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蹙额。
魏知隶也来了?
……如果他知道她在这里, 他会愿意帮助她吗?
回想起先前在鸣柳道里发生的事情, 矣姀的脸颊止不住发烫。
魏知隶……
他如果是真的喜欢她, 那么, 他应该会愿意帮她吧?
毕竟, 这个所谓的“常乐公主”是谁来做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魏知隶愿意帮助她, 那她的事情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她也不用去劳烦赵徽聿, 不用再欠他的人情……
虽然她欠赵徽聿的人情已经很不少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还他……
“公主殿下, 魏大人求见。”红袂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魏知隶,求见?
矣姀心里有些怪异。
先前有别的人, 或是官员, 或是侍卫, 来请示她的时候, 红袂总会出言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替她拦下,但是如今魏知隶请见,红袂却不曾做任何的拦阻……
难道,魏知隶也是知情人?
矣姀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如果魏知隶是知情人, 那她是不是便没有逃跑的可能?
他对她的喜欢只有可有可无的一点点, 常乐公主又是他的表妹……
他肯定不会帮她吧?
“公主殿下?”红袂的声音重复地响起。
矣姀回过神, 朝笙月点了点头。
笙月一脸疑惑,“……???”
矣姀无奈地自己动手把帷帽戴上,然后清了清嗓子,“让他进来吧。”
魏知隶弯腰进了马车后,笙月愣了愣, 然后……撩起马车帘子走了出去。
矣姀:“……”
“微臣见过公主。”魏知隶从容行礼。
矣姀:“……???”
魏知隶难道不知道现在在马车里坐着的人不是真的“常乐公主”?
如果知道,他不会行礼。
可如果不知道……那红袂为何不拦下他?
“公主?”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魏知隶轻轻抬头。
矣姀连忙抬了抬手。
魏知隶收了行礼的姿势,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囊,“公主,这是太后娘娘嘱托我交给你的。”
矣姀犹豫一下,沉默地接过锦囊。
“公主为何不说话,可是身子不舒服?”魏知隶再问。
矣姀隔着帷帽去看魏知隶,他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难道他也没认出她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她与他之间隔着帷帽,她脸上还画着那么浓重的妆容……
如果她说话,他便能很容易就认出她来了吧?
矣姀清了清嗓子,“我的身子并无大碍,魏大人费心了。”
魏知隶笑,“公主不用客气。”
矣姀:“……”
“魏大人?”
矣姀忍不住蹙额,魏知隶当真是认不出她来?
他与常乐公主为表兄妹,他不可能不熟悉常乐公主的声音……
既然她已经开口,魏知隶知道她不是真的常乐公主脸色却并无异常,这,这又是为何?
“微臣在,公主有何吩咐?”
魏知隶的表现很正常。
可是他愈是这样正常,矣姀便愈是觉得心里不安。
魏知隶如此表现,想必他肯定是知情的。
她方才已经暴露她的身份,如果魏知隶认出她,那么她或许会趁机向他求助……
可如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又或者是,他已经知道是她但是却故意地不认她……
这一切,是否能够说明,她绝对是逃不掉了?
“魏大人……”
矣姀沉不住气想要去掀自己的帷帽,却听闻魏知隶说,“公主,微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矣姀:“啊……等……”
眨眼之间,魏知隶已经下了马车。
矣姀的手还抓在着帷帽的边沿……
她看了一眼再次回到马车里的笙月和红袂,又低着头兀自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拿下帷帽动手去拆锦囊。
锦囊里只有一张折叠好的纸。
矣姀取出来展开,当先看到的便是信纸上那枚精巧的盘龙印……
后妃之中,皇后娘娘所用的印章为凤印,而太后娘娘的所用的印章为盘龙印……
这个锦囊,居然是太后娘娘给她的。
矣姀迅速地把信上的内容看完,信上所说的内容与红袂那日对她所言的无太大的差别,不过都是让她安心代嫁,而她的家人则会因此得到很好的安置……
……所以,魏知隶想必是知情的。
……所以,他才会在刚才如此表现。
他知道是她,但是他不会认他,因为……他不会违抗太后的懿旨。
矣姀平静地把信纸塞回去锦囊里,然后侧身背对着红袂和笙月,躺着美人榻上假寐。
她的思绪现在很乱。
乱得让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思考。
她也不知道眼下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她说服笙月帮助她,她只要再寻求赵徽聿的帮助,也许,她便可以成功逃走……
但是,魏知隶来了。
魏知隶所在的立场,让他不会帮助她,反而是防范她逃走吧?
