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毅是故意征求江月漓的意见。
持械惊了皇子的驾非治死罪不可,他本想让江月漓做这个恶人,可江月漓三言两语不仅解了那些无赖的死罪,而且因材施教,让他们去服苦役,再把问题又抛回给李承毅,最后那些歹徒会受到怎样的处置,反正是全凭太子说了算,太子要判他们死罪,不关江月漓的事,反而她想留下那些歹徒性命的话,让人觉得她仁慈,太子要是听从江月漓的建议,被那些泼皮荼毒过的长安百姓又会对江月漓的建议拍手称好,总之,她里外都是人。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李承毅笑了:“那就听郡主的吧。”
语气百依百顺,充满了宠溺,江月漓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承越脸上虽很温澜平静,可眸光骤冷,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这可苦了那些名流和官员,本想趁机拍拍太子的马屁,可二皇子又阴沉着脸,害得他们不敢轻易开口。
县令随即派人把霍、古二人捉拿归案,差人前去拿人的时候,他二人正准备拿了细软出逃。
两人被带到众人面前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不用县令费吹灰之力,他们就都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供了。
霍家商行和古家商行在长安只是勉力维持的商行,江家商行推出的赈灾活动对他们这种苟延残喘的商行冲击最大,所以这两家商行在徐大掌柜的煽动下也打起了赈灾的旗号。
但是好景不长,江家商行很快就推出了让利活动,把这两家商行又逼得没有退路可走。
正焦急,偏偏又听到各大商行传言,江家商行将要搞什么赈灾活动,当着百姓和官府的面发放赈灾款。
这分明就是逼着他们这些商行把承诺的赈灾款全都拿出来,那他们就得把那点利益吐出来,这是他们不愿意的。
于是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把江家的赈灾活动给他弄废了,大概就能给江月漓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有饭大家吃,不要逼人太甚!”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霍、古两人听了这话就像鬼迷心窍一般,两人合谋,请了那些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前来砸场子,妄图阻止江月漓发放赈灾款,他们才好把赈灾款私吞。
李承越冷冷的看着霍、古两人,怒斥道:“你们这两个奸商,打着赈灾旗号敛财也就罢了,还妄想破坏这次赈灾活动,罪不可饶,命你们两个交出赈灾款,并且赔偿这里造成的损失,再判十年监禁。”然后貌似恭敬的看着太子:“太子殿下,微臣的建议可好?”
江月漓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承越。
十年监禁?太重了!李承越从不手软这点跟前时一模一样。
太子内心气恼,李承越已经越权判了案,现在来问他这样判好不好,他如果说不好,外人见了必定会说原来太子和二皇子不合是真的,并非流言,如果依了他,自己颜面有损不说,还会让江月漓对李承越感恩戴德。
“皇弟判的有点轻。再加一条,抄家。”太子平静地说。
霍、古两人面如死灰,还要磕头谢恩。
县令听太子发落完了,正要把一干人犯全都带下去,忽听李承越沉声对霍、古两个道:“你们在避重就轻!刺杀永安郡主的那个大汉怎么你们不招?还有那辆失控的马车也是你们所为吧。”
他抵达的时候,正好看见青菱飞身去拉住那辆马车,正因如此,才更加留意江月漓的安危。
在他眼里,从没有意外,只有人为,何况整条街被堵的水泄不通,车马都行驶缓慢,惊马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可就是偏偏发生了,让他觉得诡异,果然不出他所料,随后就出现那个疯子行刺江月漓,这两者必有联系。
“永安遇到行刺了吗?”李承毅脱口而出。
李承越立刻紧抿着唇犀利的看向他,李承毅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叫江月漓永安,这是有多亲密!
但他此刻也只能装淡定:“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与我听!”他严肃的盯着县令,县令赶紧把刚才所发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太子听。
李承毅的神情凝重起来,他没想到李承越抢了先机不说,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霍、古两人一脸茫然:“什么大汉,什么马车?”
县令见状,躬身问道:“太子,二皇子,要不要对他二人用刑?”
