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一辆马车悠然地晃悠在平整宽阔的官道上,驾车的连青虽然依旧面容冰冷,缺少了些紧张和戒备,马车内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让连青微微有些担忧,他还记得昨夜明大回来的时候,那一脸的难过和忧伤,他虽好奇,却知道不该自己问,只是今日一大早,居然看到明大收拾了行李去向薛相辞行……
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不仅让薛相怔愣了半天,还让他这个随侍也是反应不过来。
“公子,咱们就这么走了?”终于,连青还是忍不住开口,微蹙的眉宇显示着他的不安和疑惑。
“恩。”车内,明大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
连青皱眉,为什么这三个字在嘴边来回地打转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他只是个侍卫,不能揣测主子的意思,但是……或许是出来久了,跟明大在一起时间长了,居然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连青叹了口气,微微的道:“主子可是不满意薛姑娘?”
“……”车内一片沉默,连青咬了咬牙,还是接着自己的话茬儿继续了下去。
“其实,薛姑娘虽然不适合做太子妃,但是做良娣还是绰绰有余的,公子不再考虑一下么?”
“连青……”许久,明大才怅然开口,这一声低叹如喑哑的琴弦一般,让连青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车内,明大仰躺在车板上,望着头顶高高耸起的车篷,伸出了手,“会为了那个人奋不顾身么?”
“属下不曾爱过谁,所以……属下也不知道,但是自古以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连青皱着脸。
“呵呵……”明大晓得连青的回答是驴唇不对马嘴,也没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只是叹息了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那美人呢?”
明大的声音很小,所以连青听得并不甚清楚,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话。
两人是一大早离开的,如今天色已经大亮,连青聚精会神地赶着车,突然,空中一阵翅膀的扑扇声,连青脸色一凛,拿出怀中一个雕刻了古怪花纹的勺子,放在唇边,一阵尖利的呼啸声破空而出,车内的明大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掀起车帘的时候,连青的胳膊上正停着一只不知道是鹰还是鹞的鸟,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向突然出现的明大,竖起了满身的羽毛,带了浑身的戒备。
连青轻轻抚弄了一下它的羽毛,看到鸟儿放松下来,才慢慢松开它,取出右翼翅膀下挂着的小竹筒,恭敬地递给了明大。
明大皱眉,接过竹筒后顿了一下,复又轻轻地打开,内里的宣纸带着点点碎金色,仓劲有力的字体赫然出现在面前,只有两个字。
“速归”
“宫里出了什么事?”明大抬头问向连青,他这几日陪着薛如意玩闹,一切与明唐有关的事物都由连青处理,此刻看着连青并不算严峻的表情,明大知道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连青吞吞吐吐的模样又让他心生疑窦。
“快说!”明大低喝,连青哆嗦了一下,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哪里做过欺上瞒下的事,可以他对明大的了解,如果他真的说了实话,怕是眼前的主子会跑的更远,而且……刚刚才在美人跟前失意,此刻……
连青一咬牙,吐道:“皇上,皇上前些日子受了伤……”
“什么?!”明大大惊,狠狠地皱眉,“怎么受的伤?!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
连青被问的一脑门子的汗,撒谎果然不是他的长项,但此刻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像,好像是大燕的细作……前些日子的事,属下见公子没有时间,又,又因为皇上并无大碍,所以……所以……”
“连青……”猛地,明大平静了下来,对上连青紧张躲闪的眸子,冷了脸,下一刻,一把抓上连青的衣领子将他提到自己眼前,怒斥,“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管他妈几个薛如意也比不上父皇!你真该死!”
“是,属下该死!公子,那咱们还去大燕吗?”连青听到明大的话,心中顿时松了一下,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继续发傻。
“回临安!”明大一声令下,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霸气让连青不由得臣服。
“属下遵命!”连青重新坐好,一抖缰绳,马儿顿时吃痛,撒蹄狂奔起来,只是,还未行几步,一个黑影却噗的一下扔在了他们的马车前,说是扔,因为这个人似乎毫无生气,身子竟是呈弧形飞过来的。
连青大惊,立刻拉紧了缰绳,马儿一声嘶鸣,顿时扬起了前蹄,那人影生生被卡在马蹄中间,连青一头的冷汗,抽出佩剑,小心地步下马车,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皱眉,剑尖指在黑衣人身上,可他毫无反应,连青慢慢地收回佩剑,蹲下身子,将黑衣人翻了个个儿,顿时,连青被黑衣人身上发出的浓重血腥气给镇住了,黑色的夜行衣上几乎已被血浸透了,只是暗色的衣服看得并不清楚,连青慌忙那指尖去探他的鼻息,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死的……”连青起身,对着明大汇报,明大一双眼眸顿时暗涌这一股莫名的情绪,死的?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是个死的?
