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肖楷楷和徐默然从餐厅出来的照片在学校的公告栏，论坛，学生群里到处传阅。

她和徐默然相互对视聊天的画面，扶着徐默然的画面，她把他放到后座弯腰给他盖衣服的画面经过被处理成疑似在接吻，偏偏就是没有之后她独自离开的画面。这些还不是劲爆新闻的全部——

和这些画面相对比的，是肖楷楷进教室亲自给冯亦送苹果的画面。

加粗加爆炸性效果的字体把标题增添了十足恶趣味：

妖女是**，左右逢源男神导师和大一新生！

肖楷楷第一时间找到幕后真凶乔诗涵。

教室里女生们已经哭倒一片，哀嚎中更是涌动着愤愤不平的怒气，乔诗涵静静地拿着理论书坐在位置上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有人不平地拉她加入吐槽军团：“诗涵！你看！你说徐老师真的和那个肖教官在一起了吗？”

乔诗涵只是温和勾唇，犹如圣洁的白莲花：“我相信徐老师的眼光。”

肖楷楷抬手扣扣门，“乔诗涵。”

所有人闻声望去，一张张脸上或是用理智按捺住的愤怒，或是看好戏的玩味笑意。

肖楷楷都当没看见一样地双手抱臂：“你出来一下。”

乔诗涵放下书起身。

两个人来到长廊上，肖楷楷开门见山：“我知道照片是你拍的。”

乔诗涵微笑：“肖教官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你有证据吗？”

肖楷楷也笑：“有的话我就不兴师问罪了，而是直接押你去警局了。”她和徐默然都不是明星，在烤肉店出现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还有途中说先走一步的乔诗涵，这些照片不是乔诗涵拍的，难道是鬼拍的？

乔诗涵了然点头，双手背后：“那肖教官找我出来的意思是？”

肖楷楷眯眸：“冯亦来找过你吗？”

乔诗涵微微一怔：“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她随后马上又补充道，“他不是比较应该去找你吗？”

肖楷楷挑眉，语气轻快道：“好，我知道了。”

乔诗涵一头雾水，看着肖楷楷转身离开，心口不禁一沉，是自己刚才看错了吗？肖楷楷上扬的嘴角是什么意思？

肖楷楷刚才突然话锋一转提到冯亦，乔诗涵根本没有反应思考的时间，给出最真实的话，恰恰是她想要的答案。

冯亦去找他女朋友时提到的答应的事是什么事？

肖楷楷翻来覆去的想，没有头绪。

现在冯亦和她的照片在网上像病毒一样传播，他女朋友不可能看不到，以他紧张女友的程度怎么可能不查这散播照片的是谁呢？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查不到乔诗涵呢？查到了又怎么可能不来找乔诗涵呢？

冯亦知道却不来找，看到也没有做任何举动，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答应女友的事情和挤兑她有关。

想到这里，肖楷楷已经有一点眉目了。这时校长一通电话打给她，让她来办公室一趟。

肖楷楷把门推开，看到冯亦也在。

校长的脸臭到爆，背着双手在桌子后边焦急地来回踱步。看样子似乎已经发过一顿脾气了。看到她进来，他一头的白发立刻蹿起来几根，白种人容易外扩血管的白里透红遮掩不住愠怒。

不过他还是试图维持着一个校长的尊严——

“楷楷，你做的太过分了。”

校长把手机丢到桌上，上面是放大的她“水性杨花”的对比照。

“楷楷，我是让你解决问题，不是让你制造问题。学校的校规，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乱搞男女关系。可是你居然同时……”校长握拳用力敲桌面，“我需要你的解决方法！立刻，马上！RIGHTNOW！”

这次不是“我需要你的解释”，而是“我需要你的解决方法”。

这时站在一旁的冯亦开口说道：“很简单啊，校长，你公事公办，把我和肖教官一起开除了，不就得了。”

校长和肖楷楷同时看向他。

冯亦扭头看肖楷楷的眼神十分认真笃定：“我不后悔喜欢上肖教官，我也相信这新闻是假的。不过校规就是校规，我知道我触碰了红线。不能因为我是F集团的公子，就搞什么特殊。我不喜欢这样，校长，你假如开了先例也不好对学校的每一个人交代。”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公事公办。”冯亦利落总结，“放心，F集团不会找V大的麻烦，一切后果我一律承担。”

肖楷楷心里的一点眉目在听到某人说了这段话后，完全豁然开朗。原来，他搞这么多事儿，最后的目的是这个。

不等校长开口，肖楷楷一个越步挡在冯亦身前对校长说：“校长大人，我有一个大团圆的解决方法。”