矣姀无声地笑了笑,笑容十分的苦涩。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的一天,她与魏知隶站在对立面……
不知道过了过久,矣姀感觉到有人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公主殿下?驿站到了,该下马车了。”
矣姀慢慢地从美人榻上坐起来,红袂替她理了理衣裳,然后从笙月的手里接过帷帽给她戴上……
因为睡了太久,矣姀下车的时候一脚没踩稳,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她跌倒的时候,帷帽也掉了……
趁此机会,她连忙朝四周看了看,赵徽聿果然在不远处,不过……他此时正低着头。
矣姀使劲地看着赵徽聿,想要引起他的一点儿注意,但是赵徽聿不知道为何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矣姀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心急如焚。
他倒是抬头看一看她啊……
“公主,你感觉如何……”
不过一晃间,眼前再次覆上了红色的薄纱——红袂再次把帷帽给她戴上了。
红袂和笙月要把她扶起来,矣姀惊呼一声,红袂和笙月的动作瞬间就停止了,“公主?”
矣姀咬了一下嘴唇,声音微微颤抖,“我的脚好痛……你们找一个人来背我吧。”
红袂犹豫,“这……”
矣姀静观其变。
虽然她不胖,但是红袂和笙月她们看起来那么苗条瘦弱,想必是背不起她的……
如果红袂和笙月如她所愿找别人来背她,也许她便可以……
“这是怎么了?”魏知隶的声音忽然自远而近。
矣姀心里一惊,暗暗叫糟。
透过朦胧的红纱,矣姀看到红袂走近魏知隶,低声禀告道,“魏大人,公主也许是崴到脚了……”
“这样吗?”魏知隶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矣姀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魏知隶的目光太有穿透力。
即使隔着面纱,矣姀也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能看进她的眼底深处,看透她的所有小心思和小把戏……
矣姀无意识地收紧手指。
正晃神间,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清淡的冷香。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身子一轻……
她被人抱起来了。
抱她的人是……
矣姀微微偏转视线。
红纱以外的那一片高贵的紫色,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痛……
魏知隶……
“魏大人……”矣姀默默地开口,声音低落,“你,你不认得我了吗?”
说话间,魏知隶已经走进了驿站。
恰好有人迎了上来,“魏大人,公主的房间在楼上,已经准备妥当。小人来为你引路。”
魏知隶的声音温和如乍,“有劳。”
矣姀有些懊恼地看了一眼那突然出现的侍人。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她与魏知隶说了一句话后出现……
魏知隶答了他的话便不答她的了……
进了房间后,矣姀被魏知隶放到了床上。
侍人离开后,矣姀正要说话,门口那边又传来响动……
矣姀看过去,是红袂和笙月领着送亲队伍里随行的太医来了。
“公主殿下,请问你是哪一只脚疼呢?”随行的太医年纪已然不小,但是声音却中气十足。
矣姀右脚的脚尖动了动,随意道,“……这个。”
红袂见状忙上前来除去了矣姀的绣鞋。
太医面不改色地半蹲下身子,隔着袜子动作谨慎地检查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公主放心。没有伤着筋骨,并无大碍。”
矣姀面颊有些发红,“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痛。”
太医从善如流,“大概是方才擦伤了?微臣这里有一瓶梅玉水,覆于痛处,两三天便会好。”
矣姀点头,心里稍松,“有劳太医。”
太医笑容可掬,“公主客气了。”
太医走后,笙月拿着太医给的梅玉水要过来给矣姀敷脚,矣姀朝她挥了挥手,“稍等一会。你和红袂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魏大人说。”
红袂和笙月面面相觑,拿不住注意后又去看魏知隶。
魏知隶也在看矣姀,沉沉的眸子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情绪。
忽而,他点了点头。
红袂和笙月会意,转身便出了房门。
看着房门阖上,矣姀伸手要把帷帽拿下。
可不知道帷帽上的薄纱缠着了哪里,矣姀用了力气也没办法把帷帽拿下来。
她纠结一瞬,决定要把帷帽戴回去,可是让她尴尬的是,帷帽戴不回去了……
矣姀:“……”
魏知隶忽然笑了笑。
清醇的笑声落在矣姀的耳里,矣姀的脸颊刹那红了个透……
……她刚刚做的动作到底是有多好笑?
魏知隶忽然朝她走过来,矣姀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闭上眼睛又睁开,矣姀的声音中满是不知所措,“那个……魏大人……你,你站住!”
魏知隶依言在她的面前站定,平稳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笑意,“公主可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