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琦看着眼前的男子，感慨万千。没想到，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这几年来，南乐安好像从来没有老过，但此时，宁初琦似乎看到了他额角的白发。

“义父，长生不老就真的这么好么？”宁初琦有些不解，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不做修士，我从来没有想过衰老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呵呵，是啊，长生没有什么好的，但就是莫名地很吸引人。”

“你不会懂这种感觉，知道自己只要进阶就可以活下去的感觉。而不是，认命的看着自己老去，接受自己只有七八十年寿元的宿命。”南乐安看着自己依旧年轻的双手，有些失神。

“是啊，我不懂……”宁初琦喃喃低语。

“我的武功是师父和义父所教，今日我们就来较量一番如何？作为凡人的宁初琦和您，说来，我还从来没有和义父比试过呢。想当年，义父也是战无不胜的平西大将军啊。”

宁初琦看着他，想起来那段四处征战的时光，原以为，那段时光是她最不愿回想的，但是现在想起来，居然是那么的热血澎湃。

“好啊，今日我们爷俩就较量较量！你的吟霜呢？那可是把好枪，当初我找了好多材料为你炼制的。”南乐安微微一笑，也想起了那些过往。

宁初琦抽出背后的银色长枪，手里一转，枪头斜指地面，通身气势惊人。

“果然，吟霜在才是宁初琦！有我当年的风范。”

南乐安说到做到，没有动用一丝灵力，拳拳相接，迎上宁初琦的长枪，没有武器的他依然丝毫不落下风。

“琦儿，你依旧是老毛病，一昧的攻击完全不顾后背。”南乐安一转身，接近宁初琦，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掌。

“义父，我也是有进步的。”宁初琦身子柔软地闪过，顺势擒住了南乐安的手腕。

“哈哈哈，说了多少遍都不改，今日倒是学会了。”南乐安卸掉宁初琦的力，攻击下盘，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可玩够了？”过了一会，南乐安看着一旁的宁初琦，收了说笑的神色，一脸平静。

“义父可曾后悔？”宁初琦声音都些许的颤抖。

南乐安沉默半响，没有回答。手中灵力聚集，没有丝毫犹豫攻击宁初琦。

但是，灵力聚到一半就散了，只见南乐安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

“义父教我的，对敌人不能丝毫的动摇。下手就必须是杀招，您……忘了？”

宁初琦慢慢靠近他，蹲了下来，与他平视。微不可见的，眼眶有些红。

“刚刚……你抓我手腕……的时候？”南乐安笑着问，有些讽刺。

“是。很早就为义父准备好了，灭灵散。凡人无效，修士致命之毒。”宁初琦面部表情地说。

“好好……很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该利用的感情一分也不会少，南乐安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宁初琦闭了闭眼，眼角划过一丝泪。这世上，我又少了一个亲人……

南乐安真没亏待过宁初琦，从小当作自己孩子般培养，或许也有利用，有过争执。但是，最后时刻，宁初琦还是证明了，有些感情或许从不察觉，但已经深入骨血。

义父你看啊，你还是信任我的。

“师父？你可满意？”宁初琦轻轻开口，声音微不可闻。

“很好，接下来该发挥出你真正的实力了。”

全昭妍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切的发生。

“师父……巫族圣女，开心吗？”宁初琦看着地上的南乐安，有些落寞的问。

全昭妍没有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安静静地站了那里：“我不后悔。”

声音淡淡地传入宁初琦的耳朵，听不出情绪。

宁初琦一言不发站起身，手持长枪走向了黑暗……

全昭妍在宁初琦走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南乐安的尸体，缓缓坐了下来，手摸索着抓住了南乐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空洞洞的眼眶流不出泪水，但是难言的悲伤还是弥漫开来。

“我不后悔……”

她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四个字，不知向谁诉说。

宁初阳这边，自从遇到穆青以后就没也没有遇到过人。还是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光芒，宁初阳不确定是敌是友，警惕着慢慢靠近。

光芒是骆菀菀发出的，她的灵蝶围绕着她发出丝丝蓝光，宁初阳一靠近就看见骆菀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骆菀菀的小九凶神恶煞地朝自己扑来。

宁初阳赤血鞭一抽，小九更加暴躁，宁初阳的手臂被它咬下一块血肉，骆菀菀这才看清了宁初阳。

“小九，回来。”骆菀菀急忙跑上前，心中满是歉意。

“宁姐姐，没事吧？”

“没事，小伤。你怎么样？”

“我没事，没有遇上敌人。”

“菀菀……”

“嗯？”

“你好像……不结吧了。”

宁初阳也是现在才发现，进入巫族圣地以后，可能是注意力太集中，骆菀菀好像能短暂说一些话了。

“好像……是这样？”骆菀菀自己也没有发现，听宁初阳一说才发觉自己什么时候起似乎没有传音，说得越来越顺畅了。

宁初阳手臂上的伤口快速的愈合，但还是让她吃惊不已，九面角雕攻击实在是强。

要知道，宁初阳用灵力淬炼身体，她的肉体不是一般的强横，此时居然被小九咬下一口血肉实在让宁初阳震惊。

跟骆菀菀汇合以后，两人也有了照应，按说他们没有必要争夺镇妖牌，但是此时被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争不争也没有区别了。

只不过，宁初阳很好奇，传说中的上古大妖到底是何等的模样？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人打它的主意，宁初阳还是觉得自己不去凑这个热闹比较好。

“谁？！”就在宁初阳思绪万千的时候，骆菀菀警惕着看着四周，发现了异常，有人来了。

宁初琦提着长枪，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宁初阳其实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面对宁初琦，有点近乡情怯吧，看到自己要找的妹妹就在自己眼前，宁初阳反而觉得特别的不真实。

