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冬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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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冬日暖阳

清晨,街道上的路灯早已熄灭。

晨练的男男女女、挑着菜篮进城赶早的农民,他们的身影都在雾茫茫中隐隐绰绰、若隐若现,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亮着灯慢吞吞地在街道上晃悠,司机摇下玻璃窗子招揽生意。卖山东大馒头的、卖豆浆的、卖油茶的、卖红苕凉粉的那些小商小贩,把那悠扬的吆喝声录了音让小喇叭代劳,声音此起彼落,韵味悠长,回荡在大街小巷,颇能刺激清早起床上学的幼童、上班的男男女女、还有那些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胃里的食欲。一些开早店的播放出时尚悦耳的音乐,在雾气里嗲声嗲气到处飘荡。人们不知道这各种声音是从何处来,然后又飘向何处去。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们,就在这混杂的喧嚣中翻开了新的一天。

早雾让走在街道上的燕伟健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搜寻着小商贩们的声音,想给那胃里增添点动力。章小慧还在为昨晚的不愉快赌气,没有起床。儿子上早学时到床头要了早餐钱就上学去了,按照往常惯例她应该起床做点早餐,然后等待燕伟健起床,吃点热气腾腾的东西好去上班。都快八点钟了,章小慧依然没有起床的意思,反而蒙着被盖睡她的大觉。也许她还在为昨晚燕伟健没有尽丈夫的责任而耿耿于怀,这个小气的女人!燕伟健在心里骂,结婚这么多年,燕伟健似乎没有感觉到过她作为一名妻子的温柔,昨晚她若换种方式,表现出她的温柔缠绵,也许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想到这,燕伟健就特别怀念和冬月儿在一起那温柔浪漫的日子。他掏出手机给冬月儿打电话,叫她一起出来吃早饭。

“懒虫,还睡啊,起来吃早饭了呀?”冬月儿好像还在睡梦之中,她回答电话的声音似梦呓般迷茫。“我好瞌睡哟,儿子要上早学,我五点就起来给他煮饭哩,他走了我才又睡的。哎,睡了好久才睡热火,看嘛,你这电话又来了。”

“呵呵,呵呵。”燕伟健在电话里笑:“哦,睡不暖和是吧?要不要我过来给你暖暖脚?”燕伟健说这话时,内心倒也有那么些许憧憬和渴望。

“去你的,越说越离谱了。你该上班了是吧?”冬月儿问。

“是的,你住在哪里?喜欢吃红苕凉粉吗?我端了过来一起吃好不?”燕伟健认真地说,同时他心里也想知道冬月儿到底住在这城市的哪个角落。

“谁要告诉你啊?我晓得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说在哪?我马上起床。”冬月儿的声音不再像是梦中呓语。

“还是在大南街转角处等你,快点啊。”燕伟健挂断电话。

不一会儿,冬月儿出现在他的面前。

冬月儿穿着件水红色的长袄,肩上挎一坤包,加上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样子越发楚楚动人、风韵犹存。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穿着白色碎花布衣服,抿嘴而笑的女娃子的身影,便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这女人,燕伟健在心里叫:怎么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风骚了。

“吃啥?”燕伟健问。

“你不是说想吃苕凉粉吗?”冬月儿反问:“早晨这么冷,你咋还想起要吃红苕凉粉啊?难怪你那肠胃不好,都是乱吃东西造成的。”冬月儿说前面转弯过去的那条巷子里有家卖油茶的,味道挺不错的,要不要去吃?

