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醉眼看花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谭七娃与冬月儿走得越来越近,这可让那胖子老板心生妒意并怀恨在心,常借故找谭七娃的麻烦,谭七娃也心知肚明,知道他心里的鬼把戏。因此,他时时提防着这个人,尽管他是老板比较强势,但谭七娃这个惯于心计而又厚颜无耻的男人也是不好对付的。
有天早晨,胖子老板把佟老爹叫到跟前,他吩咐砖厂的会计和佟老爹一起去广州市出差,给砖厂购买机器配件。
这个砖厂在当地运转了好几年,是大办乡镇企业时搞起来的一个产物。由于后来管理不善、技术缺乏、资金困难等各方面因素而倒闭,这也是当时全国乡镇企业管理中普遍存在的弊病。后来又风行一时地搞企业改制,实行破产。转租、抵押、拍卖,寻找能人治厂等办法和措施都想尽,最后成功的做法还是公开出售和拍卖,全面实行走私营化企业扩张之路,最后才能解决乡镇企业这个老大难问题。暴发户胖子老板原是个社会上的混混,依仗着自己的老子在镇上当了个副镇长职务,与镇信用社主任相互利用,合伙把这个砖厂收购了。所以这个厂的机械设备也有些年份了,机械老化,传动设备落后,急需换上新的设施。胖子老板经常去广州、深圳出差,除了招工之外就是更换机器零件。
这样的差事,胖子老板一般都是亲临亲为,不然就是叫自己的心腹去办,他今天这样破天荒地信任佟老爹,除了是对这个四川农民忠厚老实、踏实肯干的信任之外,还有胖老板心里的“小九九”。
安排佟老爹走后,他立即把谭七娃也叫到自己跟前,叫他接替佟老爹的活儿,到采石场去负责采石工作。表面上看来,胖子老板是对谭七娃的器重,而实际上他是为了把这个讨厌鬼调离冬月儿更远一些,免得他有事没事地往火房里钻。不是去找借口喝水,就是说去火房后屋拿工具,反正他总有那么多借口,胖子老板尽管恨得眼睛暴凸,脸色发紫,牙根痒痒,但也无处发作。只好悻悻而去,毫无办法。况且有时还有佟老爹对他的防范,要想接近冬月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此,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个调虎离山之计,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兴奋不已,暗自盘算着与冬月儿如何打情骂俏,你恩我爱风花雪月,脑海里尽是那不齿的偷鸡摸狗的画面。
冬月儿呢,全然没有理会这种微妙的变化。当佟老爹告别冬月儿,坐上胖老板那辆长安汽车后,还不时地探出个头来问冬月儿需不需要带啥东西回来时,冬月儿说啥也不要,叫爹爹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而胖老板却直盯着冬月儿那臌臌胀胀的胸脯不转眼,当车子启动时,佟老爹下车把冬月儿叫到旁边小声告诉她晚上早点睡觉,别忘关好房门,冬月儿娇羞地对爹爹说,放心吧,我晓得的,然后目送着佟老爹远去。
入夜,喧嚣了一天的砖厂终于安静了下来,远处的山被夜色吞噬得无影无踪。那黑夜深处的点点灯光,让这喧嚣了一天的砖厂更加安静。砖厂的灯还没打开,只有火房里一盏昏暗低迷的灯泡照耀着寂静的厂区。劳累一天的工友们在一顿饱饭之后,都十分满足地躺在床上养神,只有这时才是他们最惬意、最心满意足的时候。他们有的打着饱嗝,有的剔着牙签,有的则闭目养神,各自想着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的心事。
火房的墙角,不时有硕大的老鼠从冬月儿的脚边跑过。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就像那胖乎乎的暴发户老板一样,吃饱了还到处惹事,咬碎厨房里面很多东西,有时那些胆大妄为的家伙还会从冬月儿的脚背上跑过,吓得冬月儿一声惊叫,惊叫声会马上招来佟老爹或者谭七娃,他们还以为冬月儿招受了啥不测之事呢,原来是老鼠给吓的。
忙碌了一天的冬月儿收拾好火房里的一切,正准备停下来歇会儿。这时胖老板撞了进来。他涨红着一张胖脸对冬月儿讨好地说:“妹仔,帮我弄几个下酒的菜,我饿了,一会我们喝两盅吧?”说完他出了火房。冬月儿本来就想休息了,但老板的吩咐有啥法呢,只好照办,这种情况以往也是常有的。冬月儿想,趁灶膛里火还没灭,冰厢里面中午切好的肉丝还存放在那里,趁热打铁,就给老板弄几个菜喝酒,自己也好早点烧水洗澡睡觉。
不一会儿,一盘花生米、一个红烧肉丝、一盘炒黄瓜外加一大盆子水煮鱼片就弄好了。冬月儿倚门冲胖老板那边的单独房喊:“老板,菜弄好了,可以喝酒了。”然后将那些酒菜端上火房隔壁的内厅圆桌,只等胖老板和他那帮狐朋狗友过来吃菜喝酒,猜拳行令,闹得不亦乐乎,直到夜深人静摇摇晃晃,醉眼而归。
过了一会儿,胖老板摇晃着胖乎乎的身子过来了。冬月儿乍一看,怎么就只有胖子一人呢?她正迷惑不解,问老板还有几人?那胖子把手一挥,豪气冲天地对冬月儿说:“没有其他人了,今天晚上我是特意要为你干上几杯的,这段时间可把你辛苦惨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想和你说说话。”这时胖老板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来。
