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穗哑口无言, 愣神地望着他, 鼻尖泛红,眼里被吓得蒙上一层水泽,苏行蕴一见她这模样心就软了,“你哭什么啊, ”他烦躁道:“我还想哭呢。”
林青穗移开目嘟哝:“你凶什么?”苏行蕴目光紧锁在她面孔,威慑半晌无果,反而对方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别扭的模样像极了,没给捋顺毛的奶猫。
苏行蕴憋不住的绽唇一笑, 松开了手臂, 无力瘫倒在一旁:“小丫头, 我算是彻底败给你了。”
林青穗却犯执拗地认真道:“我方才说的, 确是发自内心之话, 苏行蕴, 原本你我命格里并无牵扯, 相识相知一场, 不过是机缘巧合,扪心自问,似你这般出众伟岸的男子, 性子又磊落讨喜,大多女子都难以抵挡,然而...”
“哈哈,再说一遍?”苏行蕴一个鹞子翻身, 笑眼泛光,复又压在她身前:“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是想说,然而情爱之事,到底如同镜花水月,极易伤神费心,到头来沦成痴妄,”林青穗被他惊了跳,磕巴着又续语道。
“不不,谁要听你的然而,”苏行蕴一把扯高她的手,反举着压在亭柱上,剑眉轻挑,话语带着几分佻达不羁:“你是说,似我这般出众伟岸,的男子如何?”
林青穗后知后觉,粉脸唰的变得通红,她勉力挣扎道:“登徒子,本性难改。”
苏行蕴却像是偷了蜜糖吃的孩子一般高兴,眼里晶晶亮的,嘴角抑制不住的高高扬起,知她面皮薄,心思又沉,能听她吐露心声已是十载难逢,苏行蕴不再勉强她,豁然起了身,一手撑着圆木大柱,意气风发的笑:“既你我二人心意是一样的,待此事过后,我再去临安一趟,让我二叔去你家替我提亲可好。”
“怎就说到提亲上来了?”林青穗稍稍收敛了羞意,仰面正色询问他:“你莫再只顾说笑,此事你待如何应对?”她想起嘉柔郡主,不由得多口提了句:“郡主虽对你无意,却也不想因此忤逆爹娘,女子清白名声比天大,我知你此事左右为难,是以原先并不想掺和其中给你添乱,但....”
她咬咬牙,不再拿乔作态:“但既已向你表明了心迹,我便该一心信任你,我来京城时日不长,所认识的不过身边三三两两几人,你与郡主之事,也只是听你二人口述才得知,至于要如何帮你,心底却是全无主意。”
她说到此处心中又生出些卑怯:“我这人并无出众的能力,家世又卑贱贫寒,凭实说,要高攀你,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行蕴原本还专注听她讲着话,一听她竟将自己比作癞蛤蟆,顿然憋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傻姑娘,你说什么呢!我还不至于是癞蛤蟆那般不济吧。”
林青穗脸热着斜睨他一眼,苏行蕴心情大好道:“你不必忧心,这事我已有定夺,定会给你个清楚交待”,林青穗不由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还不怎么好跟你解释,”苏行蕴道:“因为此事牵连到我二叔一家,等过些日子,事情明朗些了,我再一桩一桩与你细说。”
林青穗乖觉的点头,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苏行蕴忽而换了个话题:“今日天色甚好,我一路驰马而来,凉风习习,真真舒畅又适怡呢。”
林青穗反应不及,信口附和:“...气候是不错,”眺目可见日光隐蔽,微风和煦凉爽,霞光混混沌沌,热气消散,的确是个舒适天,但望了望暗灰色的旷远天际,她又道:“就是好似有些像要下雨的前兆。”
“咦,怎么会呢!”苏行蕴连忙道:“阴翳天,下不成雨的。”
“倒也是吧,若是落起雨来,碧玉溪那边的宴会可就扫兴了,”林青穗似是坐得太久,便起身动了两步,无意间瞥了眼林子那头,疑声问:“俏俏呢?”
苏行蕴挥手叫来武侍,一问才得知朱俏耐不住闷,到宴会那边凑热闹去了,苏行蕴问:“要不要派人去找她来?”
“算,算了吧,”话到了嘴边,林青穗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摆手作罢,苏行蕴勾唇一笑,此番正好中他下怀:“你今日还有旁的事么?”他别别扭扭的问。
“有倒是有,流觞曲水那边用的都是我们的酒,虽不知规矩如何定,但差不离就是一场比试,我想去看着点,”林青穗回。
“可,可我二叔想见见你,问你有空无空?”苏行蕴满脸遗憾道。
“苏神医?”林青穗惊讶一声,想起自己来京城这么久,都未曾出过风泉山庄,顿时拧着帕子喊句哎呀:“正是呢,来京竟未曾拜访过恩人前辈,是我考虑不周了。”
“可不是,”苏行蕴见她意志松动,连忙趁热打铁道:“我二叔自从知晓你来京,跟我提过了好几回,还说要来风泉山庄看你们,不过被医馆繁杂事拖住了脚。”
“哪能劳驾神医来探望我们,是我的疏忽,理应去上门拜访的,”林青穗想到自己如此失礼,颇有些不安,她不清楚京城人家的规矩,便问苏行蕴:“若要拜访神医,是不是得先下个帖子之类,约定日子再提礼上门去?”
