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月湾，北镜最北的一条小河……你瞧，它的形状是不是像一轮弯弯的新月……”

顺着百里殊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弯弯的小河包围着最外侧的河滩，果然是弯弯月牙的样子。

“我每次想家的时候，都来这里坐一坐……因为它和西夜一样干净……”

其实不用百里殊再多描述，光是通过眼前的这一切，卓凌霄几乎都能看到那个充满自由和祥和的国度。

“那里有成群结队的牛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甚至漫漫无边的大海，拥有触手可及的星空的大漠……”

那泉水似有神秘的力量，卓凌霄的心似乎都跟着变得平静祥和，连心底的恨意都淡了不少，浑身只剩下疲惫，只想要安静地睡去，再也不要醒来。

西夜国是安陵的附属国之一，地处最南边，毗邻沙漠和海洋，那里的人民热爱生活，崇尚自由，曾经在一位首领的带领之下，统一了大漠和海洋，但后来那位首领因故去世，大漠的悍匪伙同海洋的强盗，发起叛乱，一时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安陵国得了消息，及时出兵相助，平息了叛乱，为保安定，西夜首领率领众人臣服安陵，甘为附属，并将自己的孩子作为质子，送至安陵，而百里殊恰好就是这名质子。

“如今西夜局势已变，你若随我回去，我定能护你周全！”

说这话时，百里殊的眼中满是真诚和坚定，那闪着希望的光芒让卓凌霄不得不动容。

“我……”

不知为何，明明从未与百里殊谈过心事，但此刻却一点距离都不曾有，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更似心有灵犀的知己，一个眼神，一句叹息，都已清楚彼此的心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得让卓凌霄不由有些迟疑，不料百里殊顿时读懂了她的迟疑。

“其实那次山谷遇袭时，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闻言，卓凌霄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迎亲时遭遇的那场山贼袭击。

“那时，你若不是为了救我，想必早已远离此地，此时不过是晚了点时间而已，你又何必迟疑？”

那时原本打算远走高飞的卓凌霄，却偏偏遇到了昏迷不醒的百里殊，像是上天安排给她的绊脚石，让她重回了北镜这条轨迹。

“如果那时你不是为了救我而受伤昏迷，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一切都是天意，我从来不曾有过选择的机会……”

“不，你有得选，只要你肯放弃现在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谁也不能改变过去！”

只见卓凌霄衣袖一挥，转过身子，叹息道：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会离开北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尽快回去吧，安陵不属于你，北镜也一样……”

不料百里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并未因为她的拒绝而退缩。

只见他捡起河边的石子，随手划过河面，打了一个漂亮的水漂。

“好吧！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迟疑，做你想做的一切！而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明明情深义重的承诺，在百里殊的口中却依旧轻描淡写，平淡地就像是在说今天吃面还是吃饭似的。

“你大可不必如此……”

虽然他说得轻巧，卓凌霄还是感受了莫名的压力，刚要开口拒绝，却被百里殊抢先道：

“你大可不必有压力，我的一切决定也只是因为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驳得卓凌霄哑口无言，不料百里殊见状竟然轻松一笑，放佛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这是卓凌霄第一次看见百里殊的笑容，竟然呆立在当场。

平日里的百里殊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加上一身黑衣，眼神深邃，总是给人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阴鸷之感，故而卓凌霄虽与他共同经历了不少危险境况，却依旧对他有些莫名的“害怕”，像是随时都会突然暴怒，狠狠地将她揍一顿的那种感觉。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笑起来竟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宛若三月天的春风，让人沉醉其中，不愿自拔。

或者这才是卓凌霄觉得与他莫名亲近的原因吧，骨子里，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善良倔强，只愿将最柔软的内心给最亲近的人看，而对于外人，一个随时都笑靥如花，一个随时都冰冷如霜，那都是他们伪善的面具而已。

“走吧！我送你回去！”

百里殊来去如风，丢下这句话，迅速起身。只听一记口哨声响，那匹枣红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背后的卓凌霄看着这一幕，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袖中的香囊，看不出悲喜。

枫叶飘零的河岸边，慕云白手中的书页一直停留在最初的一页，直至流云将披风披至他的肩上，他方才回过神来。

“爷，风大，小心着凉！”

流云冷峻的脸上难掩担忧。

“她回来了吗？”

“呃……”流云停顿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慕云白言中所指，忙点头回应道，“王妃已经回府了，气色比往日要好很多，而且也肯开口说话了……不过……”

流云欲言又止，不料慕云白头也不转地替他说道：

“不过她终究去见了百里殊……”

“是！”

原以为接下来会是暴风雨来临的宁静，没想到只听慕云白一声叹息。

“今晚……晚膳就在双荷殿用吧……”

同样的话不过隔了短短数日，就已经完全不同的境地，迟钝如流云也听出了几分唏嘘。

“爷，你忘了？饮雪楼那边也恰好派人来了……请你过去用膳……”

经流云这一提醒，慕云白方才记起，今日是轩辕紫烟的生辰，早就派人过来邀约过了。这几日，慕云白忙着顾看卓凌霄，压根忘了这件事，加上很久不去饮雪楼，不由心怀愧疚，顺口答应了。

“那你看着安排吧……”

叹息声和着最后一片枫叶落在如雪的白衣上，却早已没了最初的眷恋和温度。

“喵呜……”

刚回到双荷殿的卓凌霄就被八戒撞了个满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掌心，喵呜直叫。

“呀呀呀……”

一旁的金玉也早已是泪流满面的迎了上来，激动得咿咿呀呀地叫着。

两人一猫抱头痛哭，此时的心境虽和冷香殿中的凄凉境况，天差地别，却不免感伤。

“好了，你们主仆相聚，老身就不多打扰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

谢大娘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替她们开心，毕竟能够重回双荷殿亦是代表着卓凌霄在云王府的地位回归。

“大娘，你也留下一起用膳吧，若非你出手相帮，凌霄也未必能够重返此地……”

虽然谢大娘和韩子文没少在她耳边说慕云白的好话，但奉劝归奉劝，他们的恩情，卓凌霄断不会忘。

“好的呀……不过……”

不料谢大娘欢喜地答应了，但是立马想到了什么，浮现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大娘，有何不便，直说无妨……”

谢大娘踌躇了片刻，连叹了三声，方才勉为其难道，“今日是饮雪楼那位的生辰，老身得过去侍奉……只怕误了晚膳时间……”

“哦，没想到这么巧，今日竟然还是这么个好日子……”

卓凌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大娘还以为触及她的伤心事，面上有些惴惴不安，不料卓凌霄嫣然一笑。

“我们双荷殿又岂能缺席呢？不若送她份大礼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