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份感情是千古绝奇的，玉娘自多少年前就懂这个道理，她也曾是后宫的妃子，也曾是走在宫闱之间的少女，只是时光一霎的缝隙，就恍恍惚惚成了这夫人模样。

她不是没有争夺之心，只是在宫里生存的那些日子教会了她，凡事要学会隐忍也要学会默默承受。

于是来了顾府里，她才是那样逆来顺受的样子。想当初顾老爷也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将她纳进府中，不过是看上了她的几分姿色罢了，而如今容颜垂落，身材也不复当年，如何叫他再护着她们？

新人与旧人的区别她一向看的很透彻，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清儿如何？还有她那尚未见过面的小外孙！

竹院本就荒凉冷清，随着麒儿被施法一事散发出去以后，关于顾府私藏前朝余孽的一事再也包裹不住，首先连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夺了凤位！

顾宁原本就不得宠，这样一来，在宫里连个小小的贵嫔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了，心口积攒了不少的郁气。

偌大的宁兴宫瞬时间成为了冷宫，不仅她的凤位凤印被收回了，就连皇后的一应待遇也都如烟雾般消散了。

宫里的气氛已经够压抑的了，世人只知道皇后被废，却无人知道连城最爱的婉贵嫔竟然凭空消失了，整个乾坤殿内太监宫女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呼一声，都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的脸色行事。

可也总有坏事不懂眼色的，这不，赵公公从宁兴宫打探消息回来，正巧看见一个太监被驾着抬了下去，口中还不住的大声喊叫：“皇上饶命！奴才……奴才说错话了！”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由于殿外起风了，那小公公下意识关心问了一句：“皇上，起风了，奴才去把窗户关上吧？”

就是这句话，换来连城犀利的目光，和那句完全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来人，拉下去，把舌头割下来。”

那小公公顿时脸色苍白，双腿都吓软了，嘴里直哆嗦着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被侍卫们架着抬出宫去，才大声吆喝着饶命。

赵公公望着惨叫的那边，不由得叹气摇摇头，曾经的婉贵嫔是宁愿将自己锁在房间内，也不愿打开一扇窗户。而现在的皇上，是宁愿将殿门都全部卸掉，也不愿意合上一扇窗！

这两人的脾气怎么就那么怪？

“回皇上，宁兴宫那位……”话不说了，先是摇了摇头。

连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将奏折重重一合，“这是她的下场。容贵嫔呢？”

赵公公四下看了看周围的太监们，拂尘一挥，都挨个挨个遣退了去，然后缓缓道：“回皇上，容贵嫔近来都挺张扬的，不过对待宫中各位妃嫔倒还挺好的，并无争斗之意。”

她哪里敢有争斗之意？如今在宫里虽是暂时得了势，可脚下却还没站稳，想必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她呢？有消息了吗？”

赵公公稍稍一顿，抿抿唇也不知该不该说。连城瞟了他一眼，像是在自嘲：“怎么了？朕又不会立即将她抓回来斩首，说吧，在哪里？”

小小思忖了下，赵公公才道：“那夜，有一个黑衣人将婉贵嫔和锦雀带走了，据一个目击的宫女来说，婉贵嫔不像是被强迫的，倒像是自愿跟着去的，也没有任何反抗之意。”

“她若是不想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人能强迫得了她。说起来，她是想逃离朕很久了。”

赵公公劝道：“皇上可千万别这样想，毕竟小皇子一事，婉贵嫔也是伤透了心。”

麒儿不仅仅是她心里的痛，也是他心里的痛。连城深知作为一个母亲有多爱自己的孩子，他没有母亲却极其渴望母爱，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没有母亲，可事事总于愿违。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起身站立在大殿之上，目光幽幽盯着殿外，透过那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宫墙，他好似在凝望着她，然后说着：“罢了，就随她去，朕不再勉强就是。”

赵公公听这话不对，难得见到连城又这样的一面，他不在竭尽全力争取，而是……放弃了？

自小到大，坎坎坷坷几十年了，连城见过的人，走过的路踏过的桥，早已让他成熟的不像个人样，可有的时候啊，就是想任性一下，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今日起，顾宁被打入冷宫。除了容贵嫔以外，其他的妃嫔，都各均分黄金银两数十，遣回家去吧。”

