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

龙仅下车后站在门口伸着懒腰等杭笑，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些或许叫做关怀的东西。那个少妇下车时看了一眼龙仅，因为刚才受到的冷落，龙仅知趣地把眼光放向了远方。

“小龙，走哪点找个地方吃饭去吧？”李副乡长下车时拍着龙仅的肩膀，“我看新来这个小姑娘不错，抓紧！抓紧！”

“好！”龙仅发现自己今天怎么变得很老实而且喜欢听这位副乡长的话，于是暗骂了自己一次。

“那还不叫上她？”李副说着向车上眺了一个眼神。

龙仅上车时看到杭笑惊慌地擦泪，便假装没有看见说：“走，我带你逛北海去。”

“北海？”这个名字好熟，好像在海南岛的北边，好像首都北京也有个北海公园，杭笑心中对龙仅产生了一丝好感，觉得他总能在自己情绪最低落时找出最关键的词语，让自己产生好奇心。

“真有北海吗？”杭笑微笑着站了起来。

“当然，还是官方命名的。”龙仅幽默地做了个“请”的手式，“而且风景不错。”

“走嘛！就去北海边上的那家渔庄——小姑娘，你吃鱼吗？”李副乡长在他俩下车后说。杭笑从他话中确定了“北海”的存在，只是不知是否真的能让人不失望。这几个小时的经历，让杭笑不敢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社会和学校真的不一样。

“随便，不管哪样。”杭笑愉快地回答。她感觉面前的这两个人都对自己很好，难道真的是边远艰苦的地方民风淳朴吗？她对环境失望的同时竟然对人情升起了希望，真是上帝关了你的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打开窗。

其实所谓的“北海”就是集镇旁的一个小型水库，而且就在刚才来的方向，只是自己睡着了没有发现。因为在集镇旁，所以被绿化利用了，周围栽上了柳树，铺了石板，装了路灯。水很清，对面是青山，看上去的确有些小巧秀美的感觉。杭笑见石板路旁的路标果然写着：“北海路”三个字，她心里笑到：“真逗！”

已经下午两点多，在饥饿的驱使下鱼竟然很好吃，只是杭笑不敢吃多，害怕过一会又晕车。吃完擦嘴时杭笑发现纸竟然被擦成黄色的，心里一阵恶心和羞愧，于是站起想到厨房里洗脸。

“小杭，你坐着！”那个李副乡长以为她是要去结帐，忙着说，“小龙，去把帐结了，回去找你们孙院长报了。”

“我结嘛！”杭笑反应过来顺着说。

“哪能你结！”龙仅说着抢到总台那里结帐，心里又骂了李副一次，这钱他哪能找院长报。

“那我去厨房洗个手。”杭笑说完到厨房里找水洗脸，结果水竟然被洗成黄色的，引得杭笑又一阵羞愧。难怪过去形容“行人”总会用个词：风尘仆仆。

街上还是人头攒动，看样子离散场还有些时候，三人便围着“北海”闲转了一圈。李副和龙仅给杭笑介绍了许多关于胜境县，关于葫芦乡情况，甚至连现在站的雾村镇他们也说了一些。杭笑对他们的热情心存感激，同时也对今后的生活多了些安心。

胜境县呈哑铃状，县城在北边，雾村镇在南边，是胜境县的交通重镇，南昆线从这里过境并设有站点。杭笑觉得自己知道得太晚了，要不坐火车从南昆线直接来雾村，不就少了刚才的许多颠簸和风尘。交通重镇经济相对要发展些，所以一到赶集的日子老堵车，去葫芦半天的车程也变成了一天。李副说县里规划了一条新街解决这个问题，但没钱一直没有实施。而雾村之所以叫雾村，就是这里太容易起雾，一年到头没有几个这样晴朗的日子。

葫芦乡离这里还有四十公里，而且一路都是往下降海拔，路上风影会很美，龙仅提醒杭笑不要再睡觉。葫芦乡还有个名字叫水五寨，是老黑山和白马山围成的一大片葫芦状田野上散落的五个水族村寨。后来这里建乡，因为地型像葫芦，又有“福禄之地”的传说，所以叫做葫芦乡，辖水五寨在内的五个村委会。

车子再次开动已近下午五点，下了些人，又上来几个新人，空出了四五个坐位。杭笑和龙仅在那个少妇后面一排坐下，一路上有说有笑，引得那个少妇几次回头张望，眼神中充满了疑问：“你们以前认识吗？”