“原来是这样的呀?老板,我可只做了自己份内的事情哈,没啥大惊小怪的,况且我又不会喝酒,咋个陪你哟,你自己喝吧。”冬月儿说完解下自己腰上的围裙,就要往屋外走。
“呵呵,不要这样嘛,我晓得你辛苦了,坐下来歇息一会,陪哥说说话?”胖老板黯然神伤,刚坐下来就端起酒杯喝了起来,三杯酒下肚,胖子用一种近乎可怜的口气对冬月儿说:“其实呀,你别看我当老板一天很风光,其实我一天的压力好大哟,整天忙忙碌碌,也不晓得为了啥,有钱怎么啦,有钱怎么啦,有钱也买不到快乐呀?有钱也不幸福呀?”胖子借着酒劲开始在那里大发感叹,有一种愤世嫉俗、有感而发的怨恨。
冬月儿没有走出火房,反倒是坐了下来,静静地想听听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胖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来,妹仔,你也喝上一杯,满上,我敬你一杯?我知道你辛苦,也非常感激你,你为我这个砖厂尽了心、出了力,我平时没说,心里可一直记着,谢谢你妹仔。”胖子一杯接着一杯地把酒往那肥厚的肚子里倒,显得有点英雄气概和悲壮豪情。
听到这些话语,冬月儿反倒嘻嘻笑个不停:“我这个四川农村来的打工妹,有啥能耐,能拯救你呀?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头一次有人这么地夸我呢,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哟?应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冬月儿嘻嘻哈哈地笑着,全然没有理会胖子的心思。
胖子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顺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迷茫的眼睛盯着冬月儿说:“其实我招你来我这里工作,就是想让你来帮衬我的。在火车站我第一眼就看上了你,懂吗?嘿嘿,就是没有胆量告诉你。”胖子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仿佛只有那酒才能把他那胖胖的将军肚里面的话挤出来。
“我看你是喝醉了吧?打胡乱说些啥哟?”冬月儿脸上明显地不高兴。
“没喝醉,我没喝醉,告诉你我真的是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胖子把嘴巴里的酒艰难地吞了下去,用迷茫困顿的眼睛看着冬月儿认真地说。
“我看你真的是喝醉了,不要再喝酒了老板。没啥事情我就走了,我也累了,要休息了。”冬月儿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胖子见冬月儿站起身来要走,卷着个舌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他也站了起来,摇晃着那胖乎乎的身子就要过来阻拦冬月儿,不料刚站起来,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桌子旁边,冬月儿见状,赶紧上前扶着他,胖子才没有被摔倒,而这时的胖子却顺势抓住冬月儿的手不放。冬月儿扶他坐下,胖子坚持不坐,反而转过身来,用他那胖乎乎的手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冬月儿,那张酒气熏天的脸和那臭烘烘的嘴就势向冬月儿的脸上啃来。冬月儿躲闪不及,被那张臭嘴贴到了唇上,她心里顿感厌恶,恶心得快要呕吐。而那张臭烘烘的嘴却胆大妄为地在她那口吐兰香的嘴唇上吮吸个不停,令她窒息。
由于胖子的力气比较大,冬月儿被胖子强迫着吻了好一阵子,那胖乎乎的手也不停地在冬月儿的屁股上摸索,冬月儿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挣脱胖子紧箍着腰身的粗手。直到胖子在她那嘴唇上吸够了,才将那臭嘴移动到她的脸上乱啃。冬月儿气得骂出了声来:“胖子,你还不松手的话我就叫人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畜生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喝不得酒身上吊个夜壶嘛,松开,松开啊?”娇小的冬月儿愤怒吼叫道。胖子在
迷惑中不能自拔,微微松开的一只手又伸向冬月儿饱满的胸脯上乱抓了一通。他的脸涨得通红,欲望之火燃烧得难以忍受,另一只手顺着冬月儿的屁股摸向了她的腰身,想解冬月儿的裤带,冬月儿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抽出了被紧箍得生痛的一只手,照着那张丑恶的胖脸就是两耳光。这两耳光让胖子如梦初醒,一下子停止了动作,眼睛呆若木鸡地盯着冬月儿,像做错事的孩子样不知所措。
