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几个忙完这些便到了吃午膳的时候。
江月一吃完午膳,便打发青菱去肖品玉那里拿回那些银票,然后又命人把王大掌柜王胜传来。
江月漓摒退众人,在外宅抱厦内接见王大掌柜。
江月漓问:“江山川老贼是从哪里来的银子把金氏从牢里捞了出来,是借的高利贷吗?”
王大掌柜点头道:“是。老奴遵从二小姐临走时的书信吩咐,给长安所有放高利贷的钱户都打过招呼,叫他们超高利息放贷给江山川,再过三两日,就到了江山川该还银子的日子,他若还不上来,那些高利贷肯定不会放过他,到时二小姐只用看好戏就行了。”
江月漓微微一笑:“有劳王伯了。”
王大掌柜道:“二小姐客气,老奴还以防万一,怕江山川万一咸鱼翻身,因此派内人与碧云交好,只要江川川那里一有风吹草动碧云就会来告诉内人。”
江月漓满意的赞道:“难为你想的如此周全。”
王大掌柜又道:“老奴已经把杨虎安排到徐大掌柜所在的粮油商行,叫邱掌柜带着他学习经营之道。”
江月漓道:“我本打算过了年再安排虎子哥进商行,没想到王伯已经提前安排了。”
王大掌柜道:“必须得尽早安排,等过了年之后要跟许多商户谈生意,如果徐大掌柜在那个紧要关头撂挑子要挟小姐,那么必定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老奴想要杨虎尽早能够上手,到时徐大掌柜如果撂挑子,二小姐就正好趁机将他赶出江家商行。”
江月漓点头赞许,问:“王伯冷眼看着虎子哥可堪重用?”
王大掌柜谨慎道:“并非因为杨虎是老奴举荐的,所以就替他说好话,那孩子着实机灵有悟性,天生是块经商的料子。”
江月漓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王伯,可总也没有时间,上次江松去典当他两个妹妹的首饰,是王伯派人把他打成那样的吗?”
王大掌柜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是二小姐派的人把江松狠揍了一顿。”
江月漓听了,低头沉默不语,等抬起双眸时见王大掌柜一直看着她,于是笑着道:“八成是三哥哥在背后帮我吧。”
王大掌柜也笑着道:“不是他,还会是谁。”
江月漓道:“我听我母亲说,咱们家的五大商行一年下来,净赚大约百万两银子,可是真的?”
“这些倒是千真万确。”
江月漓诧异道:“既然每年赚这么多,这么闲钱必定不少,父亲又是怎样处置这些闲钱的。”
“全部都存到钱庄里去。”
江月漓愕然,父亲最懂以钱生钱之道,怎么可能把钱放到钱庄里,这样不仅不能生小钱,还要倒交给钱庄一笔保管费,这种不划算的事,以父亲的精明是断断不可能去做的。
于是问道:“我父亲就没有想过把钱投资到别的地方,最起码或是开个钱庄放贷,这样每年还可以赚取不少利息。”
王大掌柜道:“老爷怎么没想到?二小姐十岁的时候,江家五大商行已经步入了正轨好几年,那时老爷就打算开一家钱庄。”
“可后来为什么又没有开?”江月漓奇怪地问。
“老爷过世的前半年好像身体容易疲劳,因为精力达不到,所以田庄就全权交给郭老庄头打理,他自己则挣扎着管理着五大商行,开钱庄的计划就一拖再拖,拖到最后……”
王大掌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怕再说下去惹得江月漓伤心。
江月漓微蹙了眉,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身体是极棒的,只要在家,每日都坚持晨炼,大冬天的还用冷水洗澡,带着全家去郊游爬山时,他总是头上顶着弟弟,怀里抱着她,手上还拉着姐姐,一路轻轻松松的从山底走到山顶,连大气也不带喘的,现在忽然听王大掌柜说他父亲生前精神不济,她觉得格外意外。
“父亲身体有恙,他就没有想过找个大夫瞧瞧?”江月漓疑惑地问。
“怎么没找,连太医都瞧过了,诊治的结果全都一模一样,老爷没有病,只是累狠了。”
江月漓越发蹙紧了眉头,父亲生活极有规律,每日必睡足七个小时,无论多忙,都尽量一到时辰就用膳,生意上虽然忙,却不至于忙得把身体都拖垮了,江月漓越想越觉得蹊跷。
王大掌柜惋惜的长叹一声道:“老爷要不是过度疲劳,也不至于会出车祸而亡。”
江月漓正在沉思,一听此话,抬起双眸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王大掌柜道:“小姐可能不知,老爷是个反应极为迅速,身手极为敏捷的人,那次车祸老爷应该是完全能够跳车幸免的,与他同车的五十多岁的赵老爷都能从车里跳出来,而老爷却没有,大抵是累的没有力气跳车,即便现在想起仍叫人痛惋!”
