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了,班级和往日相比没有太多变化。
穿校服的人比起一周前,又增加了几个。但数目并不算多,尚未有一个老师说出这点。倒是班主任说教室比以前干净了不少,这是因为急于将功赎罪的吕无思自封“卫生委员”,每日晚上亲自打扫卫生,并呼吁他的几个朋友一同打扫以及穿校服。
他第一次告诉往常跟他打牌的那些人,东楼歧视他们的事情后,那些人纷纷表示愤慨,并同意改变现状。没有人不讨厌被歧视,或许以前只是我们班上人不知道罢了。
毕竟我一个学生会的人跟东楼交集最多,连我尚不知晓,他们何以得知。想来还得感谢赵黄昏这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如果没有他率先发现,我们继续“闭关锁国”下去,将更加不可收拾。好在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现在赵黄昏正在动笔写些什么,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在写文章。他很讨厌别人随便看他写的东西,尊重他的隐私,不经允许我不会过去看。
晚自习没了打牌的人,但依然有人玩手机,打游戏机,吕无思仍然公开在教室看轻小说。不过他能主动担当起卫生委员责任,暂时我也不想要求他太严,强求一个人改变可是难于上青天的。
随着晚自习安静了,每天晚上来上自习的人日益增多,包括班长等人曾经嫌吵才选择回寝室自习,现在都回到了教室。班长依然每天换花里胡哨的服装,这次她又穿了件相当开发的夏日沙滩吊带裙,再次引来不少男生关注。她表面上讨厌这些“色狼”,我猜她内心还相当乐意展现自己魅力呢。
改革的事我暂时还不想公开说,暂时不是跟班长她们硬碰硬的时候。老师那边我也还没有处理,我想等班级形象蒸蒸日上,老师自然会改观对我们的看法,到那时再直言也不迟。
如今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进一步了解学生会,尤其三位会长候选人。改革的事我想置于学生会长换届之后,需要新学生会长的协助这点毋庸置疑。
叫陈天机的,后来我得知就是那个尖鼻驼背矮个子,戴着一副眼睛,在学生会办公室认真用电脑办事的样子活像程序猿。悉知他是一班班长,也是上次期末考试的年级状元,数、理、化三科均获得满分。这位一看就充满理科学霸气息的少年,在学生会时沉默寡言,只是自己用心处理自己的事情。但他并不像赵黄昏那样敏感情绪化,相反给人一种做事非常踏实又理性的感觉。
这样的人会竞选学生会长吗?感觉他才是更适合军师位置的那个人,不会冲在第一线。不过毕竟没有和他谈过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假设他真的当了会长,改革进行应该不会有太大阻碍吧,至少至今没觉得他对西楼有任何歧视或敌意,在我的认识里,理科学霸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并不关心。
如果钱镜台当了会长,这是我最满意的结果了。至少这三个人里面和我交流最舒服的肯定是她,上次饭局明确表示过立场的也是她。可惜她似乎不太想上任,更想默默无闻奉献。可惜我也不是非常了解这位女生,尽管知道她是二班班长,我也不可能通过其他人进一步了解她,因为二班几乎没有我认识的其他人了。
至于钟尚强,可千万别是他当了会长。一日的不良印象都难以洗清,何况他遭受过西楼不良学生不知什么虐待,一定对西楼相当厌恶。我也同情他的遭遇,可恨的是西楼的不良而不是他,但事情已经发生,过去无法洗去,对现在的我来说,他要是当了会长我将面临相当大的阻碍。
可是横向比较这三个人,一个默默无闻,一个脚踏实地,一个......争强好胜,外人看来,最适合当会长的人显然就是他啊!我祈求这样的事不要发生,可我又能怎么办。好在他还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要当会长,就怕到时候其它两个人一推辞,他就自动上任,到时候可有我好受的了。
找机会去学生会旁敲侧击打听一下,不然我真的没法安心。
放学了,男生们三两成群地离开教室,有的勾肩搭背,有的手挽着手,向寝室楼走去。可惜我一直以班干部的中立位置,在班上并没有所谓铁哥们。有什么事除非正式宣布,不然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吕无思,他都能发动四五个人穿校服。
我一边行走一边沉思,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脑勺被拍了一下。
“谁!”我回过头一看,这个人谁啊?我认识吗?一个光头铮亮的男生,穿着校服,面容看上去好像有点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这人是我们班的吗?
“橙子,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这闷骚猥琐的说话语气才暴露了自己,原来是胡瓦白,以前经常跟吕无思一起打三国杀聊轻小说的那个家伙,染的一头黄发。他这把头发一剔,我还真认不出来。
“是你这家伙,士别三日,居然从黄毛小子变成光头强了。”
“还不是为了你吗,不让我打牌可真难受。回寝室打总没关系吧。”
此时有个人正在一边默默地走,附近没有一个同伴。余光看见他的眼神一直望向我这边。以我对他的了解,赵黄昏是想跟我说话,又不敢过来打断我们。他一向如此,哪里人多他就躲得远远的。
我向他走过去。“今天穿校服的又多了两个。”
“这样改革太慢了,治标不治本啊。”他又在说些看似深奥的话。
“何出此言?”