校长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俯身道：“快快说。”

“还原真相。”肖楷楷甩出四字重点，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一个电话，通了几句话后，看向校长，“校长大人，麻烦你第二天早会上安排几分钟的红旗下的讲话，我自然会把这个新闻从头到尾解释清楚。”

校长瞪大眼睛，激动地大舌头：“所以楷楷，你的意思是，你和和冯亦之间的事都是假的对吗，对吗？”

肖楷楷看向沉下脸眉峰高耸的冯亦，笑笑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这个嘛，明天就知道了。”

校长怎么可能会想要开掉冯亦这颗摇钱树呢，肖楷楷有办法把闹大的事情揉捏成没有，自然是最好的。肖楷楷自信地保证会妥善解决，校长只好选择相信，期待第二天早会的到来。

冯亦跟着肖楷楷走出校长办公室，快到门口的过道上，冯亦喊住了她：“你不是想尽办法要摆平我的吗？现在我主动提出要走，你莫名其妙说什么还原真相？肖教官，你是不是有病？”

肖楷楷缓缓转身，冯亦脸上挂着冰霜，整个人完全是不再伪装的耐心磨尽。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还是很不符合他年纪的气场的，还是很吓人的。

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肖楷楷才有了那么一点接触到他真面目的感觉。这样也好，面具落下，才能看到对方的用心。

肖楷楷：“我虽然被传的神经兮兮，无恶不作，妖女一个，但是我还是很护短的。你跟我作对不假，但到底是我带的学生。我的学生我当然要护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走道的两边，一边是窗。窗外的矮树丛郁郁葱葱甘愿给阳光当绿色传输带，透进来的光线都飘着清新的柔和。灰尘如蝴蝶般在空气里跳动，围绕朝肖楷楷走来的冯亦。

他走到她的跟前，眸光尖锐，一字一句道：“肖教官，你觉得和我作对值得吗？”

肖楷楷笑：“那你觉得你为了你那个A大的女友，值得吗？”

冯亦目光一颤。

肖楷楷挑眉：“既然你回答不出来，那也就不要问别人。在我肖楷楷的做人原则里，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冯亦脸色难看地扯动嘴角。

肖楷楷伸手拍他肩，安慰道：“别着急啊，如果你真的信心百倍，信念坚定，你想走绝对走的成。”

冯亦抓过她的手腕，压住气性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力道有点重，肖楷楷目光落及他青筋凸起的手，仍然保持微笑：“想让你好好看看清楚。这样吧，我们给彼此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七天后，你还不改变想法，我亲自去找校长送你去A大。如何？”

肖楷楷说罢，歪头示意他放手。

冯亦不大的眼睛，聚着思索的光，他打量面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妖女教官，不确定她是真的有什么，还是在故弄玄虚。

“好，七天就七天。”冯亦松开手，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肖楷楷，我就看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冯亦轻撞开她的肩，越过身旁。

肖楷楷勾唇，站在原地不由地笑出声。

“是不是觉得他这个样子似曾相识？”肖楷楷循声扭头，徐默然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来，单手插兜，“那耍狠的样子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是不是？”

肖楷楷微微蹙眉：“年轻的时候？我现在很老吗？”

徐默然黑白分明的眼眸转个半圈，斟酌修正：“更年轻的时候？”

肖楷楷问：“你的感冒好了吗？”

徐默然伸手打哈欠：“好了百分之九十五了吧，如果我不是去拿烧烤店的监控的话，还能睡到中午再来学校，那样的话就能彻底满血复活。”

肖楷楷一愣，她刚在校长办公室明明直接打给烧烤店老板，让他把昨晚的视频COPY一份直接发她邮箱的呀。

徐默然把脸凑过来：“别怪老板，毕竟我昨天去光顾的时候，一时嘴快答应给他烧烤店资助两年的牛肉。”

“……”肖楷楷翻白眼，无语拿出手机，“把视频发我。”

徐默然把U盘从口袋里拿出来，有意无意地冲着空气画圈圈，“跟老板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让他包喜宴，把我送上车还细心地给我盖衣服，关车门的时候盯着我看了好久。肖楷楷，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究竟喜欢我多久了？”

肖楷楷伸手去抓，徐默然抬手仗着身高欺负她。

肖楷楷想要顺势给他来一个过肩摔，被他从身后反手死死地抱住肩胛骨不得动弹。

肖楷楷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不时地喷在耳边，她满脸涨红，她很想说她可以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是鸡肋，越抹越黑。

