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的死无对证，迫使得卓芷若主使的罪名越发坐实，如今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下好了，死无对证，真正的幕后主使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护国公夫人顿时眉头紧皱，扯着嘴角一脸讥讽。

除了秋菊这个证人，其余没有半点证据可以指证卓芷若参与了此事，如今她畏罪自尽，就算众人皆心知肚明，也拿卓芷若没有半点办法，作为受害者的护国公一家自是气愤难耐，连围观群众也开始打抱不平，一时众怒难调。

不料司马樱却突然开口道：

“娘，别这么说，秋菊也说得很明白了，这事也怪咱们没能处理好，要是先前醉仙楼的那场误会，能够及时和卓二小姐解释清楚，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般地步，要真追究起来，还是咱们有错在先呢……”

“司马小姐倒是心胸广阔，大人大量，依你看，这个秋菊又该如何处置？”引发这场桃色争斗的主角慕景桓终于开口了，面容沉静，让人猜不透他的半点心思。

“太子过奖，依小女子所见，这个秋菊虽下手狠毒了些，但终归是出于忠心护主，倒也不失一番忠义，何况她已为她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足以息众怒，不如此事到此为止吧？”

看来这个司马樱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要么她真的是大度过人，要么她就是早有防范，不然一个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面对加害自己的凶手，竟然还能这般淡定，实在有些违背常理。

其实先前也正是因为柳灵素无意中撞破秋菊购买“神仙醉”的行径，卓凌霄方才提前预测到今日的这场毒杀行动，不然也难以借机反将赵氏母女一军。

不料慕景桓却将这一切都视为司马樱对他的情意表达，随即开口说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司马小姐的胸襟和气度着实令本宫欣赏，看来上天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本宫手中的这支花签，非小姐莫属……”

说话间，慕景桓已将手中的花签轻插于腊梅瓶中，随手取下一支腊梅递到司马樱手边。

这一幕所代表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慕景桓钦点的太子妃自然就是司马樱无疑。

事已至此，就算没有证据将卓芷若问罪，只怕所有人心中都认定了她凶手的身份，慕景桓此举自然是深得人心。

“慢着！”

不料，半跪在地的卓芷若却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紧握着拳头隐在裙底，指尖全部陷入手掌的血肉之中，一双秋水般的眼睛迸发出恶毒的光芒，转瞬即逝。

只见她提起裙摆，快步地朝卓王孙和太子殿下所在之处走过来，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全然不顾白皙的额头布满了红印，颤声道：

“女儿不孝，不能再继续侍奉爹娘，但今日之事，女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妄之言。若诸位不信，芷若愿意，以死明志！”

话音刚落，只见她一个箭步爬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一旁的柱子猛冲而去。

众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咚”的一声响，卓芷若的身影重重摔倒在地，当场血溅三步，一旁的赵氏一时呆了，过了片刻方才扑上前去，大哭起来。

卓凌霄倒是没有料到，卓芷若对自己竟也下得这般狠手，什么以死明志，鬼才相信，只不过再晚一点，太子妃的头衔可就飞到别人碗里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招苦肉计使得很是漂亮，就冲撞柱子的那速度和狠劲，绝对的货真价实，而不是做做样子，让众人不得不信服。

“赫连！”太子殿下一声令下，薛赫连忙提着药箱奔了过去。

眼看着两位女子为他争得你死我活，神色却丝毫未变，一如既往的稳重，看不清他的半点心思。

卓凌霄粉拳紧握，也颇有些紧张，她不过是想借机打压一下赵氏母女的气焰，可不想真的闹出人命来。

“别担心，她死不了！”柳灵素不知何时又悄悄站回卓凌霄身后，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道，卓凌霄点了点头，正想询问柳灵素刚才消失的原因。

却听赵氏一声欢呼，原来是卓芷若醒转过来了。

薛赫连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依旧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若再偏一公分，天灵盖就该碎了！”

这话自然是禀告给慕景桓听的，看来“以死明志”的戏码奏效了，古代人就是喜欢搞这种完全没有逻辑的证明，好像只要豁得出去性命，什么都可以证明。

不料司马樱率先开口了，只见她泪眼涟涟，满脸挂着愧疚，半跪在卓芷若的身侧，哭声道，“卓妹妹，你又何苦这般傻，我先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事若说错，先在我身上，与你无关，你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我一错再错，一辈子于心不安吗？”