上来的是四女一男，看上去像是一伙的大学生，而且是学艺术的。他们的穿着潮流而且个性，一路上谈的话题都带音乐系、美术系等字眼。从他们的谈话中龙仅还得到一个信息：他们的目的是去葫芦乡考察水族文化的。李副乡长在车出雾村没多久就睡着了，龙仅奇怪为什么他之前没睡，不过现在睡了也好，省得他又要在这些大学生面前耍领导，指不定生出什么蛾子来。

太阳落山时车子到了威黄镇，又有些人下车，其中就有那个少妇。她快要出车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龙仅，龙仅也没忍住看了一眼她。龙仅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要记住自己，也像是要自己记住她。可不管怎样，明天，或者下一个瞬间，他们都会彼此忘了的，这顶多也就是一次平凡的萍水相逢。

“快看！夕阳！”一个女大学生喊了出来。

“哦……太美了！师傅停车，我们要拍照。”其他几个马上感叹着附和。

“要上厕所的上了。”司机把车开进了一家加油站，然后打开了车门。

夕阳已经只有半轮，挂在威黄镇西边鬼使神差的挂月山上。

“真的好漂亮！”杭笑跳下车后也发出了感慨。

“夕阳无限好……”龙仅想起这两句诗，可怕又惹来杭笑的伤感，于是把“只是近黄昏”省了，低着头向厕所走去。

再次上车，许是累了，龙仅没话，杭笑也没话，两人静静地坐着，任车在起伏颠簸的路上摇晃。那几个大学生兴奋地议论了一会也安静了下来，像一窝学语的小鸟疲惫地睡去一样。夜恰如其分地来了，带着寂寞。只有车子发出的声音永恒不知疲倦。

“么么……太美了！”还是刚才发现夕阳的那只精力旺盛且善于感叹的“小鸟”，“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月亮！”

“快……快停车！”那个男大学生显然有些激动。

的确太美了！除了司机、李副和那个“农民”，其他人都下了车——其实也只有龙仅、杭笑和那几个大学生了。两边的山线像两条黑色的长龙，蜿蜒着向远方飞去。月亮又大又红，在最远处两个“龙头”之间升起。月亮下面有阑珊的灯火，像星星样眨着眼睛。灯火接着的是金黄的稻田，风吹稻响，像一个金黄色的湖泊，湖面水波起伏……

“远处那灯火就是葫芦乡了。”龙仅向杭笑介绍说。

“哦……”杭笑淡淡地应了一声。面对这浑然天成的美景，她惊喜之后寂寞了，她想到了城里的霓虹闪烁，想到了温馨的家，想到了家里那张小而精致的餐桌……

龙仅凝视杭笑的脸，只见如水的月光从她的脸上不断滑落，两个椭圆形的镜片如两个深潭映着两轮月亮。“她的眼睛也应如月亮般明亮吧？”龙仅呆呆地说：“今晚如果在九龙湖看月，也一定很美。”

“真的吗？”杭笑感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冷，于是打起精神说，“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只要你有心情，乡村野景这儿倒是随处都有。”龙仅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温柔，一种恋爱的感觉强烈地从心中升起。

“么么……要是能老死在这里就好了！”一个大学生的感叹把龙仅从错觉之中拉回来。“要真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我怕你会死。”龙仅在心里冷冷地回了一句，接着又在心里问杭笑：“你愿意么？”

“有些凉了，上车吧！”杭笑双手抱肩淡淡地说着转身向车子走去，看着她的背影，龙仅有些冲动，又有些失落，还有一点点自卑，觉得像杭笑这样的“佳人”，注定是属于那些才子的。

十多分钟后到了葫芦乡，龙仅在李副乡长的“安排”下和杭笑在一家小吃店吃了碗米线，然后便带她到一家旅舍住下后回了宿舍。卫生院在葫芦乡的“福禄大街”的尽头，紧接那片宽广的田野。龙仅站在宿舍的窗前，又看到如水的月光散在稻田上，杭笑在月光下那俊美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于是诗兴大发，写了首《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

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月光

像流水般洗着一张脸蛋

甚至你能听到声响

就如泉水在石头上欢畅

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脸蛋

像磁石样吸引着月光

我的心冲动而凌乱

只想陷入那两汪深潭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

是不是害怕我的目光

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

我只想：将你创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