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江氏姐弟全都等着江月漓，见她来了李氏方才命传膳。

李氏边吃饭边不时地看江月漓一眼，江月漓夹了一块红烧狍子肉，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母亲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漓儿洗耳恭听呢。”

李氏讪讪笑了笑，江月漓不同于江怀月和江月明，并不是她所生，是她的恩人兼主子阮氏所生。

她因感念阮氏的大恩大德，所以对江月漓倾心照料，把她当主子的成份比当女儿的成份要多。

只是以前江月漓既小又不谙世事，她不用费心思去揣度她的想法。

可现在，她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看似沉静温婉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力量，李氏现在想和她说句话都要在心里惦量再三，虽然她心里明白，江月漓的这份可怕绝对不会针对她和江月明姐弟俩，但就是让她在江月漓面前不能畅所欲言。

李氏踌躇着开口道：“我听你月儿弟弟说，徐大掌柜几个跟你扛上了，说什么也不肯上交赃款？”

江月漓优雅地啃着狍子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李氏的话并不在意。

李氏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江月漓放下筷子，轻轻道：“母亲这话说的……我们母女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自幼丧母，早就视母亲为生母了，难道母亲没把我当亲生女儿看？这般生分？”说罢，自怜地笑了笑，眼里氤氲着水汽。

李氏慌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我说的不对……我是想要漓儿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赃款就不要追回罢了。

我虽然见识短，可也能看出这次的贪赃案不同于金氏的贪赃案。

金氏的贪赃亲，你只用对付她一人就好，可现在，你要对付的是咱们江家五大商行中的四大商行所有的管事。

这些大小掌柜和帐房把握着这四大商行的咽喉，你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一定会联手还以颜色，到时损失可就更严重了！”

李氏愁眉不展地看着江月漓，语重心长地劝道：“漓儿，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要三思而后行！”

江月漓正色道：“母亲分析的固然有理，但是后退容易向前难，我此次若做出退步，那起小人只会更得寸进尺。

母亲说的没错，那四大商行的大小掌柜和帐房的确掌据着这四大商行的命脉，但他们却是如毒瘤一般存在，不论我怎么退让，他们也不可能为我所用。

既这么着，我还不如壮士断腕，拼着舍弃这四大商行我也不会退步的！”

江月漓忽然停了下来，瞟了一眼一旁侍立的一个丫头，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的有几分姿色，她听主子们谈话比别的三个丫鬟要专注许多，而且警觉，那丫鬟见江月漓向她看来，忙垂下了眸子。

江月漓认得她，名叫香草，是李氏的四大贴身丫鬟之一，最会在人跟前讨好卖乖，在江府里人缘极为不错。

李氏闻言，更是忧心忡忡，迟疑着劝道：“漓儿，你这么做岂不是把你父亲的心血葬送了吗？何苦为了那起小人赌气，毁了自家的产业？”

江月漓冷笑着反问：“母亲还认为那四大商行是我江家的产业吗？赚的利润我们连个铜钱都看不到，别说摸一摸了，那四大商行早就变成了那群硕鼠的大米缸了！

再说，即便结束四大商行的生意，我也要让那些个管事和帐房给四大商行陪葬，将他们贪赃的事公诸于世，再把他们逐出方府，我看哪家商行敢用这种侵吞主子财产的贪奴！

特别是徐大掌柜，他贪赃的事若闹得众人皆知，定会传到他当县令的儿子同僚耳里。

官场最是人心叵测，当面对你笑的人，说不定背转身就捅你刀子。

许掌柜贪赃一事必定会被他儿子的同僚拿来大作文章，到时不仅会弄得他儿子丢官，说不定还会有牢狱之灾，官场风云，谁能预料！”

江月漓冷哼：“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倒要看看最后谁更潦倒！”

江明月怯怯插嘴道：“娘亲，妹妹说的极有道理，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结束那四大商行，我们没了那四大商行，还有田庄和房产，以及货运码头，吃穿是不用愁的，那起大小管事可就惨了，被逐出江家，又无人收留，只怕会饿死在街头。”

江月漓不齿道：“只怕不等饿死，就会被被他们连累失去活儿干的那些伙计们打死！”说到这里，她的目光随意地在屋里侍立的几个丫头脸上一扫而过。

李氏见两个女儿都这么说，只得点了点头，道：“漓儿斟酌着办吧，吃饭，吃饭。”

回沁芳阁的路上，江月漓命青菱传话给卫总管，命他派可靠的人把守在府门前，留意出入之人。

青菱应喏，嘱咐道：“夜黑了，小姐一人回去要小心。”说罢，转身去找卫总管了。

江月漓一个人走在寂静的雪地里，见月光如水一般，清冷的倾泻下来，不禁想起五岁时，也是一个大雪的晚上，自己大概白天睡多了，晚上走了瞌睡，到了半夜都睡不着，闹着要去园子里堆雪人玩，李氏哄自己哄得焦头烂额，从外地谈生意回家的父亲二话不说，亲自给她穿好衣服梳好头，把她带到园子里，父女两个在与今晚一样好的月色里奔跑、嘻戏、玩雪，现在回忆起来，竟如前尘往事梦一场一般，遥不可及了。

江月漓正痴痴抬头仰望着天上的皎月，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抹人影，前世在深宫里历练出的狠准的眼力，让她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影是香草，江月漓忙一闪身，躲进阴影里。

香草疾步向外宅走去，边走边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显得极为警惕。

江月漓暗自点头，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她悄悄尾随其后。

香草到了二道门前，二道门将内外宅分开，此时已上了锁，要想通过，必要先喊守门的婆子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