这番话说得诚恳真挚，声泪俱下，卓凌霄这个深知内情的人都不由相信，何况那些被蒙在鼓里的看客。

“太子殿下！”卓王孙扶着卓芷若一起跪在地上，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小王教女无方，惊扰了殿下，实属罪该万死，但望念在老臣多年追随殿下的份上，饶恕小女一回……”

“王爷言重了！快快请起！”

慕景桓亲自扶起卓王孙及其女儿，满脸愧疚，“看来此事最大的罪人不是别人，而是本宫……”

此言一出，不单是卓王孙一脸惶恐，重新跪下，护国公也拉着夫人跪了下来，连连说着，“臣惶恐！”

慕景桓身侧的美髯公连觑了几次太子脸色，连忙握着羽扇跳出来，打起圆场。

“两人大人不必惶恐。其实此事说来说去，都不是两位千金的责任，以老臣愚见，要怪只能怪咱们太子殿下魅力太大，让诸位小姐仰慕至深，情根深种，方这才惹出这段韵事……”

虽说将少女情怀之事摆到台面上来讲，颇有些不妥，但美髯公一句玩笑话顿时将涌动的暗流轻松化解，慕景桓阴沉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所谓情义值千金，想来两位小姐对殿下的情义可非千金可比拟，老臣斗胆提议，殿下为何不牡丹和梅花并存，坐享齐人之福？”

原来这美髯公就是一直跟随慕景桓身边的智囊团首席，素有“神机子”之称的林修竹，慕景桓从默默无闻的皇子入主东宫，这期间少不了他的功劳。

此言一出，护国公和卓王孙均是脸色一变，原本是二选一的对立局面，没曾想被这老家伙四两拨千斤地一推一拉，就成了两两携手，齐头并进的双赢局面，看来“神机子”的名头果非浪得虚名。

两人神色一僵，迅速恢复正常，齐声俯首道：

“但凭殿下做主！”

慕景桓一声叹息，看似为难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两位大人，快快请起，明日早朝，本宫便会向父王请旨，定不辜负两位小姐的厚意！”

小样儿，你就装吧，明明一下子抱得两位美人归，而且毫不费力地化解了党派分裂的危机，这场闹剧最大的赢家就是你，好不？还装得一副苦大仇深，情势所逼的无辜样，岂不是得了便宜还买乖嘛。

宫廷中人向来擅长见风使舵，何况此时还是在船上，更加“见风使舵”得肆无忌惮。不等当事人发言，恭贺和祝福之声已经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了，什么“比文招亲”都是套路，谁又看不出来呢？

晚宴再一次红火热闹起来，秋菊的尸体早以被拖走，沾满血迹的地上也早以清洁如新，好像先前的风波都是在做梦，从未发生过一样。

卓凌霄不禁手脚发凉，她还是真是小看这些宫廷之人的冷血无情，片刻功夫前，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眼前，而此刻，他们依旧可以站在沾过鲜血的甲板上，推杯论盏、谈笑风生。

“现在知道害怕了，只怕这才刚刚开始！”卓凌霄回头一看，只见慕青流面带不屑地看着周围的人，冷声道，“没想到吧？这个看似奢华无双的宫廷里，竟然这般肮脏龌龊，习惯了就好！”

卓凌霄没想到这个冰冷而深刻的生存之道，竟会从这个看似天真活泼的少年口中说出，不由担忧更甚。

不料赵氏正带着人往这边走来，慕青流旋即恢复了平日欢脱的模样，叮嘱道，“别忘了六哥说过的话！我先走了，保重！”

卓凌霄还想追问，慕青流的身影已消失在船舱之后。

“霄儿，我到处找你，你爹让你速速过去！”满脸洋溢着欢喜的林碧玉突然出现在身后，连眉梢都跳动着欢喜，见卓凌霄还在发呆，便刻意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听说是太子钦点你去的，说是对你刚才的表现赞不绝口呢……”

“娘，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圣上钦点的云王妃，你想什么呢！”

一听这话，林碧玉立马垮下脸来，叹息一声，“可惜……”

“娘，我先过去了，免得爹等急了！”

一见她这架势，眼泪又要来了，卓凌霄吓得拉着柳灵素拔腿就走。

不料，刚走两步，脚底突然传来一阵晃动，卓凌霄站起不稳，幸得柳灵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甲板上的船柱，两人方才没有摔倒。

但听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巨大的惊呼，一声接一声，尖叫连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