李承越盯着他两,霍古二人惶恐不已,浑身簌簌抖个不停。
江月漓度其情形,两人不像是有胆买凶杀人之人,要知道,自己好歹是皇上御口亲封的郡主,刺杀自己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李承越自然也看出他二人并没有撒谎,于是道:“不用!”命自己的手下:“把那个车夫给我带上来。”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禀道:“小的见人多,就是怕车马撞到人了,所以下了马车,牵着马走,却不知为何马突然受惊,小的被发了疯的马拖到在地,最后坚持不住才松的手,后来小的检查马匹,发现马屁股上被人用尖利的东西扎了一下。”
李承越冷峻的看向那个手下。
那个手下忙跪下禀道:“福管家已经调查过,这个车夫当时的确是规规矩矩牵着马,而且一直从事的就是用马车帮人拉货的活儿,天天都在这条街上走上好多遍。”
车夫没问题,那就是有人知道他每天必从这条街过无数回,所以伺机下手,把马弄受惊,好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方便行刺江月漓罗。
李承毅表情越发凝重,直接传了福管家问话,福管家看了一眼江月漓,垂眸禀道:“奴才奉命去查,被王爷一箭射死的那个大汉真的是个疯子,一直有暴力倾向,所以他的家人一直把他锁在家里,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不见了,正寻找,听说被王爷一箭刺死了,现一家大小正哭哭啼啼。”
也就是说,早就有人留心了这个武疯子,然后利用他,这样一来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江月漓锁眉,但她知道是谁做的。
既然你来阴的,那我也来阴的!
李承越知道想行刺江月漓的人是个考虑事情面面俱到的老狐狸,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于是想问江月漓谁会这么恨她,这么想杀死她才安心,却发现她嘴角居然挂着一抹诡异的笑,不禁讶然。
审问完案子之后,赈灾活动终于开始了,江月漓首先把账目给官府过目,按照百分之十的利润抬出了白花花的五千两纹银,简直把前来看热闹的长安百姓惊呆了,然后江月漓又宣布,她们江家商行当场捐出一千两纹银赈灾。
现场掌声雷鸣,中间却夹杂着不和谐声音:“牛毛出在牛身上,这些银子还不是赚的老百姓的!”
立刻就有人反驳:“做生意谁不是为了赚钱!但是赚钱的同时不忘做善事,全长安恐怕就永安郡主一个,她就算是赚了钱不愿意拿出来,你能怎样!”
众人的吐沫星子几乎要将那个说坏话的人淹死了,那人只得落荒而逃,有人认得那人:“那不是郡主的堂兄江松吗?”
江松听到这话,赶紧以袖掩面。
在回去的路上,李承越吩咐福管家:“去查一查,除了江山川一家,谁与郡主过节最大。”
江山川一家虽然痛恨江月漓,却没有胆量敢杀人的,不然早就动手了。
福管家领命。
忙了一天,到了晚上,江月漓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想起白天的时候,李承毅看她的眼光,到现在都叫她不寒而栗,,那目光虽然温柔,但是叫她无比反感,她今生不想遇见的人,终于还是闯入了他的生活里,想到这里,肖品玉和李承越的脸交替在她脑子里浮现。
江月漓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肖品玉和李承毅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有些恼怒,重生一世,她不愿再为情所困,所谓无爱就无恨,也就没有伤害,她不愿再赴前世的后尘,她只想守护着家人平平安安过一生。
*****
自从江家金号打出买金饰打折扣的旗号,而且只有七天期限之后,第一天很平静,许多人认为金饰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也就没有在意。
幸亏江月漓提前预料到这一点,王掌柜也按照她的吩咐花钱请了许多托儿装顾客,让江家金号看上去很火爆。
有些人就好奇地问那些“顾客”,这么着急买金子干嘛,那些顾客有的是买给嫁娶用的:“这些东西总是要买的,趁着有折扣的时候买,能节约不少银子,很划算。”
还有的就是用来自己佩戴的:“反正金子又不会贬值,买了可以戴,遇到急需用钱的时候又能典当应急,也没什么不好。”
那些本不想买的,也被说得动心了,许多人经过一夜的思考,终于也都来购买,特别是给儿女准备嫁娶用的,更是要买,所以第二天,江家金号热闹非凡,就像财聚财一样,越来越多的人跟风购买,长安城的百姓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金号会被购买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只过了三天,江家所有金号的金饰有的款式已经缺货,王掌柜急着要把这个情况禀告给江月漓,准备补货,杨虎却道不用,说郡主的意思十有八九是要清空这些金首饰。
王掌柜将信将疑,跑去问江月漓,江月漓果然是这个打算,王掌柜惊奇不已,便说出杨虎已经猜到她的用意,只是他仍是不明白为何要清空金号的金饰,虽然珠宝赚钱,可是金银首饰跑量,一个金号连最起码的金饰货物不全,人气都会不足,也是会影响生意的。
江月漓只笑着道:“王叔难道忘了,我要你散布的那几个谣言吗?”
王掌柜此时方明白江月漓的打算。
江月漓眼神倏忽变冷:“我就不信这样还整不死姓徐的那只老狐狸!”