“好啊,就依你的吧,去吃油茶。”燕伟健表示赞同。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巷子深处,冬月儿叫服务员给燕伟健要了二两的大碗,放清油加馓子。她自己则要了一两的小碗,放半清半红的油,加少许馓子。

这巷子深处的油茶店生意极好,每天只卖早晨,来晚了就卖完了,所以吃这四川小吃的特别多,有的连位置也没有,或在街边蹲着、或站着、端着那或大或小的油茶碗在那张口就吃。来这小巷子吃油茶的都是那些打扮时尚的妙龄女郎和小青年,他们是这座城市的美食家,再深的巷子、再远的路程,他们也在所不惜,哪怕是跑遍整个城市,也要饱餐口福,一些淑女也顾不得那平时端庄秀丽的气质,吃相千姿百态。或许,这就是吃的时尚吧。在冬月儿忙着去端那油茶的时候,燕伟健便找了位置在那里等候着,二人便不会有那或站、或蹲的那种不雅的吃相了。

燕伟健和冬月儿吃了早饭,城里的雾也就慢慢地散开了。当走出那条小巷子的时候,东方的太阳便露出了脸来,把个小城照耀得暖意融融,街道上的人流车流多了起来。

“不去上班吗?”冬月儿问。“不,我想今天陪你到乡下去,去看看你那生病的老爹?”燕伟健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他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暗暗吃惊。

“不用了吧?”冬月儿内心生出些许感动:“去乡下有啥好耍的,就我爸妈俩人在家,去了哪个煮饭你吃?”

“这样吧,我们先去买些菜,然后带回家去自己做,我很想吃你做的饭哩,看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冬月儿做饭的味道了,呵呵。”燕伟健心里盘算着,充满无限感情:“去寻觅,寻觅当年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里那个穿着白色碎花衣、扎一对小辫子、抿嘴而笑时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的冬妹子。”

“嘻嘻,去寻觅吧,那个冬月儿早就不见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这个又老又丑的冬月儿了。”冬月儿有点伤感。

“去买菜吧,一会到了再慢慢寻觅当年的踪迹。”燕伟健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冬月儿。

“包里有呢,到我家去还要你出招呀?你认为我们家就那么没有人情味吗?”冬月儿并没接钱,向着南大街的市场走去。

大街上的的士穿梭来往,燕伟健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身旁:“到龙王庙镇多少钱?”

“龙王庙镇呀?四十吧。”的士司机探出个戴着眼镜的头来。

“这么贵呀?才不到三十公里嘛,三十块钱行不行?”燕伟健还价。

“是到镇上还是要过龙王庙?”的士司机问。

“镇子前面还有好几里呢,不过小车都能够开进去,现在国家投入,把我们村道路都修成水泥路了,呵呵,现在路修是修好了,村子里却没有多少人住了,尽是些老骨头在村里守着。”冬月儿像似对司机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还在前面呀?这样吧,你给三十五,我把你们送拢村机耕道。”的士司机很想把生意说成。

“好吧,上车!”燕伟健说。

“你给三十给贵了。”冬月儿不愧是生意人,但燕伟健上了车,她也就没有再坚持,拉开车门坐在了燕伟健的旁边。

“贵啥哟贵,现在油价猛涨,加上税费、过路费等等,我们一天只能挣点稀饭钱。”的士司机和蔼地回应到。

的士司机东拐西弯,车子很快驶出了城区。郊外的雾气一下子浓了起来,太阳好像只照耀在城市的一角。燕伟健吩咐司机说外面雾蒙蒙的,开车注意安全,眼镜司机放慢了速度。

“其实你两又不是第一次坐我的车。” 眼镜司机说:“放心吧,我开车第一位就是保障安全,你说是不是?”

“是吗?”燕伟健说:“不会吧,我啥时坐过你的车?”