“你是谁？”宁初琦一看到宁初阳就开口问道。

宁初阳想了想，没有姐妹不相认的道理，何况，这不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琦儿……是我，是姐姐。你……过得好吗？”

宁初琦脸色不变，反而是一旁的骆菀菀被宁初阳吓了一跳，原来这世界是这样的小，宁姐姐想要找的妹妹，一直就在他们眼前。

“你说你是我姐姐，可有什么凭证？”

宁初琦其实在宁初阳开口的时候就已经信了大半，只不过多年的小心谨慎已经成了习惯。

宁初阳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凭证，两人分离的时候，宁初阳以为，那一别，就是生离死别，此生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

只不过机缘巧合，造成今天的局面，又哪里来的凭证呢？不过，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似乎证明自己是宁初阳也不难。

“逃难那年，我在竹林埋尸骨的时候，刮伤了手腕，至今都还有个疤。南华城那年，我卖了金银细软换银子。把银子藏在了城西棚子的老鼠洞里……”

宁初阳细细数了几件只有她们两姐妹之间才知道的事，每说一句，宁初琦的眼就红了一分。

“这样，可以吗？”宁初阳也有些伤感。

“姐……”宁初琦抬头看着宁初阳，眼眶含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姐妹重逢，并没有骆菀菀想得那么激动人心。宁初琦和宁初阳其实都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初相遇的伤感过去之后，此时两人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反而有淡淡的疏离。

宁初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并没有那么开心，看不见宁初阳的时候，自己可以想象，但是真正遇上的时候，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事实也摆在眼前。

两人在不同的环境里成长，再见面，已经是彼此陌生的模样。宁初琦感受到自己姐姐若有若无的防备，心里凄然一笑，修士就是修士，防备已经成了本能。

“姐。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镇妖牌么？”宁初琦想了想，还是问了。

“不，我是得到了你的消息，特地来找你的。”宁初阳如实说。

听到宁初阳的话，宁初琦心里一暖，看来姐姐还是惦记着自己的。

“我义父……也就是南乐安，你们……”

“不过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因缘际会卷入到了你们的纷争之中。你跟穆青怎么回事？”

“遇见穆青哥哥是四年前的事，就在我师父失踪以后，偶然之间穆青哥哥来我们秦国游历，我认出了他，这才有了交集。”

宁初阳了然的点点头，什么游历？还不就是为了镇妖牌而来。琦儿，多半也是他发现与巫族圣女有关系才利用的吧。

“你知道他的目的？”

宁初琦淡然一笑，理了理耳边散落的头发，目光移开不知看向哪里，有些不经意地回答：“知道，他一开始就说明了。我们也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我一个凡人若是没有他的帮助，哪里有本事和修士抗衡？”

宁初阳也能理解，宁初琦为了和南乐安争斗，没有穆青的暗中帮助根本不可能。但是，巫族的势力也是一个问题。

“姐，你喜欢修真吗？为了什么？求长生？”

宁初琦收回来视线，看着宁初阳的眼睛，声音轻轻地，好像会打破什么美好的东西一样。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不过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不后悔。当然，修真为了长生，也为了自由。琦儿，你应该懂的。那种生死不由人的感觉，我们体会的还不够么？”

宁初阳毫不犹豫地回道。

宁初琦听到宁初阳的回答就变了脸色，她握住长枪的手越收越紧，指甲陷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

又是不后悔？宁初琦不懂，为何就能如此简单的下结论，后不后悔不到最后一秒如何能言？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为什么大家都能确定将来的自己不会后悔呢？

宁初琦没有说话，无声地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四周又有了响动。

是全昭妍的雪孩儿，准确的说，现在应该是宁初琦的！

陆陆续续出现的雪孩儿让宁初阳的戒备到了极点，她护在宁初琦身前，和骆菀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就默契地形成包围圈，把宁初琦围在里面。宁初琦摩挲着长枪，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什么也没说，露出来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就在宁初阳她们全身戒备雪孩儿的时候，“砰”一声，骆菀菀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银色的长枪，抬手摸摸了枪头上的血，突然发力把宁初阳推了出去，远离了宁初琦。

宁初阳不明所以，回过头就看到骆菀菀倒下的一幕，而琦儿的手里，提着沾满骆菀菀鲜血的长枪。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宁初琦神色自若，对着宁初阳笑了笑。

“菀菀！”宁初阳顾不上宁初琦，右手一甩，用赤血鞭卷过骆菀菀，把她移到自己身前，焦急地给她服丹药，但不知道宁初琦的银色长枪是什么材质，居然能把骆菀菀一个修士伤得这般深，她的胸前，赫然一个血洞，灵力不断流逝。

宁初阳全身防护罩撑到最大，一边祭出金蟾碗防备着一旁的宁初琦，一边给骆菀菀疗伤。

宁初琦神色莫名，长枪托在地上，一步步走近宁初阳，画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姐？你在防备我？”

“你伤了菀菀！别过来！我不想对你出手。”宁初阳神色严肃，厉声喝道。

“你看，姐～你就是跟修士呆久了，都变得像一个多疑冷血的修士了。都是这些该死的修士带坏了你，她们该死。”

宁初琦话音一转，眼神变得凌厉。

“我本来就是个修士。”宁初阳此时也察觉到了宁初琦对修士的怨念。

“你不是！不是！你是我姐姐，你是人！你不是那些冷血动物！”宁初琦歇斯底里地朝着宁初阳大喊，眼中渐渐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