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喻臻的话却依旧出乎了纪思萌的意料。

“后来是母亲提出了离婚。”喻臻道，与此同时，纪思萌感到车速似乎慢了下来，在一个明显的停顿之后，才又慢慢加了上去。

这无疑昭示了他内心细微的波动。

“她是不想再连累父亲了，”短暂的停顿后，喻臻又开了口，声音很低很慢，“其实在那样的折腾下，感情什么都已经谈不上了，剩下的只有责任。母亲知道，以父亲的性格，就算再累再苦，也做不出在这种时候将她抛下的事情。所以这个口，她才会选择自己来开，并且还是以一种异常强硬的态度。他们离婚之后我跟了父亲，母亲自己住进了精神病院，经过治疗之后精神逐渐稳定了下来，然后，和她的主治医生在一起了。五年之后，父亲终于也再婚了。他似乎是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其实，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故事的中间他留下了一些空白，后面的部分，更是用了一种流水账般的语言讲述完毕。

实际上，剩下的话早已无需赘言。

是了，再深刻的感情也是有寿命的，经不起这样无止无尽的消磨。纪思萌并不清楚喻臻的妈妈第三次结婚的理由是什么，或许是找到了真正的挚爱，或许是找到了自己所渴求的平淡而和睦的人生，又或许，只有她这么做了，喻臻的父亲才能放下心中所有的歉疚，开始继续走自己以后的人生。

“她最近又怀孕了，是在电话里她亲口告诉我的。”当纪思萌还沉浸于悠长的遐思中时，喻臻又开了口，“但说实话，我不想知道 。对于她的一切我理解，同情，但并不代表我能百分之百地接受。”

哪怕在说这样的话时，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淡而理智的。或许，喻臻这样的性格，正是因为童年的种种波折所导致的吧。那时候的他没有能力去选择，只能被动接受，但当成年之后，却可以在心里自主地选择认同与否。

显然，他内心深处并不能释怀。

纪思萌心里泛起点点酸涩的感觉。她从小生活在大院子里，环境单纯而优越，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曾经以为对自己伤害极深的那一件事，和喻臻的遭遇相比，也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严格来说，她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劝导对方。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哪怕全无用处，至少也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关心与担忧。

“你……恨你妈妈吗？”这样想着，她慢慢地开了口，问道。

“不恨。”喻臻摇头，回答得却十分斩钉截铁，“这么久了，其实早就看淡了。”如果不是被人翻了出来，这些陈年旧事也许会被他一辈子压在心里。

然而今天，他却对着旁人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还是一个并不算熟络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关紧要”的姑娘。

喻臻内心忽然腾起一丝丝懊丧，在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内心的确是堵得慌，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对旁边这个傻乎乎的假小子开了口。

真是……有点失策啊，严重不符合他的作风。

这么想着，他忽然又暗暗地有些窘迫，好像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尤其当纪思萌问了一个问题之后，就再没了下文。

这种空白的沉默，第一次让喻臻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