“不信算了,我拉过的人我基本上都有点印象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你们是在郊区的华丰乡上的车,车上只有你一个男的,还有她和另外两个女的是吧?车费都是你给的呢,嘿嘿,没说错吧?”司机偏过头来,自鸣得意地问燕伟健。

“哦,记起来了,就是那次,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次,我老婆也坐在车上。”燕伟健仿然大悟:“那天还有你妹腊妹儿哩。”

的士司机用凝惑的眼光瞟了瞟冬月儿,似乎明白了这两人是啥关系。

“知道。”冬月儿并不想和这司机说太多的话,应了声便眯缝着眼睛装腔作势有点晕车,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的士上了一道山坡,雾一下子了无踪影。冬日的暖阳照耀大地,在初冬里充满了生机。燕伟健心情豁然开朗,内心涌动着盎然春意。他把冬月儿揽在怀里,想象着与佟老爹见面的场景,想象着二十年前来到这遥远小山村时的情景。冬月儿的爹妈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吗,那村庄、那山岭、那绿茵茵的小麦地、那拴在屋前的大黄狗,都和以前一样吗?二老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待我呢!二十多年的变化,或许他们都白发苍苍了,还有那山、那水、那前山后岭的村庄,也许都变得新鲜而又陌生了。

平坦的路上冬雾早已散尽。司机加大了油门,的士快速向龙王庙镇方向急驶,司机还盘算着另外的生意呢。

车子在村道水泥路的尽头停了下来,在城市呆久了的燕伟健和冬月儿下了车,感觉一切都特别新鲜。的士司机也感觉到了这俩人关系的微妙,心里揣测,也许他们是多年离别的朋友,但更可能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他打趣地说:“难得相会呀,就多玩他几天才回去噻?”

“呵呵,谢谢,谢谢!”燕伟健说着谢谢,而冬月儿却红了脸,娇羞地、不满地瞥了司机一眼。司机嘿嘿地笑着掉转车头,说了声“拜拜”,那的士屁股后面冒出一股黑烟,顺着来时的路狂飙而去。

燕伟健提了买来的那些酒菜,冬月儿提着自己的坤包,俩人开始往家里走。她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爸妈她回来的消息。其实,自从前次与腊梅儿回家看望父母并在回城的路上与燕伟健夫妇重逢之后,冬月儿和腊梅儿都忙着自己的生意,这许久了也没回家看望他们,只是不时有电话回去问候,每次他们都说身体很好,不要担心、也不要牵挂,佟老爹还说自己身体恢复到以前了,都想喝酒了耶。

冬月儿打家里的电话,好久都没有人接。她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拨打,又一遍一遍地在嘴里重复着,也许老爸又到后山的谭家小店里打麻将

去了,也许老妈又出去挑粪水浇菜去了哩。冬月儿说,昨天晚上打电话回家,佟妈妈说家里的菜地好久都没浇粪水了,她把洁洁托付给在龙王庙镇一同租房的邻居照管,回家看看你爸和浇那些菜苗。我妈妈她好辛苦,常常为了这一老一小地两头奔忙,冬月儿充满感情地对燕伟健说。在燕伟健看来,冬月儿好像掌控了家里的一切,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燕伟健一边欣赏这充满生机的乡村景致,一边感受这难得的温暖阳光。他不停地问冬月儿,这条机耕道他以前是不是走过?是不是那次我借了辆自行车骑着来接你,然后第二天回去半路上下大雨,扛着自行车回去,我们最后都成了落汤鸡?冬月儿说是的是的,对乡村景致毫无兴趣,而对燕伟健这样惊人的记忆力表示惊异。这些细微的情节都还记得那么清楚?我早就忘记了呢,呵呵,你这记性可真的太好了,冬月儿不得不佩服。

变化太大了,其实这条路我现在感觉好陌生耶,那时的土机耕路,大坑小洼的,哪像公路哟,其实就是个便道。燕伟健说这就是改革开放三十年带来的成果,我们的祖国强大了才有今天的惊人变化呢。

是嘛,你家原来不是土坯房子吗?我妈那时就坚决反对我们的婚姻,怕我跟着你吃苦头,你不照样在城里买了房子,娶了老婆,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儿女,当然有变化嘛,你还在这发啥感叹哟,燕伟健听了便嘿嘿地笑。

