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早已收到消息,贾皇后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盏,冷笑连连道:“可笑我们之前还说丽妃暗算了永安,现在看来她暗算的不是永安,而是我们,故意让永安服侍她用午膳,故意烫伤她的手,故意让白嬷嬷把辣椒等物抹在永安的伤处加重伤势,都是不让永安到本宫这里来给皇上做小点心,而她却利用永安的小点心把皇上引诱到她的月华宫里去!”
“娘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南尚宫问道,一想到上次因为丽妃故意命江月漓服侍她用午膳,拖延着不让江月漓来坤宁宫做点心,而使她被皇后骂,心中就对丽妃充满怨气,自然是想借着皇后的手好好教训教训丽妃。
贾皇后端庄温婉的脸上现出冷酷的神色:“只要咱们的人不失手,就有得丽妃好看的!”
可坐了一会子,终究坐不住,命宫女更衣,来到了月华宫。
月华宫里,江月漓正在丽妃的小厨房里忙碌,丽妃进来看了一眼案上的酸梅,有些不快,语气也因此凌厉起来:“你要这些酸梅难不成要做酸梅汤吗!”
小厨房里忙碌的众人都心中一凛,放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着江月漓。
江月漓对着丽妃福了福身,笑答道:“正是!”
丽妃的脸色更加难看,冷着脸命令道:“换一道上次你做的玫瑰露上来!”
江月漓似乎并未察觉到丽妃的怒气,垂眸道:“玫瑰露性热,这几天天气热得反常,喝冰镇酸梅汤是最好的。”
然后她笑意盈盈地抬起好看的双眸,盯着丽妃:“娘娘,请相信我!”
丽妃还要说什么,一个宫女匆匆跑了进来:“娘娘!皇上驾到!”
丽妃大喜,临走前对江月漓道:“你给我好好做,事情办砸了,你自己想想后果!”说罢,疾步离开。
在一旁打下手的水仙和紫鸢都担忧的看着江月漓,水仙看了一眼众人,除紫鸢以外的其他几位宫女貌似都在专心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计,于是走到江月离身边小声劝道:“郡主,我们还是听娘娘的吧,改做玫瑰露,万一惹怒了娘娘,到时我们在月华宫的日子就难过了。”
江月漓不屑一笑,极小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丽妃想为难我们,不论我们怎样做,日子都是难捱。”
江月漓吩咐紫鸢,把葡萄和酸梅用细纱布裹住榨出汁来,盛在荷叶边的水晶碗内,又命水仙去取了冰块,自己把茉莉花和玫瑰花洗干净,然后再把玫瑰花花瓣剁碎。
这时水仙拿回来了冰块,江月漓命她把冰块刨碎,放入果汁里,又倒了些白砂糖在果汁里,用银匙搅拌许久,直至白砂糖充分溶解后,再把剁碎的玫瑰花花瓣撒在果汁上面,最后把整朵整朵的茉莉花放在果汁上漂浮,一碗里大约放三五朵的样子。
厨房里的人早就都聚拢在江月滴的身边,瞪大了眼睛赞叹道:“真是太精致太好看了,光看看都觉得心里凉快!”
江月漓浅笑,把事先做好的藕粉桂花糕切成长方形,用一个翡翠盘子装着,在藕粉桂花糕旁边又放上一把樱红的樱桃和两朵洁白的百合,然后把枣花酥等其他点心分别用各色器皿装好,命几个宫女端了出去。
到了殿里,江月漓给皇上请安,从宫女手上接过一碗果汁奉与皇上:“听说皇上近段日子食不甘味,口里发苦,永安特备了用酸梅和葡萄汁加白砂糖混制的果汁,最是开胃健脾,皇上请尝尝吧。”说着把手里的那碗果汁在桌子上放下。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陈公公命一旁的一个小太监拿起碟子旁边的小银勺先尝了一口,再才把那碗果汁皇上。
江月漓扫了一眼那个小太监,他就是高公公,前世是先皇的小太监,后来成为李承毅的心腹,做了大太监。
前世的时候,高公公对江月漓极好,总是回护她一分是一分。
江月漓赶紧垂下双眸,虽只一眼,高公公却已察觉到,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皇上一看,眼睛一亮:“好一个玲珑心思!”拿起小银勺先喝了一口,紧接着又喝了好几口,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好喝,沁人心脾!”