他说这话时带着无奈，可无奈中偏生有着那样一丝的坚定。

赵公公目瞪口呆，他可以理解为何将顾宁打入冷宫，无非就是她随口胡言说出了顾清的真实身份，可其他妃嫔们……为什么都要遣散回家？虽说都还是清白身子未曾经受过皇恩，这一旦出了宫，不就会遭人闲话吗？

连城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心里想着顾清，念着顾清，“赵公公，你说说，朕能不能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

宫里的变动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的，顾宁后位被废一事在当天晚上就响彻了整个皇城，连同那些一起将被遣散回家的妃嫔们，不管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现如今都一一自有了。

消息传到顾府的时候，顾府哗然，每个人都在为日后的生计最打算，在他们心中，顾宁家就是保命的符文，可现在这符文被收回了，顾府是不是也该跟着倒了？

柳叶气急败坏的在房间里摔东西，除了床以外，其他的只要是能抬得动的东西，都全部粉碎在地上。

丫鬟们都在房间外围着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劝说，柳叶气到冲心的时候，甚至还不停的咒骂顾清，越想越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此生将在冷宫中度过，她随手拿起一把水果小刀，急匆匆奔向了竹院。

竹院是顾府里最落后的庭院，无论是用处还是消息，都跟一个封闭的空间似的。

“我今天就要杀了你！看看你们到底还要祸害人到什么时候！”

玉娘被这震耳欲聋的骂声吵醒，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要是换做年轻时候到还好，现如今却是个老妇人，身子骨比不得以前，饿一顿就头晕眼花，更别说两天了，此刻连看向柳叶的眼神都是虚弱的。

“大夫人……”

“谁她妈是你大夫人！老娘今天就要杀了你！”

柳叶丝毫听不进去劝说，手中举着小刀就朝玉娘挥去。任是眼神再花再看不清楚，闪着亮光的小刀子到了眼下也都是清清楚楚的，她下意识尖叫着出声：“你做什么！”

玉娘身手也还是都敏捷的，一个侧闪就将柳叶踢了过去。那一脚的力道虽不大，可却将柳叶手上的刀子给踢掉了，见她居然还敢反抗，柳叶更是觉得怒火中烧，高声唤了几个丫鬟来，要她们死死的将玉娘牵扯住，随后，如雨落般的拳打脚踢不停落在玉娘的身上。

她的胸前，腰上，后背，大腿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击打，刚才的侧闪已经耗费了她太多大力气，再加上又是被丫鬟们驾着牵扯住，她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只是一双憎恶的眼神瞪着柳叶，“柳叶！你也根本，什么都不是！生了那样一个窝囊的女儿，还想在宫里立足？我呸！”

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谁也不愿再掩饰彼此的德行，她说的没错，顾宁在宫里是挺窝囊的！

柳叶原本就是一头进攻多少猛兽，此刻听到玉娘诋毁自己的女儿，气的直接骑在她头上。

玉娘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持续传来一阵猛击，紧接着就是深入肺腑的疼痛，她咬紧牙关，还想说些激怒柳叶的话，喉间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夫人，她好像……好像死了。”

一个丫鬟见玉娘躺在地上紧闭着眼没有反应，怯生生说了句。

柳叶这时才停下手来，愣愣看着玉娘半晌，然后抬头望了一圈，喘着大气命令道：“你们记住，今日，我没有来过竹院，她是撞鬼死的。”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丝毫不敢吭声，直到柳叶再次呵斥了一声，才犹犹豫豫道好，然后一行人动作轻轻的跑出了竹院。

身后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看了看地上满身伤痕的玉娘，再用手探了探鼻息，“嗯还好，有呼吸。”

曾经居住在宫里时，顾清甚至想过，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了娘亲？她或许会在宫里，至此一人便是终老，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睡的玉娘，顾清的眼睛浸满泪水，眸子也都是红肿的。她用手帕一点点擦拭玉娘身上的血迹和污痕，生怕弄疼睡着的她。

“是柳叶干的，你为什么不阻止？”顾清扭头问无禹，他反倒无辜的耸了耸肩，“我要是阻止了，你去找谁报仇呢？”

“我的仇人是连城。”

“你的仇人不仅有连城，还有顾府。你想想啊，要不是顾宁，你会成为这个样子？要不是柳叶，你娘亲会成为这个样子？要不是顾老爷纵容他们，你们会是这副田地吗？”

顾清瞬时沉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