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诗会’上，你说过，曾经有一对朋友他们相遇却最终分离，但他们却始终无法忘记对彼此最初的承诺……我想说，我也想做你的那个朋友，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不管我们身在何方，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为你千千万万遍’……”

柳灵素边说着，边以手为拳，轻轻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肩头，这是卓凌霄将这个故事时候，教她的姿势。

“素素，瞧，那么多风筝，让我们也去做追风筝的人吧！”

那时的卓凌霄指着天空中千万的风筝，对着柳灵素调皮一笑，拿着“鸿雁”率先朝前跑去，临行前，突然回首，捶着自己的肩膀，欢喜道：

“素素，要记得，为你千千万万遍！”

精灵般的身影伴随着银铃般的声音，消失在树林之中……

那时的画面犹在眼前，却人是物已非，卓凌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瞬间被触碰，悲欢交织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唰往下掉。

“谢谢你，素素……但如今的我完全无法控制心中的恨意……就像是心里住了一只怪兽，我快关不住它了！我要报复，我要替玲珑报仇！我要让你们受过的所有苦难都在那些人身上付诸十倍偿还！”

这番话，卓凌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只见她拳头握得铁紧，浑身都在颤抖，柳灵素自然完全能够明白她的痛苦和纠结。

“我认识的卓凌霄从来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她的脚步从来不会为过去而牵绊，她告诉我说，人生总是要向前看，不然岂不是全都成老古董了？”

这些话都是曾经的卓凌霄常挂在嘴边的，确实曾经在任何境地里，卓凌霄都不曾经自怨自艾，为发生过的事情烦恼过，但这次不一样，卓凌霄忍不住尖叫一声，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

“素素，我做不到，做不到……你知道吗？每个夜晚只要我一闭上眼，就看见玲珑那血肉模糊的脸，一片血污陷在凹凸不平的肉里，像是一团令人作呕的腐肉……我简直不敢想象她独自承受了多少伤痛……

她的尖叫惊恐都在我耳边不停地响起，‘小姐，玲珑好痛……玲珑好怕’，我流着眼泪想要抱抱她，她却一把抓紧我的手，‘请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的在天之灵会好好保佑你们的……’”

“这是玲珑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她临死都还念着我，我却不能替她报仇雪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金玉，为了救我出冷宫，我们自编自导了这场大火，她却因此伤了嗓子，一辈子不能再开口说话……

还有你，为了替我洗清冤屈，你受尽毒药的侵蚀，就算能够恢复如初，那蚀骨的痛苦，早以深入记忆，啃噬肌骨，这种痛苦和折磨又该谁来负责？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就算假装忘了，午夜梦回之际，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记忆乃至每丝空气都会提醒我，这痛有多痛，这恨有多恨！这刻骨的痛苦和仇恨！早已深入我的血液，流遍我的全身，让我刻骨铭记，永不能忘！”

“只要我还有一口呼吸，那呼吸都带着恨！我控制不了！素素……”

眼看着卓凌霄痛苦地抱着头，指尖已经抓破皮肤，嵌入血肉里，柳灵素忙一把抱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

“凌霄，若是报仇能让你心安的话，那你便做吧，我还是那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

卓凌霄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柳灵素，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来“医者仁心”的柳灵素，最唾弃的行为便是枉顾性命、滥杀无辜，此时，竟然愿意为了卓凌霄的一己之私，放弃自己的原则。

“素素……你不必如此……”

卓凌霄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柳灵素却摇了摇头。

“她们也算不得无辜，我只是不愿见你被仇恨冲昏了头，毁了自己！凌霄你要知道，手上一旦沾染上鲜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复仇之路，注定是条单行道，一旦踏上，再也无法回头，这个道理，卓凌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是她还有得选吗？

“境遇逼我至此，我别无选择，素素……”

两人相拥哭泣后，再次坐回炉子旁，细声交谈起来，不过此时的话题，却是如何复仇。

“这次冷香殿着火一事，云王一直差人严查，咱们不如借一番东风……”

两人正谈得起劲，不料韩子文突然出现在门口，柳灵素忙噤声。

“有个人想见见你……”

卓凌霄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不料韩子文却一脸无奈，点头称是。

冬日里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刺骨，站在院子里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再说什么‘对不起’的话了……”

一声黑衣的百里殊站在五步之外的位置上，面带愧疚看着对面那个纤细得宛若一株柳条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那张俊朗的脸上毫不掩饰疼惜和关心。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我一切回西夜，那里不会有任何人会害你……就算有，我也会拼尽性命保护你！”

这算是百里殊第一次这般直接地向卓凌霄表面心迹，虽然有些突然，但真诚直接，让卓凌霄不由心头一颤，如果换做以前的话，她要么害怕要么欣喜，多少会有些反应，但此刻，她的心却像是一颗坚硬的磐石，一心只想着复仇，无法给予半丝回应。

“呵，西夜？”

卓凌霄的笑容很是勉强，像是被一根线牵着，生拉活扯出的一丝笑容。

“去了又怎么样？对于我这种人而言，在哪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去哪里都是作为男人的附属品，没有一丝自由，那么留下和逃离又有何区别，何况她的心底还压着一份沉甸甸的，无法割舍的恨！

“怎么会没有区别？在那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开医馆，种药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总比活在这个充满斗争的金丝笼要好！”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百里殊，竟然最懂她心中所想，卓凌霄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感动，但面上却更添了一丝冷漠，她不能将无辜之人再牵扯进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我身份有别，还望百里校尉谨言慎行，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面对卓凌霄的刻意回避，百里殊沉默了片刻，突然欺身上前，疾声道：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话音刚落，卓凌霄全然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轻轻地放上马背，而百里殊早已坐到身后。

只见缰绳轻扬，“驾”的一声，胯下的马儿撒开马蹄绝尘而去。

“你要是去了西夜，定会爱上那里……”

百里殊看着卓凌霄的目光亮晶晶的，全然不似平日的阴鸷抑郁，好似所有的阳光都在眼前。

“那里虽然没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但那里家家有草地，户户有牛羊，随便推开一扇窗，你都可以看到沙漠和草原……比眼前你能看到的还要美上千百倍……”

百里殊带着卓凌霄策马前行了片刻，终于在这道湾湾的河流旁停了下来。

原本对百里殊的唐突颇有不满，正要发作的卓凌霄，此刻却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压根提不起半点责怪之意。

举目望去，只见一湾清泉绕过草原缓缓流淌，马儿在河边悠闲地吃着草，蝴蝶和蜻蜓在草叶上四处纷飞，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美好，宛若世间所有的尘埃都被这一湾清泉洗涤，清透得只剩下纯净，让人不由变得祥和宁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