脏病发的母亲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金胜不耐烦,舞弄着刀:“唠唠叨叨还有完没完,听着,不要和我讲价,把包给我,钱我拿走,刀我不会放下,我拿到钱,不会再伤害你们。我的刀是用来防身,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胆怯的声音响起了。
“爸爸……妈妈……”
这是黎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