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魏知隶和赵徽聿所在的方向, 矣姀抿了抿唇, “陆公子, 你府上的方向也在那个方向么?”
陆明琚顺着矣姀的目光看过去, 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是。”
“那, 要不我们就此分道而行?”
“你不随为夫回家么?”
“……此事是个乌龙, 陆公子莫要再提。”
“可是你如此打扮,若是就此离开, 他们恐怕会生疑。”
“……那该如何?”
“莫慌,你抱住我手臂, 一路羞涩低头便是……”
“……”
羞涩低头?
矣姀依言尝试的时候, 忽然感觉到有熟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隐隐的压迫感……
除了魏知隶还能是谁!
矣姀微微咬牙, 佯装淡定地抱住陆明琚的手臂, 低头浅笑,“陆公子,这样可好?”
陆明琚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你的表情太僵硬了, 可以适当地生动一些。”
“……如何生动?”
“此刻你便是把我当成是你真的夫君, 你会如何?”
会如何?
自家夫君背着她来逛花楼, 还在楼里养了一个美娇娘,她会如何?
她会……
矣姀冷哼一声,猛地把陆明琚推开,捏着嗓音道,“陆明琚你这就是个负心人!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话说完了, 矣姀连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矣姀突然的爆发让陆明琚明显地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地追了上去,“夫人莫要生气,为夫错了……”
“公子公子,陆府在这边……”
陆明琚脚步一滞,回过头来瞪了一眼那忽然出现在留香园前的家仆,“我家在哪里我会不知道?你没看到夫人生气了吗!赶紧跟上!”
“夫人?是……”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一出闹剧迅速地开始又结束。
矣姀和陆明琚那样的表现,在花楼前其实经常可以看到。
某家的郎君偷偷跑出来喝花酒,然后被醋气冲天的小娘子寻着后揪着耳朵回家去……
是以倚在各个花楼里栏杆处的姑娘们看到这样的情景,都见惯不怪地笑了笑,然后专心地去招揽别的客人……
今天的花街来了两位很特别的客人……
众楼里的姑娘都把目光落在了他们俩的身上。
只可惜的是,无论她们如何招揽,那一绯一紫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有的姑娘耐不住跑到了楼下去,但是却又不敢直接地上前去,只敢站在路边用大胆直白的目光看着他们……
“赵大人如何看?公主可会在这里?”魏知隶忽然问赵徽聿。
赵徽聿稍稍抬眼,不知道哪里的姑娘忽然发出了一阵尖叫,他微微皱了眉,“难说。”
“难说?那便是有可能?”魏知隶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领着一半侍卫搜查这一条花街吧。”
一半侍卫!
还有另一半……
赵徽聿蓦然抬头,“魏大人……”
魏知隶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言语。
赵徽聿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紧张。
他……
发现了?
他与矣姀相识多年,即便矣姀乔装打扮成另外一个人,凭着她的动作与语气,赵徽聿也可以把她认出来……
看着她与陆公子离开此处,他心情稍安,只是……
就现在看来,或许终究是天意弄人。
此事本可以完美地瞒天过海。
但是那个家仆……
魏知隶便是看到那家仆,所以才会起疑吧……
“凌胥。”
仿佛已经掌握全局,魏知隶的声音极其从容,“你带领剩下的一半侍卫,去追随刚刚离开的陆公子等人。”
“是!”
凌胥的手在空中划过,训练有素的一半侍卫顿时齐齐地转了一个方向。
他手一挥,数十侍卫立即自发地分作了两队,然后一左一右地随着刚刚三人离开的方向包抄而去……
看着众侍卫极快地追了上去,魏知隶负手于背后,回头,脸上是一贯有的温和笑容,“赵大人,花街一处的搜查便有劳你了。”
赵徽聿垂下眼睫,“是。”
——
回头的时候看到身后除了那个陆家的仆人外再也没有别的人,矣姀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陆公子……”
“别停下!”陆明琚拉着矣姀大步地往前走。
矣姀有些紧张,“怎么了?”