“不用不用,自己几个人,哪有那么多虚礼,”苏行蕴连忙摆手,笃定地答:“我之前就想着今儿好天色,正好宜出行访客,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这便去吧!”
鬼迷心窍地,林青穗竟被苏行蕴三言两语诓上了马车,直到苏行蕴挥鞭催马后,她尤反应过来惊呼道:“我哥哥他们还在山庄里,我得带他们一同去啊。”
“下回再一道去,”苏行蕴笑得志得意满:“今儿你就当去探探路,带一堆人太过麻烦。”
林青穗撩着车帘子哭笑不得,她诫告道:“苏行蕴,你别带着我一道胡闹啊,”“怎么会呢,”苏行蕴再挥一鞭,声音沉稳醇和:“就去同我二叔见一面罢了。”
***
朱俏借竹林掩映躲在暗处,远远望着涧溪边那道众星拱月的清俊身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燃着晶晶亮的光影,或是因私下偷窥的心虚不已,又或是太久不见而紧张激动。
毕竟是许多年前打心底仰慕过的少年啊。
她那时便深知温公子并非寻常书生,他就如同苍山巅峰上高贵的雪莲,如同水里熠熠发着光的珍珠,同她们这些黯淡的鱼目,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朱俏双脚钉在原地,再多观望了几眼那愈发高不可攀的雅贵公子,心里的欢羞雀跃却渐渐冷却下来,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姑娘,温公子不是小大夫,她也不是穗穗。
这时刻,朱俏反而想起林青芜跟她讲过的一个人。芜芜说,她们丰杏村有个叫春谷的姑娘,昔年只见过温公子一面,事后却总缠着她家人问温公子的信儿。
哪怕到了如今,那春谷姑娘年纪不小了,却怎么也不肯好好挑户门当户对的嫁了,仍然犯着傻犟,这个也瞧不上,那个也不满意,听说穗穗姊妹要上京城,她还妄想着要跟来,跑到林家哭闹了好一阵,被她爹娘打了一顿,拉回家关在屋子里才作罢。
芜芜当时说起这事时,神色间颇为不耐烦,直言道那姑娘脑子大约烧坏了,朱俏罕见的没有附和她。
想起那位春谷姑娘,朱俏竟有些难过,是同情,更是同病相怜。
朱俏低下头去,眼圈莫名的泛了红,“俏俏!”林青芜欢快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在那头挥着手帕喊她:“我找你半天了,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林青芜三两步跑过来,脸上带着激动兴奋:“你猜我看到谁了?哈哈,你肯定想不到,”不待朱俏回答,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分享这份喜悦,林青芜拖着朱俏走出竹林,站在个宽敞的地儿,指着溪水边一群贵介书生,喜滋滋道:“你看你看,那是谁?”
“谁...谁啊,”朱俏还没来得及整理面上的表情,躲闪着心虚道,幸好林青芜也只沉浸在意外惊喜中,她抱着朱俏的手臂,激动得又笑又跳:“就当年那个温公子,温行易啊!”
林青芜也是方才无意间,听吕珩提起的温行易,她一听这名字便好奇不已,托吕珩带她偷偷看一眼人,这一见之下,还真就是昔年那位温公子,林青芜一腔喜悦压都压不住了,赶忙就跑来告诉穗穗俏俏几个。
“听吕公子说,温公子就是皇帝今年钦点的文状元啊!巧不巧!”林青芜真是太高兴了:“揭榜的时候咱们估计正在来京的路上,这样天大的喜事,我们竟然都没听到信儿”。
“文状元?”朱俏一惊,这回却是发内肺腑的欣喜:“文状元是温公子!”
“是啊是啊,我再三问过吕公子了,就是他,你看嘛,那边好多人都在巴结温公子呢,”林青芜与有荣焉的偷笑出声,又喜不自胜咂嘴道:“哈哈,武状元,文状元,我们都认识诶!我的天呐,简直不敢相信。”
“走走,”林青芜开心地拉着朱俏去找吕珩,“咱们去找吕公子说说,待会儿温公子若得空了,咱们私下去打个照面啊,当初可都是亲善邻里,玩得多好啊,温公子定还记得我们的。”林青芜又欸的一声:“穗穗哪去了?穗穗不是跟你一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