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园里，春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岳氏道：“老夫人，不早了，睡吧。”

岳氏严肃地点了点头。

春桃趁她不注意，偷偷地啐了她一口，暗自道：“一天到晚摆个死人脸给谁看，还真当自己是老太君，不过是个上门讨吃要喝的老叫花子！”

岳氏走到梳妆镜前，盯着菱花镜，春桃立刻换了谄媚的笑脸，给岳氏卸妆。

她把一根质地极差，连她都看不上的玉石簪从岳氏发髻上轻轻拔了下来，放在梳妆台前，轻声道：“老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您不觉得今儿伙计来闹事是二小姐挑唆的？”

岳氏阴骘地盯着镜子里的春桃，春桃只觉脊背一凉，后面的话都吓得咽了下去。

岳氏一字一句阴冷道：“既知自己多嘴还要说，那就是明知故犯！自己掌嘴三十下！”

春桃僵住没动。

岳氏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毒蛇信子在春桃脸上扫过，沉声道：“怎么！你敢违令！”

春桃惶恐地拼命摇头道：“奴婢不敢！”将牙一咬，对准自己的脸颊一顿狂扇。

三十巴掌扇完了，她的脸颊也高高肿了起来。

岳氏的目光这才不似刀子一样犀利。

春桃小心翼翼地服侍她睡下，走出了房间，秋棠见到她吃了一惊：“你的脸……”

春桃正准备诉苦，苏婆子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春桃蹙眉道：“姑娘怎么还在这里磨蹭，燕小姐急等着见你呢！”

春桃一听此言，只觉心头一堵，却发作不得，道：“我这就去燕小姐那里。”说罢，急急走了出去，顶着风雪来到暖香阁。

江如燕看见她立刻起身笑迎着上来，拉了她的手在炕上坐下。

春桃哪里敢，死活不肯坐。

江如燕笑着道：“你我姐妹还如此客气？”

春桃低头道：“奴婢哪里配跟小姐以姐妹相称？”

虽然最后被江如燕强按着在炕上坐了，却只是虚坐，一条腿曲在炕沿上，一条腿站在地上。

江如燕看见她的脸肿了，惊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春桃闻言，就如在外受了欺负的狗看见自家的主人一般，委屈刹时化做了眼泪，哭哭啼啼道：“是老夫人打的。”

江如燕吃了一惊：“老夫人为什么打你？”

春桃呜咽道：“只因奴婢遵从小姐的命令，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句今儿白天商行里的伙计来闹事全是二小姐挑唆的话，老夫人就动了怒，命奴婢自己掌嘴。”

江如燕难以置信，从桌子上抓了几把花生给她，歉疚道：“是我害了你。”

春桃站起身来接过花生，心中的郁闷散去大半：“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能够为小姐赴汤蹈火是奴婢的福气呢。”

江如燕又说了几句暖心的话，打发春桃去了。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江如云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个老不死的，也不想想是谁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竟敢打我们的人，惹毛了我们，仍旧把她丢回她那个小破屋里，由着她自生自灭。”

江如燕见她说得不堪，急挥手命屋里的丫头都退出去，数落江如云道：“你已及笄，不小了，说话怎么还是这样没有分寸！屋子里还有丫头呢，你就敢那样说，也不怕传到老不死的耳朵里，从此恨了咱们，站在江月漓小贱人那边，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得不偿失了！”

江如云不以为意道：“屋里不就是你跟我的贴身丫头宝珠和桂儿吗，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江如燕冷笑：“妹妹可真是头脑简单，就没听说过人心隔肚皮吗？”

江如云听了很不以为然，但是不敢反驳，于是讪讪转移话题道：“姐姐总不能让那个老不死的白打了我们的人吧，总要给她点教训才行，不然她越发嚣张，真以为自己是老夫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更别说听命于我们了。”

江如燕嗤笑：“一个丫头也值得我们出头！别说只是让春桃自扇了几十耳光，就是老不死的打死她，也不大要紧的。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

妹妹是没有出去看，南城根儿那里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头上插了草标自卖为奴，半吊钱就可以买到一个手脚勤快的丫头。

现在问题的重点并不是老不死的打了我们的人，而是她打人的原因。”

江如云想了想，抬头惊问道：“姐姐是说——老不死的是因为护着江月漓那小贱人所以打了春桃！”

江如燕咬牙切齿道：“小贱人的攻心计终于打动了老不死的，连别人说小贱人一句坏话她都不能容忍！”

江如云担忧道：“听姐姐这么说，那我们的处境不是极为不妙！”

“虽是不妙，但也只是暂时的。”江如燕不屑冷哼：“小贱人不就是用小恩小惠逗得老不死的开心吗？等咱们的娘回来重掌了江家的经济大权，要多少银子不都是小事一桩！到时用银子砸晕老不死的，看她帮谁！”

江如云连连赞道：“这个主意妙！我们既能放心大胆的把小贱人家的银子据为己有，还能拿钱收买老不死的，把她当挡箭牌，小贱人拿我们没辙，肯定会气个半死，光是想想就叫人解恨！”

姐妹两个心照不宣地相视阴险一笑。

第二天，江月漓刚起床梳妆漱洗完毕，正准备去畅园用早膳，南心进来禀道：“小姐，大伯老爷昨夜回来就发了高烧，燕小姐也没请大夫，只到家里的药房拿了治伤风的药煎了给大伯老爷服下，谁曾想，只隔了一夜，大伯老爷竟烧得人事不醒，现燕小姐和云小姐正扯着夫人要夫人去请大夫给她们父亲看病呢！”

江月漓道：“知道了。”命水仙道，“叫厨房赶紧把早膳送到畅园去。”

水仙应了一声，出去了。

江月漓又吩咐青菱道：“你去请大小姐并月公子去畅园用早膳，记得教月公子待会儿在老夫人那里见机行事如此说……”

江月漓带着南心往畅园款款而行，一路上南心不时费解地看江月漓一眼，夫人正等着小姐的主意呢，小姐倒好，却忙着用早膳，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