“赶紧走便是了,我觉得那两位大人怕是已经反应过来了……”
“反应什么?”矣姀的心情更加的紧张了。
陆明琚忽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人说,“弗圭,你走慢一些,待他们追上来时,你往另一个方向走。”
“是,公子。”
弗圭是那个跟着他们身后的仆人……
矣姀才想明白,便感觉陆明琚拉着她跑了起来。
陆明琚身高腿长跑得快,矣姀有些跟不上,但是她又不能与他明说她的脚腕受了伤,便只能默默咬牙忍着。
谁知道他们没跑多远,拐角一转,他们看到前方陈列着一队侍卫。
为首的人,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
那人是凌胥。
矣姀的心跳厉害。
他们现在走进了一条巷道。
除了前进便是后退。
四周再无别的出路。
前路被凌胥带着侍卫堵住,矣姀往后一看,身后的拐角处正逐渐地走出一众侍卫来。
弗圭也在其中。
看来,陆明琚本想让弗圭去引开那些侍卫的计策并没有成功。
矣姀仰头看了看陆明琚,“陆公子……”
陆明琚神色冷凝,低声道,“别慌。我们见机行事。”
矣姀点了点头。
“他来了。”陆明琚忽然说。
矣姀抬起头,有人正慢慢地从弗圭身边走过。
面容和煦的男子,白玉束发,紫袍加身,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
仿若是闲庭散步,又或者说是瓮中捉鳖。
他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自知逃跑无望。
矣姀仓促地别开视线,神色一片黯淡。
魏知隶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在两人面前站定后,他不发一语,只盯着矣姀看。
矣姀被他盯着手脚发凉,但是她又不敢与魏知隶对视,怕他认出她来。
心里侥幸魏知隶未必已经确认她的身份,想着最后一搏,矣姀怯怯地往陆明琚怀里挤去,声音极可能可怜兮兮的,“夫君……”
陆明琚抱着她后退了两步,“大人这般盯着在下的妾侍看,怕是不合礼数吧?”
魏知隶不语。
陆明琚皱了皱眉,他搂紧矣姀的腰,“我们走。”
矣姀随着陆明琚转身。
就在此时,魏知隶忽然开了口,“陆公子止步。她脚上有伤,不宜长时间奔走。”
陆明琚心下一沉,脸上却泛起惊讶,“芍药身上无伤,大人怕是认错人了吧?”
魏知隶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是绝对的肯定,“我没认错。”
“她的身上,有梅玉水的味道。”
“这位大人,你怕是认错了。”矣姀故意把话说得娇滴滴的,“妾身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梅玉水的味道呢?胭脂水粉的味道倒是有的,毕竟妾身刚刚和我家夫君从留香园出来。”
“是吗?你知道梅玉水?”
矣姀:“……知道。”
魏知隶忽然笑了。
矣姀不解地看了陆明琚一眼,然后发现陆明琚在皱眉。
她……她说错话了?
“公主,别闹了,随我们回去吧。”魏知隶叹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
矣姀咬牙,“大人,你确实是认错人了,妾身是陆家的……”
“公主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梅玉水是宫中特有的治伤用药,你若只是平民女子一个,又如何会知晓?”
矣姀:“……”
矣姀看着陆明琚,眨了眨眼睛。
谁知道陆明琚也在看她,眼神除了极其的复杂外,甚至还带着些……意外。
是在意外她的身份吗?
矣姀不愿意放弃,“我……妾身听别人说的。”
魏知隶轻笑一声,也不打算再与她辩驳下去,只是忽然转变了口吻,语气淡漠地说,“公主,你若是再任性下去,怕是要给陆公子添麻烦。”
他已然失了与她周旋的耐心。
给陆明琚添麻烦……
被人精准地抓住弱点,矣姀只能妥协,改口道,“魏大人,请你不要难为陆公子…… ”
魏知隶似笑非笑,“公主答应随我回去,陆公子自然可以平安离开此处。”
得到他的保证,矣姀看了看还攥着她的手腕不松手的陆明琚,小小地咳了一声,“陆公子,你走吧。”
“谢谢你。”
“你的恩情,待我日后有机会再还你们……”
陆明琚慢慢地松了手。
矣姀朝他行了一礼,默默地走到魏知隶的身边。
魏知隶朝不远处的侍卫点了点头,“把那个家仆放了。”
“是,魏大人。”
陆明琚看了看不远处的弗圭,视线再次回到矣姀的身上。
她垂眸站在魏知隶的身边,发髻上的簪花在微微颤抖……
忽然想到什么,陆明琚皱眉,“魏大人,在下曾经与常乐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陆公子,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可以看破但是,”魏知隶淡定自若,“不应该说破。”
“明哲保身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可……”
“陆公子……”矣姀适时开口打断陆明琚的话语,“你该回去了。”
陆明琚定定地看了矣姀一会儿,终于是转身往弗圭走去……
陆明琚走后,矣姀眼看着前方,“魏大人,我们回驿站吧。”
说完,也不待魏知隶是何种回应,矣姀抬脚便要往前走,可是她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便被魏知隶拦下,“等等。”
“魏大人还有什么……”
“事情”两个字消失在矣姀的嘴里。
魏知隶把她抱了起来。
矣姀拧着眉头,“魏大人,本宫可以自己走。”
魏知隶垂眸看她一眼,“不想要你的脚了?”
“我……本宫的脚没事!”矣姀气恼。
“没事?”魏知隶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好,“已经肿了。”
他怎知她的脚……
矣姀心里正惊奇,魏知隶抱着她快步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站立在一旁的侍卫们,“派人去通知赵大人,公主已经找到。”
“是!”
“我们回驿站。”
“是!”
作者有话要说: 魏知隶:要认出她来,实在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