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传来细微的吱吱声。

金氏与罗家媳妇对视了一眼，将蜡烛放低一照，两人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一窝刚生出来，还没有睁眼的粉红色的小老鼠。

金氏不满地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罗家媳妇一脸羞愧，把火发在那群小老鼠身上，把它们全都捉在手里，扔到窗外的冰天雪地里，大骂那只抓伤她手的母老鼠：“叫你吓我，叫你抓伤我，我把你的幼崽全都冻死！”

金氏困乏了，催促道：“快把床铺整理好，我要睡了。”

罗家媳妇忙将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又将堂屋里烟已烧尽的大碳盆费力地拖了进来，把窗户检查了一遍，主仆二人吹灭了蜡烛，在一张床上睡下，这样比较暖和。

子夜时分，一群披着黑披风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的江府，暴雪把他们的脚印迅速掩埋。

绿玉斋里，金氏从睡梦中冻醒，只觉房间里冷森森的。

她睡在里侧，抬起半边身子，看见碳盆里明明还有余火，很是纳闷，屋里怎么会这般寒冷！

再一看，原来有扇窗户大大开着，于是把罗家媳妇推醒，命她去关窗户。

罗家媳妇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费解地看着那扇窗户，睡前自己明明都关严了的，难道插销不好，被狂风吹开了？

她从暖和的被子里出来，双臂抱紧自己的双肩，快跑着到了开着的那扇窗户前，顶着刺骨的寒风，打着寒颤，把窗户关严，并特意留心了一下插销，明明没问题。

罗家媳妇虽满腹怀疑，可天气实在太冷，只这短短的时间，都冻得受不了了，哪里还会细想，只想快点钻进暖和的被子里去。

很快，房间里的温度又升了上来，金氏主仆又都进入了梦乡。

可没过一会子，金氏又被冻醒了，呼呼的北风夹着雪花都扑到她脸上来了，她半支了身子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之前明明关得紧紧的那扇窗户又开了！

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忙推醒罗家媳妇，连话都不敢说，无声地指了指窗户。

罗家媳妇一看，睡意全无，发了好一会子呆，被金氏逼推着命她去关窗户。

迫不得已，她只得起身，一溜烟地跑到开着的窗户跟前，只想速战速决，关了窗子好睡觉，却猛地看见从窗户上方垂下一张满脸血迹的脸来，紧接着听到一个犹如从地狱传来的阴森森的声音：“还——我——命——来——”

罗家媳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冗长的惨叫，转身闪电般逃回床上，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金氏被她吓得不轻，也嗖地一下钻进被子里，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董……董妈妈！”

金氏心惊，半晌不敢言语。

她胆战心惊地从被子里探出身子来向那扇开着的窗户看去，除了窗外白茫茫的雪什么也没有，不由长吐了口气，准备躺下，蓦然发现那扇开着的窗户倒悬着一颗人头，一头长发在风雪中张扬。

她怪叫一声钻进被子里，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罗家媳妇在被子里抖着嗓音问：“你也看见了对吧。”

金氏嗯了一声。

隔了会子，并没有等到想像中的危险，金氏大着胆子掀开被子的一角往外看，那扇窗户那里什么都没有，心里的恐惧总算减轻了许多，瘫软地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忽觉肩膀被一只冷硬如铁的手拍了一下，金氏有些恼怒道：“你拍我肩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罗家媳妇莫名其妙道：“奴婢没有。”

这四个字一出口，主仆二人连呼吸都几乎骤停，两人一起扭头向床头看去，一个黑黝黝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主仆二人怪叫一声，钻进被子里抱在一起。

屋子里响起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的声音：“还我命来！”

金仆主仆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被子猛地被人掀掉，满脸是血的董妈妈狞笑着把脑袋凑了过来。

金氏和罗家媳妇肝胆俱裂地惨叫一声，跳下床来，跑到堂屋，把卧室的门紧紧关住。

忽然由天而降许多纸钱，纷纷扬扬地洒在她主仆二人身上。

两人惊惧地，缓缓地回头，看见好几个黑影向她俩飘了过来，低沉悠长地说着：“还我命来！”

主仆二人吓得乱跳，忙打开房门，却见里面也有几个黑影，一见她俩，也逼了过来，主仆二人从开着的那扇窗户夺路而逃，竟忘了窗户下是人工引的河流，大冷的天，两个人跳到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的水里，险些冻死过去。

金氏与罗家媳妇从刺骨的水里爬起，见院子里有好多个黑色的人影在寒风里飘荡着向她二人靠近，主仆两人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在雪地里滑倒又爬起，跑出了绿玉斋。

偌大的江府没有点一盏灯，不论哪里都黑漆漆的，主仆两个站在雪地里茫然四顾。

在金氏一家尚未搬到江府时，到了晚上，江府在所有游廊、曲廊下以及每个院子里都要点上灯的，因此走夜路是极方便的。

金氏强行夺权主了中馈之后，发现一夜点灯的蜡烛钱竟要十两银子！而她家以前单过时一月的费用才不过二十两！于是起了贪心，把夜里府里各处点灯这项给取消了，每晚十两银子的蜡烛钱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可现在她却感到那样做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如今黑灯瞎火的连方向都不辨，该往哪里跑才好！

可不跑到别的住人的屋子她们俩个一身湿衣服，很快就要冻死的。

金氏凭着记忆一步一滑往前跑着，如果自己没搞错方向，前面应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上了曲廊，曲廊的尽头就连着沁芳阁，这是通往沁芳阁的捷径。

罗家媳妇紧随其后，与金氏一头扎进了寒冷异常的竹林。

可是不大的竹林，她们转悠了许久都不能出去，跑了大半个时辰，两人精疲力尽地靠在碗口粗的竹子上。

罗家媳妇提心吊胆的猜测：“咱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竹林上空徐徐地飘落，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还我命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