走了一段土坯路,冬月儿便将燕伟健带到了田坎小路。这哪里是啥路呀,小而细长的田坎杂草丛生,田里的水稻桩还残留着,少得可怜的水裸露出黄泥,显然是好久没有人耕种了。冬月儿说走路小心点哈,不然会摔跟头哟。燕伟健说跟头倒不会摔,怕就怕这草丛里钻出条蛇来?冬月儿则嘻嘻笑着,骂他是胆小鬼。

走过几块水田,转过了一道弯,路过的土坎到处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冬月儿说,现在农村的人都进城去了,农村只有那些老人和孩子在家,庄稼人都不稀罕庄稼了,都成了城市里面的农民工,我们生产队原来二百多人,现在怕只有二十来个舍不得老家的老顽固在守家。

是啊,这个问题值得研究。燕伟健又把问题上升到了他工作的理论高度了,冬月儿没有开腔。

翻过一个山坳,冬月儿告诉燕伟健那边就是谭家大院,现在也没有人住,只有谭七娃的爸妈还守着那老屋,做着遍地都捡得到的田地,辛苦地劳作。燕伟健说是不是快要到家了?冬月儿说是啊,这山后是谭家院子,前山便是我们佟家沟了。

这时,冬月儿又掏出电话来打。燕伟健说这不是都快到家了吗,还打啥电话哟。冬月儿说也许妈妈就在附近的菜地里,不会走得太远。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佟妈妈的声音,她告诉妈妈燕伟健来了,来看望你们二老了。电话那头的妈妈显然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是哪个燕伟健?冬月儿脸上泛起了红晕,你说还有哪个叫燕伟健的哇,就是原来你嫌弃人家做你女婿的那个燕伟健嘛。啊?他呀!电话那头显得很惊奇。他跑来做啥?冬月儿的妈显然是乱了方寸,一时不晓得这事是好是坏。冬月儿说我们就在后山了,马上就快到家了,暖瓶里有开水没得,先泡杯茶吧,饭我回来做就是,冬月儿这才挂断了电话。燕伟健问:“你妈不高兴吗?”冬月儿说怎么会呢。

“哎呀,燕伟健啦,你怎么还来看我们呀,快进屋里坐,进屋里坐,好久不见了还是这么年轻。”冬月儿妈喜出望外拉着燕伟健的手,显得十分激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要得哩,都这么多年了还来看我,咋受得了呀。门前李子树下拴着一只大黄狗,见到燕伟健走进院子,便拼着命“汪汪汪……汪汪汪……”扑腾着在那里狂吠。燕伟健问冬月儿还是那条大黄狗吗?冬月儿说这黄狗都是孙字辈了。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着,随妈妈进了堂屋。堂屋中间供奉了几尊不知从哪里请来的菩萨,菩萨下面是用红纸写就的神龛,左边书“招财童子”,右边写“送宝郎君”,中间几个大字为:“天地君亲师位。”这神龛下面放了一个火盆,火盆已经被烟雾熏得漆黑一团,根本看不到火盆的本来面目。堂屋正中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上面还放着早晨佟老爹和佟妈妈没有吃完的咸菜。桌子四边是四川农村常用的宽板凳,桌子四四方方,可坐八个大人,神龛那方正对大门,是为上席。一般供长辈和贵重客人上坐,其它三方则依尊长年幼论次而坐。这就是冬月儿家烧香祭祖较为庄重的场所,也是平时农村招待客人的客厅和吃饭的场所。

燕伟健还是和以往一样叫佟妈妈为干妈,显得亲切友好而尊重。佟妈妈嘴里唠叨着忙进忙出地给燕伟健泡茶,还一边不停地用衣襟抹着眼泪。她对冬月儿说火炉上烧着水哩,等水开了就装进热水瓶。她出门到后山谭家小店去叫爹爹回来。说完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急急忙忙去了后山。

佟妈妈走了以后,燕伟健走出大门,开始参观冬月儿娘家的房子。李树下的大黄狗见到燕伟健出来,再次把那颈上的铁链子扑腾得叮当直响,又开始狂叫起来。这狗毕竟认不到燕伟健,尽管他很友好地冲它笑笑,但它还是一个劲地坚守着它狗的职责,履行着它对主人的忠诚。