一直惴惴不安紧盯着皇上的丽妃不由舒心一笑。
江月漓笑禀着道:“喝这样的果汁最好配一碟藕粉桂花糕就更好了。”说着呈上藕粉桂花糕。
高公公忙接了,趁势打量了她一眼,娇娇弱弱,艳若桃李,穿戴的却极其素雅,叫人一眼难忘。
那盘藕粉桂花糕晶莹剔透,里面夹杂着红色的枸杞,与糕旁边的樱桃相得益彰,偏偏百合散发的香气又令人心旷神怡,皇上大喜,连吃了三块,直叫好吃。
门外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丽妃一惊,皇后怎么来了?
除了皇上,满屋的人都跪了下来,高呼:“恭迎皇后!”
贾皇后雍容华贵的走了进来,亲切的笑着道:“各位都平身吧。”
猛然间看见皇上,忙福身:“臣妾拜见皇上。”
皇上素来喜欢贾皇后贤良淑德、善解人意,见到她来甚是高兴,笑着道:“皇后,你过来尝尝,永安做的果汁和点心端地好吃。”
贾皇后走过去,在皇上身侧的坐下,早有太监和宫女捧着果汁和藕粉桂花糕呈上。
贾皇后尝了尝,笑赞道:“永安好手艺,本宫还从未见过有人把桂花糕做得这般有看相,光是看一眼就令人馋涎欲滴,吃到嘴里更是爽滑清香。”
然后指着手里的果汁问道:“这果汁是什么做的,不算是纯粹的葡萄汁。”
江月漓欠了欠身,禀道:“这就是我跟皇后提过的酸梅汤。”
贾皇后一听这话,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但随即又是温和的笑意。
江月漓曾经答应过在坤宁宫做到酸梅汤给皇上喝,可现在在月华宫里做给皇上喝了,一定是丽妃逼迫她的。
贾皇后笑看着江月漓道:“今儿中午的时候,本宫还派人来问丽妃娘娘,你的手好些了没,丽妃娘娘回本宫话说还没好,怎么现在就动手做点心了?”
丽妃怕的就是这,偏偏皇后当着皇上的面问起,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听江月漓道:“丽妃娘娘没有骗皇后,我的手伤确实没好,是勉强撑着做的。”
她这话也不算假话,丽妃今天命令她做糕点时,她已申明了手伤未好,可是丽妃还是要她做。
贾皇后扭头笑看着丽妃:“本宫知道妹妹担心皇上的身子,皇上这些时胃口差,妹妹心里着急,可也不能没等永安的手伤未好就叫永安做点心给皇上吃,永安才多大,万一落下个毛病,可是影响终生。”
丽妃涨红了脸,低头应道:“皇后教训的是。”
皇上正慢慢吃着一块枣泥糕,闻言,问道:“永安受伤了吗?是怎么受伤的。”
贾皇后和江月漓都不吭声。
江月漓是丽妃认作义女,所以才得以进宫,与丽妃一起住在月华宫里,皇上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丽妃身上,询问地看着她。
丽妃不自然的笑着道:“是永安毛手毛脚,端鸡汤的时候烫到自己了,也是臣妾照顾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江月漓在心中冷笑,丽妃这一方法模凌两可,极易给皇上造成错觉,是自己在喝鸡汤的时候烫到了,即便认真追问起来,丽妃也算不得欺君之罪,她一笑而过,不予理会,现在是贾皇后和丽妃在暗暗角力,自己旁观就好。
贾皇后笑着道:“永安没进宫之前,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伺候过人,我看永安道不是毛手毛脚,而是面对妹妹,心中惶恐,手足无策,才烫到自己。”
皇上转眸看着丽妃,面色冷了下来:“你叫永安伺候你?你这么多宫女,为什么要永安伺候你?朕不希望有第二次!”