明大放开帘子,自己重新窝回了马车内,道:“那就扔到一边,咱们还有路要赶。”
“是!”
于是主仆二人并未理会眼前的尸体,反而驾着马车从来人身上碾了过去,可依旧未行多远,官道旁的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连青一手按住剑柄,一边用余光仔细观察,似乎那灌木丛中游动的亦是个黑衣高手,只是……故意暴露行踪?
“叮!”
蓦地一声脆响,一枝簪子飞过了马车车帘,钉在了车内壁的木桩上,连青大骇,停了马车就要查看,可未等他进去,明大已是一个翻身跳了出来,手中赫然拿着那根簪子,那是一枚白梅簪,羊脂玉的质地晶莹透亮。
“偷偷摸摸算什么?有本事就出来比试比试!”明大将簪子扔在地上,一脚碾碎,一双眼眸如鹰子一般死死地叮嘱灌木丛,下一刻,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地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黑色的面巾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只留下一双眼睛魅惑众生,透着一股邪气。
明大冷哼一声,笑道:“你是何人?一路骚扰我们有什么目的?!”
来人深深地看了明大一眼,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进入了丛林,明大撇了撇嘴,低喝:“追!”
“公子……”连青慌忙一手拉住明大,摇了摇头,“回去要紧。”
明大却拂开连青的手:“此人必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几次三番偷袭却不要我们性命,刚刚那个黑衣尸体应该也是他扔出来的,走,看看他到底要干吗。”
连青无奈,看着一踮脚已是飘远的明大,叹了口气,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提气跟了上去。
那黑衣人确实要告诉他们什么,连青在追着此人前行的时候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丛林虽然深,却并不茂密,只是初长了叶子的树木盖出了些阴影罢了,两人追至一处小溪附近,黑衣人一个闪身居然不见了,明大和连青对视了一眼,小心地靠近溪水,转过一处大石,溪水中清澈的水色顿时被猩红覆盖,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明大顺着血路向上望去,只看到一身青衣的女子伏在石头上,飘散的黑发看不清楚面容,一半身子浸在水中,另一半似乎紧紧抓住石缝,死都不肯松手的模样。
明大眯起眼眸审视,走到女子身旁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待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后顿时惊住了:“是她!”
连青赶忙上前,将女子翻了过来,看到那张苍白无色的小脸后皱眉:“这是薛姑娘身边的丫鬟,怎么会在这?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明大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寂静的林子除了几声鸟叫之外在没有别的声音了,只是当他的眼眸扫过一片空地的时候,猛地眯住了眼睛,杂乱的脚印留在了那片空地,从大小来看似有三个人,一点血迹散落,却是淅淅沥沥地一路飘向了溪水附近,看来这个女孩是被刺之后强撑着转到这大石之处的。
“还活着么?”明大问俯身检查的连青。
“虽然气息很弱,但还活着。”连青直起身,将女孩儿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封了她身上几处大穴,让血液不再流出,“胸口这里是致命伤,其他的地方并无伤痕,看来,她是遭人追杀了。”
明大点了点头,紧接着皱了眉:“这个女孩儿是那个叫青衣的,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她应该在意儿身边服侍……是谁要杀她?”
明大与连青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迷惑,青衣遇难,那刚刚引他们过来的黑衣人又是谁?死在马车前的黑衣人又是谁?
眼看着眼前一个个谜团解不开,明大淡淡地皱了下眉:“先离开这里,带上她。”
“是!”
而与此同时,薛相府内,世伶冷着脸听着跪在她眼前的人沉稳的汇报,一场风雪弥漫了她的眼眸:“你确定是她?”