江月漓闻言,心中更疑云密布。
王大掌柜见她久不作声,于是开口道:“二小姐若没有别的事,老奴告退。”
江月漓只得暂且收了思绪,道:“我想开个钱庄,王伯觉得怎样?”
王大掌柜赞同道:“当然好,咱们家的闲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开钱庄生小钱,只是开钱庄风险大,怕借贷之人有借无还,所以必须得跟官府和江湖人士搞好关系,万一借贷之人故意赖账不还,二小姐就得出动黑道和白道双向夹击逼着他还。”
江月漓道:“既这么着,这件事容我再细细想想再做决定。
只是商号里的银子,我要拿来用该找谁?”
王大掌柜道:“咱们五大商行有个专管存钱和支出的帐房先生,姓唐,一应支出在他那里提取,以前老爷活着的时候,是规定每月支出五千两银子作为家用,每个月的头一天由陶管家去唐先生那里支取,回来交给夫人。”
这些情况前世江月漓一无所知,她惊问道:“那后来这每月五千的家用是谁在领?”
“江山川。但是他每月只能领到一千五两银子。”
江月漓总算松了口气,要是江山川真的每月领到五千两银子的家用,可他夫妻两个那样克扣府里的各项开支,光一个月下来,至少要贪去三千两银子不止,他们夫妇来江府头两个月是极老实的,除开那两个月不算,还有十个月,十个月至少能贪污三万两银子。
可如果每个月只能领到一千五两银子,江川川夫妇两个再怎么克扣下人和她母子姐弟几个,一个月也贪不了多少,十个月贪的钱也刚刚只够买西园那套宅子的钱。
江月漓疑惑地问:“江山川为什么每个月只能领到1500两银子?”
“这是老爷临死前规定的,任何人都不许篡改。”
江月漓怔住,父亲临死前把李氏扶正,说明他是极信任李氏的,可怎么会突然立下遗嘱只让每月支出1500两银子家用,这分明又是在防备着李氏,父亲的做法岂不显得矛盾?
……难不成父亲防备的并不是李氏,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江月漓在在袖子里握紧的拳头。
从抱厦离开后,江月漓又去了稻香村。
当时父亲死的时候她正好生病发烧,吃了药在睡觉,来报信的人只对李氏说父亲出了车祸,情况很不好,李氏也没往死那方面想,便只带了江月明赶到外书房,因此江月漓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也就更不可能知道父亲临死前的情形,她现在想问问李氏父亲临死前的情形。
李氏听了江月漓的来意,神色凄哀,低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江月漓有点急,握住她的双手道:“母亲,你先告诉我,回头我再告诉你原因。”
李氏见到她如此迫切,便开始讲述道:“你父亲去的那一天,天上也下着鹅毛大雪,路上的积雪到了人的脚踝处,你父亲去商行给所有的伙计发完过年的红包后已近午时。
天寒地冻的,虽是午时,可路上行人甚少,你父亲一来记挂着你的病,二来想快点回去和我们一起吃午膳,以免我们久等,于是便叫车夫快些赶车,谁承想在拐弯处突然冲出一匹马来,一下子就撞在你父亲的马车上。
当时你父亲的车正好是上坡,被那匹马一撞,便骨碌碌地向坡下滚去,你父亲因此摔成重伤,当时就昏迷不醒,多亏了与他同车的赵老爷,一面请路人帮忙请个大夫,然后又命摔得头破血流的车夫赶紧去商行报信,他自己则在大街上拦了一辆马车送你父亲回来,把你父亲安置在外书房内。
大夫赶到之后,针灸了好久,你父亲才悠悠醒过来,只来得及说了两句话,第一,把我扶正,要我好好把你抚养成人,给你找个好人家,第二,每个月的家用只准支出1500两,你父亲当时还想说些别的,可是人已经不行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根本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至今都记得你父亲当时的眼神,有千言万语,有许多牵挂,他就那么定定的盯着我,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我伸手想将他的眼睛合上,一连合了两次都没能成功,直到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像你父亲在世时那么幸福,然后再去合你父亲的眼睛,你父亲的眼睛这才闭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