“这屋子是哪年改造的呢?”燕伟健大声问在厨房里忙碌的冬月儿,更引来了那大黄狗更疯狂的叫声。

“不记得具体哪年了。”冬月儿答。“好像是弟弟开始有女朋友的时候修的吧,呵呵,你晓得的,当年农村要娶媳妇砖瓦房可是最基本的要求哈。”

“难怪你当年不嫁给我,是嫌我家没有砖瓦大房子呀。”燕伟健打趣道。“是啊,没房子哪个嫁你,只有你老婆才傻瓜哩,嫁你个没房子的,嘻嘻嘻!”

“哎,当年是没有办法,现在我房子可大了,假若把你娶回家,装两个老婆都不在话下了。”

“做梦吧,你想得倒很美!”燕伟健立在院子里,看着这与过去不一样的大瓦房,和冬月儿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

这房子修起也快十多年了。听冬月儿讲,她弟弟结婚后生了个女孩,后就和老婆离婚了,在镇上买了套房子给了他前妻,爸妈还在为弟弟跟他前儿媳离婚的事怄气哩。弟弟在深圳开了家品牌服装的总代理,挣了不少钱,在深圳买了房子,娶了个广东籍的大学生作老婆,去年才为佟家添了个带把的孙子,弟弟说他家里这房子早不想要了,叫爸妈去深圳享福。而佟老爹就骂他忘恩负义、不要祖宗,有了几个钱就忘本了,二老不肯去,硬撑着这把老骨头守着这个家。

“黄虎,不要叫了,这是客人。”屋后传来洪钟般呵斥大黄狗的声音。

燕伟健知道是佟老爹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李树下的大黄狗立即就停止了叫唤,摇晃着尾巴撒着欢,嘴里叽叽地讨好着主人。燕伟健甚觉惊奇,看来这佟老爹在家里的威风依然不减当年,黄虎的孙辈也这样听他的话。

燕伟健这样想着,便把准备在衣兜里的“中华烟”掏了出来。

佟老爹和燕伟健握了握手,过去把那拴狗的铁链缩短了些,凶神恶煞地再次呵斥了大黄狗,告诉这畜生家里来了客人,不要再叫。那黄狗叽叽几声,围绕着主人撒欢,温顺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躺在地上再也不出声了。

佟老爹谦恭地把燕伟健请了和自己上坐。自从佟家这个最初的毛脚女婿离开后,佟老爹也有所耳闻,知道燕伟健之后的一些发展情况,诸如什么时候在华丰乡当了干部、什么时候到龙王庙当了团委书记、什么时候又当了乡长、书记等等,佟老爹都略知一二,虽然是道听途说,但他从心底里佩服这个小伙子。能在家庭条件那么差的情况下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这年轻人能吃苦、求上进,是个典型的好青年。都怪自己和冬月儿她妈有眼无珠错过了。以至于外出深圳打工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浪费了大好青春。佟老爹每每想起这些就后悔莫及,怨恨自己。要不是当年听信她妈妈的话,嫌弃他家贫穷,没有房子、没有柜子、没有箱子,更没有那手表、自行车、黑白电视机等这些贵重家私,你说冬月儿跟着燕伟健成为一家人这多好呀。嘿嘿,这小子还真算有良心,分都分了,并且分手都二十多年了,前次还专门打电话到家里来问候,今天又亲自看望我这把老骨头,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佟老爹竟涌动出了几滴浊泪来。

燕伟健和佟老爹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些年来两家人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十分,他这才记起给章小慧打个电话,说和领导下很远的乡去了,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章小慧责怪燕伟健不早点打个电话,米都下锅里了呢,自己晚上回来吃剩饭。燕伟健说好好,这不忙着呢,然后挂了电话,继续陪着佟老爹“摆龙门阵”。