黑衣人咬着牙:“属下虽然看不清脸,但她身上的味道,属下不会认错。”
世伶冷声一笑:“好,有魄力……对青衣倒是够朋友,却不改惹上我。”
世伶从发髻里拔出白梅簪递给地上跪着的人:“白梅令出,我要什么不用我说了,这次任务你没完成,将功折罪吧。”
黑衣人恭敬地接过白梅簪,一双眼眸里满是愤恨和怒火:“属下绝不辜负卫首,属下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世伶点了点头,看着黑衣男子踉踉跄跄地退下,盯着地上晕湿的一片血迹眯了眼,许久才淡淡地扬起了眉,走到桌子前拿起细毫在宣纸上写下一段字,细细地卷了塞进竹筒,转念想了想,却又拆开,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纸条,看着灰烬慢慢飘散才缓缓地回了神。
“这次,谁也保不了你的……”世伶似是喃喃自语,但眼眸中却带上了一股狠厉。
而在郊外,连青看着将他们围成一圈的黑衣人狠狠地皱了眉,长剑出鞘,连青环视了一圈,心中不断估量,对手有十一二个,但他们只有两个人,还要加上一个伤员,几乎没有丝毫胜算,因为从呼吸,他已经感觉到了眼前十一二人绝非等闲之辈,至少不在明铁十八卫之下。
突然之间,原本僵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一个黑色身影快速地跃起,朝着连青劈了过来,连青双眸闪过寒光,长剑一横,隔开了黑衣人的攻击,与此同时,身子如长鹰展翅,悠地一下升入半空,长剑闪着寒光,俯冲之势加剧了他的力道,直朝着刚刚动手的黑衣人攻去。
可尚未到达黑衣人眼前,便觉得身后一股寒气,连青暗道不妙,快速地回身防护,只来得及对上一双寒眸,手中利剑发出一阵呜咽,紧紧地挨上了身前黑衣人的长刀,俯冲之势瞬间加大,黑衣人似是强压着连青将他按在了官道土路上,连青只觉得后背如被震荡了一般一痛,眼前四五把长刀便纷纷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分毫,而车内,亦是一阵打斗声,只见明大旋身而出,身后紧跟着两名黑衣人,刀刀致命的打法。
“你们是谁?!为何对我们下此毒手?!”连青焦急,如果他都不是这帮人的对手,明大又如何能够逃脱?!
可黑衣人却没有人回答他,只见一人起了长刀,眼看着就要劈上他的脖颈,而另一边,明大亦是双拳难敌四脚,亦是被人制住,长刀亦是架在脖子上了。
“公子!”连青大喊,心中焦急不已,该死的!他们就不该来这一趟齐楚!
可,预计中的冰冷并未夺取他们的性命,之间空中炸气一朵深蓝色烟雾,本是准备动手的黑衣人一瞬间均抬起了头,连青看到他们眼中似乎有些诧异,但下一刻,所有黑衣人均是长刀入鞘,丢下他们迅速地没入灌木丛消失不见了。
此刻,连青也顾不得过多的思考这些人为什么离开,只是狂奔到明大跟前,上下检查了一番,确保他安然无恙,只是手臂上有一道小划伤,才长舒了口气,指着马车内道:“扔掉……公子,这个女人必须扔掉!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我们万不可将自己拖进去!”
明大只是自顾自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才缓缓地说:“不是冲着她,是冲着我们来的,当时我从车内出来,他们完全有时间去杀了青衣,却没人关注她,只是盯着我们……”
说话间,明大低垂了眸子,眼中闪烁着迷惑的光芒,如果是杀他们的,为何临到动手的时候又走了呢?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他?!
连青听了明大的话,不再言语,但不管如何,连青心中总是觉得不安,似乎救了青衣是个错误……
业德庵内,董元长跪在佛祖跟前,团蒲上有着淡淡的血迹,她在这里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粗糙的草绳编织的团蒲磨皮了薄裙下柔嫩的膝盖,但她丝毫不在意,眼睛静静地望着头顶一脸慈祥悲悯的佛祖,渐渐地透出了怒火。
你悲天怜人,如何不能可怜可怜我?!你说广布善缘,为何不能善及我?我十六岁入宫,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他,为何你不肯成全我?!啊,不,你成全过我……他见到我的第一眼便如迷住了眼睛一般,甚至不惜为我废了姜贵妃,将我扶上妃座,可是……为什么只是妃座?!我想要后位!我要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与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这有什么错?!你为何要薛氏那个贱人出现?!如果没有她……我还是他心中最爱的女人,最爱的!都怨你!都是你的错!不,还有白兰!是你们,毁了我毕生的梦想……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娘娘,贫尼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娘娘可否相听?”
身后,空旷的大殿上,静悟师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董元太妃却一动不动,甚至不曾回头看她,没有了平日里的温顺贤良,此时的她傲慢,不屑。对,她看不起身后的这一帮子尼姑,什么六根清净,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骗局罢了,这里也是凡尘俗世一角,何来的清静之说?
静悟师太也不在意,只是又叹息了一声才慢慢地道:“有因有果,由果寻因,娘娘执念太深不是好事,早前贫尼劝娘娘放下尘世过往,只是娘娘一味敷衍,并不曾将贫尼的话听入耳中,今日心魔已出,娘娘该好自为之才是。佛曰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我们今日之果,彼时他日种下的因,娘娘眼中恨火丛生只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罢了,先帝已薨,娘娘当是节哀而平心静,不该由魔入心,只能凭白毁了自己罢了。”
董元太妃冷笑一声:“师太可是让我放下仇恨?”
“贫尼正是此意。”静悟师太点了点头。
“师太如何让我放下心中仇恨?”董元太妃终于转回了头,只是身子依旧跪在团蒲上,却是生生将头扭了过去,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嘴角咧着的笑容竟似暗夜修罗,“出家为尼么?”
