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静思急得快要哭了。

“嘿哟, ”二姨太道, “还说我污蔑你？你说你不信你六妹没跟人鬼混, 那你还跑去跟老太太老爷说你六妹跑出去跟人家鬼混啦，装什么装，我今天路过老太太房间，我全都听见了, 老爷一开始在跟老太太说事，听说是你突然闯进去的, 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老人家一听犯病了, 现在还昏迷着呢。”

静思连忙着急地解释道：“我不是这样说的, 周六跟我说他看见我六妹跟高云生在一起, 高云生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我是担心我六妹出什么事，所以才着急地跑去跟父亲和祖母讲的，没有想到祖母……”静思放声大哭起来。

“够了, ”喻太太道，“哭什么哭？哭得这样委屈！别人不晓得还以为你二姨娘欺负你呢。”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祖母……”静思哭得越发厉害，看也不看静姝，起身跑了。

“祖母怎么样了？”静姝求喻太太道，“母亲，先让我去看看她。”

“看什么看？都昏迷不醒了, 你父亲一个人守在床前……”喻太太拿手帕擦了擦眼角道，“你闯大祸了，你知不知道。你跟我说实话, 你今天是不是跟他呆在一起了？”

“是，”静姝道，“我是去见他了，但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你……你还有脸说！什么都没有呆在一个包厢，那高云生都是有过家室的人了，”喻太太气得站起身，似要找什么东西，静娴也挺着肚子起身去拉她。喻太太怕动了静娴的胎气，气得又坐下，拿手颤颤地指着静姝，“不知廉耻！你把你祖母气成这样，大夫都让咱们准备后事了……”指了半晌，突然冲过来扇了静姝一巴掌：“你怎么就那么贱呢！”

“母亲！”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异口同声喊道。

静娴和三姨太、四姨太去安抚喻太太，玉芳、喻四夫妇则跑来拉静姝。静姝亦是后悔，今日压根不该跟高云生一起去百乐门的，想到喻太太说的那句“大夫都让咱们准备后事了”，不禁涌出泪来。

“跟你三哥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喻太太捂着心口，一边哭一边道：“我怎么就生了两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这时，范老妈子进来了，拉起静姝道：“老人家刚刚醒了，说要见六小姐，只见六小姐。”

静姝便跟着范老妈子一起进了老太太的房间，喻之原此时也在房里。

静姝走到喻老太太床前，却发现她依然是闭着双眼，并没有醒来。

静姝回头看喻之原和范老妈子。

范老妈子点了点头说：“老人家其实还没有醒来，一直昏迷着。”

喻之原冲静姝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边的凳子。

静姝走过去坐下。

喻之原道：“别太内疚了，你祖母不是被你气的，她看着你长大的，又最疼你，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还不清楚吗？”

静姝抹了抹眼泪道：“那她……为什么会昏迷？”

“唉……”喻之原道，“她这段时间身体本就不好了，今天其实是被你三哥、和五姐气的，早上知道你三哥还没回来，就有些不舒服，后来你五姐突然闯进来跟我们说你，她数落你五姐，突然一口气上不来……”

静姝道：“是不是我上次阿九的事顶撞她把她的身子气坏了？”

喻之原道：“你别自责，孩子，生死有命。谁能对抗得了命数呢是不是？人老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静姝又向床上躺着的老太太望去。虽说她的灵魂并不属于这具身体，但至始至终她是把她当作亲祖母去看的，尤其是当她发现她的秘密还那么关爱她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垂下来。

喻之原道：“你母亲很生气罢，你暂时就不要走了，呆在这里，我出去哄哄她，让她消消气。”说完便走了出去。

静姝就一直守在喻老太太床前，守了一个晚上，喻老太太依然没有醒来。

范老妈子几次劝她回房休息。

静姝不肯。

好几个大夫都住在喻公馆。每天来看的时候都是摇摇头，说没救了让早点准备后事。

到了第四天，老太太终于醒了过来。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守在床边的静姝，好奇地问静姝：“你怎么在这里？眼圈这么红？哭什么呢？谁惹你不开心了？跟我说，我教训他。”

静姝听她语气硬朗，神色也像是没病一样，高兴坏了，赶紧出去通知了家人。

后来大夫一诊断说，老太太什么毛病也没有了，喻家人知道了这个喜讯，别提有多高兴了。

老太太醒来之后单独见了喻之原。其他人想去看她，她却都没有见。

静姝晚上也去见老太太，老太太也没有见她。这让静姝感到非常奇怪。

这时，王妈找到她道：“六小姐，老爷和太太在书房，老爷让我喊你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妈道：“具体的我也也不知道，确切地说，是老爷找太太和你过去的，太太先过去了，他们找不见你，太太叫我来找你。”