丽妃正在心中搜肠刮肚寻找语言为自己辩护,就听皇上道:“天色不早了,朕回宫了。”说着起身就往外走,一个太监拉长了嗓音,喊:“起驾!”
一时,众人跪下,恭送皇上回宫。
待皇上走了之后,贾皇后也离开了,江月漓见丽妃脸色阴沉,也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
丽妃一个人坐在炕上生闷气,虽然她早就知道贾皇后假忠假义假仁慈,最爱在背后捅人刀子,但因两人是联盟关系,再加上自己对贾皇后一直伏首称臣,像今晚这样当着皇上的面捅她刀子还是第一次,但这一刀捅的实在很猛,丽妃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今晚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就是想让皇上重新恩宠与她,可是贾皇后不仅把她的计划全部破坏,而且还令皇上对她心生反感,想到这里,丽妃就气得肝疼。
屋子里的宫女看见丽妃如此模样,都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丽妃把火发在他们身上。
门外一道尖细的太监嗓音响起:“皇上有旨。传丽妃东暖阁伺候。”众人都吓了一跳。
丽妃回过神来,心中一喜,皇上召幸自己了?
到了东暖阁,皇上已经在等着她了。
皇上病了有大半年了,太医说劳累不得,需静养,太后亲下懿旨,后宫妃嫔不得打扰皇上养病,因此丽妃也有半年未承雨露。
丽妃以为皇上身体状况不佳,在夫妻房事方面一会不行,因此也做好了曲意奉承的准备。
谁知皇上英勇善战,半点不输于他自个儿年轻的时候,一夜下来,把丽妃折腾的全身发软,两人过了子时才相拥着睡去。
按传下来的老规矩,皇上每日睡到卯时就必须起身,传过早膳,到天亮辰时,上朝处理国家大事。
可最近半年由于皇上身体不佳,必须当心保养,所以改到天明以后,太监方敢请驾。
贾皇后看似与世无争,其实无时无刻不在侦伺皇帝的动静,特别是今天,她对皇上的起居更为注意。
此刻贾皇后一面用着早膳,一面在等着心腹太监王喜打探到消息向她汇报。
用完了早膳,又喝完了茶,王喜才姗姗回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贾皇后端坐在炕上,神情淡淡地问。
“皇上刚才起床。”王喜弓着身子,小声的禀告。
贾皇后唇边漫过一丝意为不明的笑:“今儿这么晚才起来吗?”
“是。”王喜进前一步道:“奴才听坐更的太监说,皇上到三更天才歇下,丽妃一直小声的笑个没完。”说着双手递上一个香囊:“这是打扫房间的一个宫女在皇上的床底下捡到的。”
“哦。”虽然整件事是贾皇后暗地里策划的,可是听到丽妃在皇上那里欢愉了一整夜,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溜溜的难受,因此脸上变了颜色,但她又不想让王喜看到,接过香囊,借着看香囊,低下头掩饰。
是个粉色的香囊,做工极为精细,正面都绣着桃花,背面绣着宝儿二字,丽妃没有进宫之前在家里的乳名就是叫做宝儿,香囊里面不知装着什么香,闻了让人心旷神怡
贾皇后正细细的打量那个香囊,门外有宫女报:“永安郡主给皇后请安来了。”
贾皇后把那个香囊往袖子里一笼,向王喜使了个眼色,王喜便从后门出去了。
“传!”贾皇后温和地说,在炕上坐下。
江月漓款款而入,对着贾皇后福身下去,请了安。
贾皇后笑着道:“坐下说话吧。”
一个宫女奉上茶来,江月漓才刚坐下,又急忙站起,双手恭敬地接了,对那宫女道:“多谢姐姐。”然后又坐下,却并不饮茶,一双美眸细细的打量着贾皇后。
贾皇后笑问:“本宫脸上有字吗?你盯着看。”
江月漓这时意识到自己失礼,忙起身跪在地上,惶恐道:“我见皇后脸上有忧色,想问又不敢问,故长时间盯着看,望皇后娘娘恕罪。”
贾皇后温和地笑着:“起来吧,多大一点事,你竟吓成这样,你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本宫确实有烦忧之事。”
江月漓起身,在椅子上虚做了,沉吟着道:“我刚刚也听宫女们议论纷纷,说昨夜皇上到很晚才睡,今早便有些起不来,怕是病情有所加重,莫不是皇后娘娘在为皇上龙体担忧?”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皇上也是,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身子呢?便是国事再多也切不可熬夜劳累的,一个身强体壮的人熬夜,身体尚且受不住,况皇上还有疾病缠身。”
说罢,忽觉自己失言,忙跪在地上,惶恐道:“漓儿说错话了,还望娘娘饶恕!”