冬月儿和她妈在厨房里也一边做饭一边拉着家长里短的事情。

佟妈担心地问燕伟健这次来是不是想与你破镜重圆?以往也听到过风声,说他与他老婆在闹离婚,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冬月儿说妈妈你想那么多干啥呀?人家夫妻那么恩爱,加上一对争气的儿女,人家幸福着哩。怎么可能再和我,况且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儿子也上高中了,咋可能嘛。只是我们现在相见了,不是夫妻难道朋友也不做呀?那天我看到他老婆,我们还坐一个车回的城呢。冬月儿妈睁大眼睛,无不充满好奇地说,原来你和他老婆也认识了?怎么今天不叫他老婆也来耍?

冬月儿就说你这个老太婆也是,尽想些不可能的事情,我和他老婆认识,并没有正式成为朋友嘛,你说我过去和燕伟健这事,能和她当好朋友吗?那醋坛子打开了可不得了耶,冬月儿“嘻嘻嘻”地笑着,佟妈妈说下午叫你爸杀只鸡,加上些木耳在火炉上炖了,等鸡肉熟了的时候再加些冬瓜,晚上他俩爷子好喝酒。冬月儿说都

这么多菜了,中午哪吃得完,晚上还留着些呢。母女俩就这样唠叨着,一桌子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午后的太阳升上了头顶,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冬日的天气显得和过去不一样了,深秋的时候天气骤然降到了一、二度,之后的一周又如夏日高照,闷热难当。过去的冬天是很难遇到这样的太阳,而近年来冬天出现温暖如春的阳光是常有的事情,这样的太阳若连续出现一周,村子里的桃花啦、李花啦、杏花啦也会吐出花蕊,争奇斗艳地花开二度,过着春天般的童话生活。院子里与大黄狗为伴的李树和桃树就伸出绿枝,含苞吐蕊,像羞赧的少女样袅袅娜娜,婷婷玉立,娇艳柔媚地露出了花骨朵,怀春似的像对主人说:我花开二度啦!

吃罢午饭,乡里人也没午休的习惯。佟老爹把椅子和茶几搬到院子里,沏一壶茶叫燕伟健出来晒太阳。看到这暖洋洋的冬日,佟老爹兴奋异常,他告诉燕伟健这年月好兆头呀,改革开放政策让农民过上了富裕日子,多数人都进了城。今年的冬天可能又是一个小阳春,种庄稼不费力,种子撒在地下都会长出苗苗来,不用庄稼人费心啦,嘿嘿,这真是穷人的冬天呀。好兆头,好兆头哩,这花开二度,花开二度一年两头春的好光景让你们给赶上了哩。

燕伟健被这景致、这人家、这暖阳给感染着,不觉心情舒畅,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好像自己年轻了二十岁,他不禁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似乎又回到了那二十多年前的日子。

入夜,月亮慢腾腾地从后山头孤寂地爬了上来。它含情脉脉地眨巴着眼睛把这神秘的山村看了个遍,害羞地撒下一抹清冷的、惨淡的、朦胧的银色清辉,把个后山前村的农舍照耀得如梦似幻,影影绰绰,虚幻飘渺。似乎宇宙万物、人间冷暖、世事苍生、爱恨情仇都在这虚虚实实中。

燕伟健与佟老爹啦呱了一个下午,把这二十年的“龙门阵”摆了个没完没了。晚饭时,冬月儿端上了鸡顿木耳,还有中午留下的菜肴,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燕伟健陪佟老爹喝了一小杯自制的药酒,虽然佟老爹的胃癌手术非常成功,恢复得也很好,但不敢劝他多喝,说好只喝一小杯,达到舒筋活络的目的就行。佟老爹虽然客气,倒也随了客人,不劝酒劝菜,四人各自吃了些饭菜,冬月儿和妈便收拾餐具回厨房洗涮。佟老爹随后招呼燕伟健进了冬月儿弟弟以往睡的房间,房间里有和城里人一样充满现代气息的设施。有沙发、家具和一台25寸的彩色电视机,他们边看电视边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些家事。