“哦。”静姝跟上王妈，心想：父亲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到了书房外，王妈敲了敲门，喻之原夫妇似乎在里面小声吵起来了，没有听见，王妈把门推开，静姝直接走了进去。王妈又把门关上。

静姝听见父亲喻之原正道：“两个都是我的女儿，静思好歹是姐姐，先嫁人有什么问题？”

母亲喻太太则道：“谁让她是姨娘生的？我好歹是你的妻子，我的女儿静姝没有出嫁，静思就不能先她一步嫁人。”

喻之原道：“你怎么这样小气。莫要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传出去让人笑话！”

喻太太道：“我不怕，让她先嫁人了，才是会让人笑话我们母女呢，你母亲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孙女出嫁，这个孙女说的就不是她，在老太太眼里，她的孙女就只有静娴跟静姝，没有出嫁的孙女就是静姝，老太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静姝出嫁！你要让静思出嫁还不是没有完成她的心愿，她那么疼爱静姝，看着静思出嫁了，一想到静姝，她老人家能不难过吗？”

“怎么了？什么嫁人？”静姝问道。

喻之原夫妇这才注意到静姝来了。

喻太太走上去摸着她的脸道：“哎，还疼吗？我当时……我发誓再也不打你了。静姝，我那天打你，一是想到你祖母那么疼爱了，她的昏迷因你而起；二是因为你现在还是个姑娘家，那高云生是有过家室的人，他命硬，去年新婚不久就克死了妻子，后来有个姨太太也被他整死了，你说干嘛跟他混到一起？再说了，我最近听到风声，说那高家也是手脚不干净的，万一有一天像顾家那样被连巢一起端了……你说你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呀，怎么那么不会挑人，你看看你五姐，不也是在经常在外面鬼混的人，最后竟挑到了林少爷这种，你五姐怎么就那么会挑人呢……”

“胡说什么呢你？”喻之原道，“你母亲就是有病，别理她。”

“我说的有错吗？”喻太太叹息道：“我的静姝也是命苦，遇不到好的人，之前那么喜欢邵四，邵四又不喜欢，后来生病差点死掉了，后来跟顾家的亲事黄了，再后来邵四回心转意，混得也还不错，可这么一转眼就进了监狱，现在又和那命硬的高云生……”

“你给我闭嘴！”喻之原不耐烦地说，“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喻太太不说话了。

喻之原道：“是这样的，静姝。你祖母今天跟我说，她没有多少日子了，希望亲眼看到你出嫁，我跟你母亲刚刚商量这事呢。我听到消息，邵四马上要出来了，我就跟你母亲商量，想尽快安排你们的婚事，可你母亲死活不同意，我找你来问问你的意见呢……”

“邵家现在什么样子？你还愿意把我女儿嫁过去？邵四差点都死了，现在能从狱中出来，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他还有什么？你竟然要把我女儿嫁过去？”

“没你说话的份！你知道什么？”喻之原又喝断喻太太。

喻太太仍坚持道：“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她嫁给邵四。”

静姝道：“我也不同意。”

喻之原极是诧异，皱了皱眉，望了她半晌，继续道：“你母亲不同意，我就继续跟她说，不同意行啊，我母亲没有多少日子了，那就让她看着静思先出嫁吧，怕是等不到给静姝找到良人亲眼看着她出嫁的时候了，她还是不同意，你说她是不是不讲道理？静姝，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不想看着你祖母遗憾地去吧。”

静姝道：“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喻之原摆了摆手，吩咐喻太太：“你先出去，我跟女儿单独说几句话。”

喻太太道：“你别想蛊惑她，即使她同意了我还是不同意，你们要是一意孤行，我就……我就绝食。”

“好，今晚开始，你别吃饭了。”喻之原说，把喻太太气走了。

喻之原道：“你是怎么想的？”

静姝道：“父亲问的是什么？”

“啧，别听得懂装不懂，”喻之原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真的吗？”静思道，“那父亲说说，为什么我从前那么喜欢邵豫棠，现在又不想嫁给他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喻之原哭笑不得：“嘿——你这丫头片子，别耍嘴皮子。”

“我没有耍嘴皮子。”

喻之原道：“静姝，父亲是说真的，不是跟你闹着玩的，豫棠兄弟两人，我已经看了很久了，豫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豫光则不是，相信父亲没有错的，何况豫棠之前就承诺过你父亲说会娶你，你从前那么喜欢他，现在要放弃他吗？我真的看不懂你了，你在想什么？”

静姝不说话。

喻之原又道：“你祖母这次不过是回光返照，这是她最后的时日了，也不知能有多长时间，要不，你先跟他订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