忠靖王府里,福管家禀道:“奴才去调查,徐大掌柜深恨郡主,那天赈灾现场那些事很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既这么着,那就!”李承越做了个砍头的动作,表情却是万分的平静。
福管家踌躇着道:“王爷.....奴才看我们是不必插手的。”
李承越盯着他,他心有畏惧的低下头去:“郡主已经采取行动了,王爷不妨先观望,如果郡主自己搞不定王爷再出手,奴才主要是担心王爷弄巧成拙。”
“她都做了些什么?”李承越显得饶有兴趣。
福管家便把近几天江家商行的举措动向全说与李承越,笑容在李承越脸上渐渐绽开,这个江月漓还真是聪明的可爱!
“我想,我们还是给永安助攻一下比较好。”李承越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
福管家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时,看见二皇子出神的把玩着一个翡翠小青蛙,脸上漾起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万般柔情的笑意。
江家金号的打折活动继续,可是金号里的金饰品种都卖得不全了,这更引起众人的恐慌心理,生怕自己买不到便宜,越发掀起一股购买潮,连带着许多珠宝首饰也卖出去了不少。
到第七天的时候所有江家金号的金首饰几乎都一抢而空,虽然是薄利多销,可几天下来利润也很可观,何况还有卖出去的那么多珠宝首饰,到头来却是狠赚了一笔,这是连江月漓都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之后,江家金号金价恢复到正常价,长安其他金号全都松了口气,那七天,他们的金号可是一点生意都没有。
但是金饰打折扣这样的活动他们拼不起,因为没那个实力,即便是有那个实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江月漓强硬的的后台,当然这个后台只可意会,不敢言传,怕招来杀身之祸。
特别是徐掌柜,简直可以用死里逃生来形容。
他当时特意选择开金号,就是想着金号如果做得好,来钱快,刚开张的时候,模仿江家商行的赈灾活动,的确狠赚了几天,可是江家金号一打出金饰折扣的活动,他的金号就陷入了困境,急的他火烧眉毛似的。
他倒是想打听江家商行的内幕,好提前应对,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人家江月漓喊都不喊他。
江月漓现在身份又不同往日,虽然在真正的皇室眼里,算不了什么,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却是不敢冒犯的人物,所以江月漓把徐掌柜摒弃在江家商行之外,他连质问都不敢,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是欺负幼主!
他想向其他大掌柜打听,人家也是淡淡的敷衍,没一句实话。
徐掌柜知道江月漓已经控制了整个江家商行,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当初开这个金号就是想退出江家,当然临走的时候,他是会狠狠报复江月漓的,所以借刀杀人,让霍、古两人中招,当了炮灰。
他当时就怕他们失手,特意做了两手准备,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二皇子竟然突然现身救了江月漓这个小贱人,值得庆幸的是,他办事考虑的周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江月漓和二皇子追查,总算逃过了一劫,但暂时不敢再动江月漓半根汗毛了。
以为度过危机的徐掌柜的金号依旧打出赈灾的旗号,虽说这个举措已经过气,但是徐大掌柜仗着以前在江家商行积累的人脉,还是可以拉到一些生意的。
徐掌柜正准备大翻身仗,把长安金号的生意做大,街头巷尾忽然流传着不少小道消息,黄金要大跌。
据灵通人士透露,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西域阿勒泰发现一座巨大的金矿,而当地人贫穷,是不会戴黄金首饰的,所以那些金子必定销往中原,肯定会引起金价狂跌,二是今年冬季气候异常,很可能导致农作物歉收。
这样一来,普通来百姓有钱都会留着购买粮食,没有闲钱买黄金首饰,再加上,有术士声称今年流年不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最好不要选在今年婚嫁,这也会引起黄金销量,毕竟婚嫁这块占黄金销量的份额很大。
本来这些流言长安城的人只听听也就罢了,当真的人少,毕竟诺大的长安每天都有流言满天飞,可是江家金号自从七天打折销售活动后,金饰尽管几乎销售一空,但并不进货,这就引得众人各种猜疑。
有人向江家金号的伙计打听不进金饰的原因,江家金号的伙计都叹气道:“我们也不知道原委,不过郡主说了,就算今年金号亏本也要坚持下去,我们的月钱是不会少给的。”
众人听了这些话,全都怀疑那些流言是真的了,不然依着江月漓的个性,怎么会有钱不赚,她可是最会经商啊!
于是想买些金饰的百姓等着黄金大跌再出手,打算今年婚嫁的自然婚期延迟,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的今年婚嫁流年不利呢?
那些没钱的当然更要把每一个铜子都留着怕遇上灾荒年。
整个长安的金号都进入了严冬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