冬月儿妈打趣说你俩爷子的话哪里那么多,我看燕伟健没午睡也快累了,人家城里人有这个习惯,早点洗漱歇息吧。于是,冬月儿和她妈便忙碌着将她弟弟床上铺那床单撤下,换上白底兰花、印了花好月圆的新床单来。妈妈说冬月儿就睡隔壁那间,床单一会自己去换,明天也好一齐洗了。然后进灶房端热水给燕伟健泡脚,拿了她妈新做的布鞋让燕伟健换上,说布鞋起脚,晚上起来上厕所啥的也很方便。之后四人又意犹未尽地聊了会,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窗外,碧蓝的天空悬挂着一轮冷月,一会像羞涩的少女躲进云层,一会又像个调皮的顽童探出头来,好像要把这人间所有的秘密窥视。一阵冷风横扫着屋后竹叶,在寂静的夜里沙沙作响,把那逼人的寒气一阵又一阵地吹进窗来。睡梦中的燕伟健不觉裹紧了被盖,一个白雪皑皑遥远的山野小村,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衣服的少女,袅袅娜娜地哼唱着“在那遥远的小山村……”的歌谣,向自己走来……走来……

“健哥哥……健哥哥……”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呼唤着,燕伟健似乎睁不开自己的眼睛,他张大着嘴巴呼喊着“冬……冬……妹……妹……”,但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他极力地挣脱着,挣脱着束缚自己的那巨大的东西,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急得他大汗淋漓,呻吟不止。

“健……哥哥……”一个白白的、裸露的、赤条条的身体钻进了他的被窝,抱住了他的身体,“健……健……”冬月儿轻声地唤醒了被梦迷蒙了的燕伟健。

“你!你!冬妹?”燕伟健一下醒悟过来,他真实地感觉到了冬月儿的存在,就在他身边,而且还赤条条地、紧紧地搂抱着自己,燕伟健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轻轻地叫了声:“冬妹,是你吗?”

“你真的是让梦给迷住了呀?”冬月儿更紧地搂了他,她灼热的嘴唇紧贴在了燕伟健的唇上,疯狂地吻得燕伟健喘不过气来。

“你,你真的是冬妹妹呀?”被吻得快要窒息的燕伟健突然用力地推开了她,他似乎还在那梦幻中行走。

“你?”冬月儿突然用手拉开了床头的电灯。“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嘛?嘻嘻,嘻嘻!”冬月儿要让燕伟健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啊?”燕伟健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怎么也不敢信这是真的。苗条的腰身,洁白的胴体,挺拔上跷的乳房,浑圆结实的臀部,润滑如凝脂的大腿,纤细的小腿,扁平如蹼的美足,把一个美轮美奂的绝世佳人展现在了燕伟健的面前。

“你?快过去吧,一会爸妈知道了可不得了。”燕伟健惊慌失措。

“我才不怕呢,你这个傻瓜!”冬月儿迅速拉灭了电灯,就势钻进被褥,悄悄地附在燕伟健的耳朵说:“睡觉前我暗示过妈,放心吧!”然后野性十足地压在了燕伟健身上,疯狂地搂抱成了一团。

燕伟健不觉热血沸腾,双手时而在冬月儿那跃动晃悠的胸上搓捋,时而在她屁股上摸索,时而紧搂着那细腻的腰肢。春潮在心里荡漾,热血在全身沸腾,下面那根子不由自主地挺立起来。

他迅速地翻身压住了冬月儿,舌头伸进了冬月儿的嘴里绕在了一起,如蛇绕练的胴体交织着、盘绕着、翻滚着,床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两个赤裸的身体激烈地肉搏着。

燕伟健蹬掉罩在腿脚的裤衩。随着冬月儿胸脯往上用力一挺,“哎哟,好痛啊!”的惨叫声,燕伟健明显地感觉到冬月儿疼痛的颤动,只有第一次才有这种颤抖的喜悦。带给他妙不可言的那种快感,令燕伟健兴奋异常,他放慢频率,而冬月儿疼痛得将他使劲地推开……