“不要脸,色狼,色狼,色狼!”冬月儿愤怒地吼叫着,向门外冲去……
夜,黑得令人可怕。晚风徐徐吹来,让人毛骨悚然,而砖厂远处的工棚外,一双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火房这边的动静,随时准备向这边进发。
冬月儿受到这等屈辱,心中是又气又恨。她回到自己的屋内,倒在床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难道说真的是红颜薄命吗?无论我冬月儿走到哪里,都会招惹这些不要脸的男人,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呀?想想在家乡也是流言蜚语压得她没过一天安生日子,被逼无奈才远走他乡,不想走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难逃这个命运。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是桃花命?红颜祸水?我招谁惹谁了呀?远走他乡,打工挣钱也不放过吗?冬月儿想起这些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难道长得好看的女人都会遇到这种事吗?假若那样的话,我宁愿不要这张漂亮的脸蛋,也不受这些臭男人的凌辱。难道长得好看的女人就没有尊严了吗?冬月儿恨恨地想着,那抽抽泣泣的泪水把被单湿了一大片。
吱呀一声,冬月儿的房门被推开,她警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生怕那胖子又跑到她的寝室里来。同时,她也怪自己的粗心大意,刚才进门时为啥不把门插牢,父亲走了都一天多了,咋就没有办好事情赶快回来呢?冬月儿擦拭着眼泪走出房间。谭七娃怯怯懦懦地走了进来,他望了望冬月儿,小心谨慎地问:“冬妹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那胖子狗东西欺负你了?”谭七娃拿眼怯怯地盯着冬月儿,好像要从她眼睛里得到答案。
“没有。”冬月儿看到谭七娃就一肚子火:“欺负了怎么样?没欺负又怎么样?有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冬月儿满脸不高兴,她把怨气都出在了谭七娃身上。
“嘿嘿,嘿嘿,妹子耶,胖子没欺负你就好,没欺负你就好。”谭七娃讪讪地笑着,他自顾自地拿起桌子上佟老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冬妹子,其实我早就看出这家伙的野心了呢,他让你爸去采购东西是假,真正想趁机占你的便宜才是真呢?他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早让我看透了。”谭七娃讨好地走近了冬月儿:“其实从佟老爹走后我就一直怀疑胖子的用意,他为啥要把我调到采石场去?目的就是让我离你远远的,他好有机会对你动手动脚。嘿嘿,嘿嘿,我就晓得他的坏主意,所以一直关注着他的动静,今晚他再不让你出那房门,我肯定就要过来看看了,假若对你动了手脚的话,我第一个就饶恕不了他。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样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休想!”谭七娃的这番话着实令沉浸于屈辱中的冬月儿心生感动。但她还是生气地骂了他几句:“笑,笑个屁,人家受欺负了你还好意思笑哩。”其实她心里在想:这谭七娃再怎么讨厌毕竟是四川老乡,她为这讨厌的家伙能够有这份苦心而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壮的悲怆来。她刚刚擦拭干净的眼睛忍不住又涌出了几滴泪来。谭七娃见壮惊得张大嘴巴,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把你‘那个’了?老……老……老子去把他畜生宰了。”谭七娃顿时热血沸腾,按捺不住那颗狂飙而躁动的心。
“哪个了?哪个了嘛?”冬月儿突然冲谭七娃狂吼起来:“你以为都像你个畜生?滚出去,我要睡觉了。”冬月儿的突然举动让谭七娃不知所措。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冬月儿半天,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她。女人的心呀?真是摸球不透。
冬月儿刚刚阴转晴的脸上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愤怒,那愤怒是谭七娃最为惧怕的,他怯懦地、无可奈何地退出了房间。
夜,一片沉寂。远远近近的灯光在黑色的夜晚眨着疲乏的眼睛,只有屋后那些蛐蛐儿吱吱地不时叫两声,更显得这黑黑的夜里深不可测。男人们居住的又脏又乱的工棚里,传来一阵又一阵节奏不同的如雷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