“你想想,我们改革的原动力是改变东楼对我们的歧视,对吧。”
我点点头。
“纪律、卫生、学习,三个方面,纪律和卫生他们的歧视不是偏见,确实需要改革,改革也需要时间。学习这方面则是纯粹的偏见,是我最不能忍的。”
以他的成绩即使放在东楼也不差,难怪这方面的歧视他非常抗拒,我现在相当理解他,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啊。
“学习是最难改变的,即使真的改革成功,严格要求了纪律,也未必能明显提升班里成绩,我想你明白的。”
“不!”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们可以直接改变他们对我们的看法。”
班上的小团体男生们瞅了我们一眼,随后变窃窃私语起来。估计又在嘲讽我在这跟那个“疯子”聊些什么呢。没办法,班里人对赵黄昏的厌恶太深了,我不愿在人前和他走得太近也是如此,但现在商量正事没有办法。
“我觉得你真的应该练一下社交能力,如果你面试加入学生会过了,你就可以不依赖我自己也能办很多事。”
果不其然,面对我“前辈”似的忠告,他朝我翻白眼表示不屑。
“社交不行不代表我一无是处,还在相信这个时代想干一番大事必须八面玲珑啊。成才之路多了去了。”他又开始他的那一套理论。
“对了,学生会不是有意见箱吗?那天跟你去时候我看见了。”
意见箱?我仔细想了想学生会办公室附近的构造,走廊里门口是个消防栓,消防栓的下面是灭火器,灭火器右边......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个类似信箱的东西。我去这么多次都没什么印象,他一次就注意到了这种细节,在这方面上我也自愧不如。
“既然有意见箱,我还不能尽情发挥了吗?面对面交流我不行,写作可是我的天地。”他手舞足蹈笑得像个孩子。
“你要投意见信?”我有些惊讶。
“那必须的,哈哈哈哈。”
到了三号楼下,我们只好分别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可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啊。算了明天再问个清楚。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这个姓刘的老头子走进班级,和同学们互相问好后,便开始左手持讲义,右手拿粉笔,站在黑板上一边毫无语调地念着讲义,一边在黑板上抄写。
抄完半边黑板,转过头来问句“听明白了吗”。随后立即转过头在另一边黑板继续抄写,底下一片摇头他也没有看见。
你说你是在讲课,还是抄书呢。找你这讲法,还不如直接发讲义下来让我们自学好不好。这种教育水平,还指望我们成绩好?
更过分的是,他抄讲义居然都能讲错......
讲义上这么明显的错误都没发现,你是真的没带心来讲课啊。趁老师正在转过身继续抄黑板,我连忙环顾一周教室,却发现周围同学都在像机器人一样抄笔记,还以为会有不少人一脸疑惑,看样子是我高估他们了。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误导人。
怎么办,直接打断老师,站起来说吗?可是这老师不光自己没水平,还一副师严至尊的态度。曾经吕无思就当场挑过老师的错,结果反被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说不定这次吕无思也发现了,却和我一样不敢言。只好等下课再说了。
刚一下课,形式化地互道再见后,老师便拿着讲义走出了教室。我连忙追上去。“老师。”
“有问题吗?”
“老师,您看您课上讲的这个定理......”我示意他自己看他讲错的部分,果不其然,讲义上就是错的。
数学老师立刻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这儿好像不对,我下节课回来会向大家说明。谢谢你了。”
望着数学老师走开,我斜了他一眼。什么破老师,让我讲都比你好,哼。
回到座位,我发现后桌的赵黄昏出去了。直到下节上课,老师跟同学们问好时,他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差一点迟到。
第二节英语课下课后,赵黄昏从后面捅了捅我后背。我回过头,他笑嘻嘻地对我说:“意见信我已经投了。”
“什么?!”这两字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导致至少半个教室的人都转过头看我。赵黄昏啊,你真能耐,还真跟我来个先斩后奏啊。
他站起身来走出教室,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好像自己做了好事一样还很自豪。我跟上去质问:“你到底投了什么?”
见我焦急万分,他却出乎意料的平和,就好像我们二人身份互换了一样。
“你等着瞧就知道了,给你个惊喜。”
他向前伸出双手,手心向上做出向我送礼物的动作。
“快告诉我!”私自行动真是让我又急又气,亏你还在那高兴。一向懦弱的赵黄昏哪来的这种勇气。
“行吧,看你这么急告诉你。”他放低声音,“我是让他们晚上开放一个额外的教室,用来共大家互相讨论学习。”
“什么意思?”
“你看啊,东楼学生晚自习非常安静,这样也带来了一个弊端,失去了互相请教互帮互助的机会。学生会那些人又不傻,相信他们看到我的意见信,肯定会支持的。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参加,让他们各班学生混在一个地方讨论学习,我们穿着校服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哪班的。我们可以尽情给他们差生讲题,然后再找机会说出自己是五班的。你看这样是不是西楼的形象一下子提高不少?”
他讲得头头是道,活像一个见义勇为做好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领赏。
“想得倒挺美,谁让你随便自作主张的?你了解学生会那些人吗?”我接连训斥道。
“没关系啊。你看这是匿名信,他们又不认识我的字迹,把自己打扮成东楼人的视角,对我来说很难吗?写作我可是很在行的,不管对方是谁,我相信自己都有办法让他打动......”
说到这里,他却变得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也没底气,只是在逞强罢了。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也喜欢逞强。
“可是你投信之前让我看一眼也好啊,说不定我还有机会给你点建议。现在可好,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你说我们怎么办?”
他的文笔很好,我公认。但这种意见信不是文学作品,我怎么可能放心啊!
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上,盯着我的眼睛。
“半年来,谢谢你一直对我的帮助,鼓励和安慰。可我不想一直站在你的身后,望向你的背影。这次改革的事情是我提起,我自己更要做出自己的担当。我并不是一直在依赖你,而是站在你身边,和你共同努力,携手前行的战友。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以的!”
我呆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看他迈着矫健的步伐,也许,真的是我顾虑太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