皇上不爱惜身子,这是句很冠勉堂皇的话,到哪里都能说的。
贾皇后摸了摸袖子里的那个香囊,有了主意,笑着对江月漓道:“你何错之有,何必惊慌?本宫现在要去给太后请安,你且退下吧。”
江月漓应喏,不是皇室成员,是没有资格给太后请安的。
贾皇后看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辰时刚过一刻,现在去正好,便带了南尚宫等几个宫女往慈宁宫走去。
半路上,一个太监来密报,说皇上起身不久,便喊头晕,今儿不能上朝了。
贾皇后听了大喜,到了慈宁宫,与她估计的一样,大部分的嫔妃都到了,但是丽妃还没有到,贾皇后的嘴角微微一挑,给太后请过安之后,便坐下陪着太后说话,才聊了没有几句,丽妃才匆匆地赶到了,给太后行完礼之后,又给贾皇后请安,赧然道:“皇后娘娘都来了,臣妾却才来。”
贾皇后本来想借着丽妃来晚了大做文章,甚至可以以皇后的地位放下脸来申饬她几句,好好出口心中的恶气,可转念一想,自己一向是以温婉宽宏的形象示人,现在借机向丽妃发难,容易让人觉得自己是个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于是暂且强忍下一口恶气,和气的笑对着丽妃道:“你日夜在忙,劳累了,来晚了也情有可原。”
后宫三千佳丽,谁不都是紧盯着别人的?昨夜丽妃侍寝,今儿一大早,几乎所有的妃嫔都已经知道,听了贾皇后这话,知道是在奚落丽妃,都用帕子捂着嘴偷偷的笑。
丽妃紫涨着脸低着头,不敢吭声,众人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太后年纪大了,容易疲倦,没坐一会子就觉得累了,叫众妃嫔都退下。
贾皇后待众妃嫔走了之后,从袖子里拿出那个香囊,静静地放在太后手边的炕桌上。
太后看了一眼那个香囊,皱了皱眉:“这个香味儿也太有些刺鼻了。”
抬眸不解的看着贾皇后:“你给我看这个干嘛,这是谁的?”
“这是丽妃的。”
太后一向不太喜欢丽妃,觉得她出身实在太卑微,因此不喜道:“怪不得这个香囊这么艳俗,快拿开!”
贾皇后笑着把香囊收了,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香囊是今儿在东暖阁做洒扫卫生的宫女在皇上的床底下捡到的。”
太后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接过宫里送来的茶,缓缓喝了起来。
太后这一笑颇有些皮里阳秋的韵味,贾皇后心生警惕,千万不能给太后留下一个印象,以为自己是在跟丽妃争风吃醋。
转念之间,她的措辞便大不相同了:“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今天早上皇上差点连床也起不来,只喊头晕,连朝也上不了,正传太医诊治。”
太后一听,本来松驰的神情变得肃然,于是吩咐一个宫女道:“你现在就去东暖阁看看皇上的病如何,叫太医给皇上诊治完后到哀家这里来。”
那个宫女领命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