茫茫深沉的夜色把微微寒冷的风从窗棂送了进来,给两个晕头转向的恋人送来些许清醒。冬月儿从燕伟健的身体下爬起来,她翻转身子、拉亮电灯,展现在燕伟健面前的,是床单上缨缨鲜红的一朵桃花……

月儿,被羞得躲进了云层……星星诡异地眨巴着眼睛……

冬月儿对燕伟健嗔怪道:“看嘛,都是你害的,真的好痛耶!”然后再次熄灭了电灯,与燕伟健抱住一团。燕伟健再次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她的身体,生怕弄疼了冬月儿。

燕伟健头脑里不停地划上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会哩?怎么回事啊?四十岁的冬月儿怎么会是处女之身呢?两次进入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是真的!今晚,冬月儿才真正完成女人的第一次!今晚,她才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那么,这么多年的她,为什么依然故我地坚守着这片纯洁的处女地呢?

谭七娃兽性大发地把冬月儿拖进竹林……惨淡的月色中,一个黑影遛进了她的闺房……砖厂的王胖子紧搂着冬月儿不放……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放电影一样在燕伟健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来。

燕伟健百思不得其解:哦,还有,冬月儿那上高中的儿子是她生的吗?不,不,绝不可能!难道是她为了自己去做了处女修复手术?不,也不可能,她没这个必要!这样的想法令燕伟健汗颜,这样想会亵渎冬月儿的清白和纯洁。燕伟健想起了冬月儿妈电话给佟老爹倾诉,朦胧的月色中,腊梅儿闪进了那片竹林,与一个男孩紧紧地抱在一起……难道她那上高中的儿子是腊梅儿的?不,不会的,那孩子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腊梅儿的痕迹呢?

燕伟健一边与冬月儿爱抚,一边不停地寻找着答案。还有她的丈夫到底是谁?是不是性无能哩!这么久了,燕伟健都未曾听冬月儿提起过,只是第一次电话寻觅她时,她说丈夫在外地打工,而自己在锦屏山公园做弟弟代理的品牌服装生意。这个冬月儿,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传奇的故事呢?

一阵畅快淋漓之后,两个人恢复了平静。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星星也疲倦地眨巴着睡眼。

冬月儿起身走到窗前,如水的月光把她美丽的胴体勾勒得轮廓分明、凹凸有致,好像给她洁白的身体披上了一层白雾一样的纱。透着窗棂洒落的冷月清辉,燕伟健似乎看到了一副美妙绝伦的人体肖像艺术画……这个夜晚,燕伟健脑子里涌进的全是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

冬月儿在窗户边用月色泻进来的冷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渍。她爬上床,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燕伟健怀里,无限爱意、充满柔情地抚摸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脯。燕伟健揽紧了她的细腰,一只手从腋窝绕过,捋着冬月儿的一只丰乳,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搬过她秀美的脸,柔柔地用嘴在她的唇上、脸颊、脖颈、耳朵吻着,吻着。口里喃喃呓语地说:“今夜,你是我的新娘!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

冬月儿听着燕伟健附耳呓语,不觉全身怵痒,肉麻麻的如坠深渊。她如蛇般地双手缠紧了燕伟健的脖颈,嘴也贴近了燕伟健的耳朵,轻轻地吐若兰香:“健哥哥,今晚,你让我成为了真正的女人!成为了你的女人!今生我没什么遗憾的了,我苦苦等待了二十年,你终于成为了我的男人,我生命中唯一的真男人,健哥哥,谢谢你!”冬月儿发出的由衷之言,像似从心灵深处一丝丝地从嘴里抽出来的,软软的、绵绵的,像月光沐浴、像春风拂面,像刚才开在床单上艳丽吐蕊的桃花……燕伟健再次拥紧了冬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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