徐默然有时叫她夫人，有时叫她楷楷，仿佛全凭心情，肆意而为，可是鲜少像这样全名全姓地喊她。

偏就……仍然撩拨了她的心。

“肖楷楷，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究竟喜欢我多久了？”

肖楷楷，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究竟喜欢我多久了？

……

多久了？

好久了。

久到不知道从何说起，久到故意回避却还是挥之不去地在血液里流淌连带着那段柳暗花明的青春，这辈子都割舍不掉。

她侧目间，迎上他眼底淌着的涓涓笑意：“很久了。”

这三个字猝不及防地说出口。

她竟正面回应他。

徐默然禁锢的手臂稍稍松开。

“徐默然，六年前你就知道了。不是吗？”肖楷楷眯眸，纷飞刺痛。

徐默然失神的片刻，肖楷楷推开他，把U盘拿过来。

他抬眼望她。

肖楷楷自嘲一笑：“可惜，那天你没来。徐默然，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句话是你说的。”

阳光泛黄，像落叶知秋，那一抹陈旧的光折射到徐默然的眼睛，其实只是照在肖楷楷胸前的名牌上。

时光一下子兵荒马乱地闯开回忆的大门。

在他突然离开的前三天，他和她要去第十五个博物馆。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把本市大大小小的博物馆逛了十四个。

原本肖楷楷以为高考过后就能放肆地浪费时间，狂吃海喝到处逛的主题正要走起，没想到徐默然一个修身养性的计划如冷水般浇灌在头上——暑假博物馆路线，get起来。

鉴于肖楷楷这种暴躁急进的性格，徐默然表示，趁着这个漫长的暑假正好可以好好地磨一磨性子。走进沁人心脾陶冶情操的博物馆，一待就待上一天，最适合不过了。

好不容易不用补习功课了，徐默然的这种提议自然缺少身为补习老师的分量，肖楷楷挑眉表示他需要给一个更充分的理由。

徐默然说：“我担心你。虽然经过我的调教万一发生肢体冲突，你的安全不成问题。可是和平年代还是能不动用武力就不要动用武力。很多事只要你能忍耐两秒，就不会发生。我担心你，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他说的自然诚恳，让她乖乖地跟他上公交车，看完一个又一个无趣到不行的博物馆。不过……她无趣间瞥到他认真盯着玻璃罩里的文物的模样，时间仿佛也填上了色彩。

这天，肖楷楷的磨蹭导致他们没能赶上公交车。

看着远去的公交车，肖楷楷懊恼刚才就快追上了：“这个公交车司机怎么搞得？明明停一下就可以的事！我都那么用力喊他了，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徐默然双手叉腰，也是跑的气喘吁吁：“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总不能去拍人家车门吧。”

“如果不是你拉着我，我就去拍了！赶一赶总是能赶上的！”肖楷楷瞪眼，一辆近在咫尺的公交车愣是不等人开走了，彻底点燃她压抑的急躁本性！

“勉为其难会伤人伤己的。肖楷楷你又忘了我说的，危险的事不要做。”公交站台上，徐默然指着肖楷楷，逮住机会又开始叮嘱起来。

肖楷楷一把抓住徐默然伸过来的食指，不服输地反驳：“什么勉为其难？这叫全力以赴！如果都跟你这样随遇而安，活该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漫画般干净的背景，蓝天流云，暑假的艳阳骄热还没有拉开序幕。她和他相对而站，彼此额头的汗水都随着风慢慢消散。

她握着他的手，嘴唇微翘，漂亮的脸蛋写满倔强的英气。

他感觉到她手心的滚烫通过食指传送到体内，心头怦然。

他静静地看向她，刚才她每一个字的铿锵有力都强烈地回荡在他的耳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竟试图去修改她的闪光点。

他是真的想要改变她吗?

还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身上的光芒？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黑夜里战斗到耗尽体力，那双眼睛却依然耀眼到震慑人心。

肖楷楷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疲惫，什么是放弃。

这样的无畏能在这世界披荆斩棘，也能被这世界伤害到无以复加。

他想保护她。

所以告诉她，在有些事上要试着妥协，试着接受不好的结果，试着告诉自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可是现在……

为什么听到她亲口为他说过的话背书，心里竟呕到想死呢？

这个世界上有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的飞机，为什么就没有从现在飞到过去的飞机呢？

如果有，我一定告诉你，我说错了，我要重新告诉你。

徐默然握拳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胸膛，无声地把落寞写进自己的倒影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