静悟师太顿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娘娘是被贬入业德庵,但身在佛门,不管青丝是否已断,都与入门不差,为尼为僧看得不是头发,看得是心,若心如止水,则带发亦是如尼,若心有红尘,就算落发,亦是施主……”
董元哧笑了一声:“师太是在说我心有红尘吗?”
“娘娘何曾断过。”静悟师太淡淡地道。
“那要如何……放下这心中的红尘?”董元失笑了一下,“我何尝活的不苦,先帝弃我于此,当初海誓山盟皆成烟云被他渐渐淡忘,重新宠爱那个贱人,我心中的恨何人可知?那是我最爱的男人啊……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可那个女人并不爱他,她只爱他的权势,他的地位,哪里比得上我?!为什么我一片深情,他却看不见?!”
看着泪落如珠的董元太妃,静悟师太微微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什么,只觉得胸口一疼,静悟师太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闪着寒光的长剑,瞪大了眼睛。
“你的话,真的太多了……”她身后,一道轻柔阴魅的声音如鬼魅一般静静地响起,静悟师太恢复了初时的平静,颤抖着双手想要合十,却终是没有碰到一起,颓然地放下了手臂,闭上了那双睿智而清亮的眼睛。
推开静悟师太的尸体,来人长剑入鞘直直地定在地上,下一刻身子已是跪在青石地板上,面对依旧一动不动的动员太妃道:“属下陈如烟,救驾来迟。”
董元太妃微微抬头,轻嗅着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嘴角勾起了笑:“你杀了她?”
“属下认为娘娘不会喜欢她。”陈如烟低眉顺眼。
“你是如何进来的?譞儿让白野封锁了这里,不准我这个母亲与任何人相见。”董元双手合十,轻轻触上额头,复又分开双手垂在团蒲上,对着佛祖缓缓地伏下了头。
“属下是白梅卫。”陈如烟眼中闪过莫名的情愫,但背对着她的董元太妃却不曾看到。
“那么……说说你的来意吧。”董元太妃从团蒲上起身,赫然转身望向地上跪着的人,凛冽的眼眸扫视着她。
“属下救娘娘出去,完成娘娘所有的命令。”陈如烟抬起头,清冷的眼眸里闪过寒光。
“条件。”董元也不废话,看向地上的女子,冷然出口。
“属下只要薛如意,等到王爷登基,娘娘封为太后之日,属下要薛如意的人。”陈如烟平淡的眼眸里流着一丝星光,徘徊不去,董元太妃知道,那是恨……
董元太妃轻轻地笑着,青灰色的僧袍轻轻地遮住了引人遐想的樱唇,一双如媚如妖的眼睛盯着地上一身冷意的陈如烟,许久才放下:“我如何信你?我在这业德庵虽然哪里都去不了,但我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害我呢?等到他登基之日,便会放我出去,薛如意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我儿子既然想要,就随他,封个妃子良人的也不是不可……我为何要接受你的条件?”
陈如烟从怀中摸出一卷纸张,递给董元太妃,仔细地注视着她的神情,缓缓地道:“薛如归已经知道王爷在京都了,甚至下榻薛府的事情,她也了解的一清二楚,不出几日,不,或许就在今日此时,王爷怕是已经被薛如归下了牢狱,不会是天牢,只能是她寝宫中的地牢,秘密的牢房……我想娘娘应该知道这地牢与天牢有何不同,王爷若在那里有个三长两短,没有人会知道……而薛如归之所以这么快得到消息,娘娘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董元颤抖地看着手中细软的宣纸,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但下一刻却又强自镇定,将宣纸死死地握在手中:“我如何相信你?!白野为何不来报?!”
陈如烟冷笑一声:“白梅卫中各司其职,白野接到的的命令是软禁娘娘,没有下一步命令,他什么都不会做……而我,曾是整个白梅卫消息的中枢,娘娘若不相信我的信息,那我们大可以拭目以待,只是怕到时候娘娘相信了属下,却已救不出王爷了……”
董元狠狠地皱眉,心中挣扎不已,她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娘娘可知道王爷为何来京都?”陈如烟看出了董元太妃的犹疑,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因为薛如意……薛如意休书再嫁,怕是娘娘也有参与其中,不然不会被王爷软禁在此,薛如意是将王爷置身于此险境的罪魁祸首,更何况,王爷将来是要登基为帝的,若被一个女人绊住了手脚,王爷如何成事?!”
董元想起楚奕譞为了薛如意将自己软禁的事情变愤恨不已,自己的儿子为了个狐狸精居然软禁自己的母亲!
冷冷地哼了一声,董元太妃看着地上依旧不曾起身的陈如烟,淡笑:“告诉我,薛如归跟你有什么仇?”
陈如烟蹙了蹙眉,一时间无话能说,若撒谎,那凭着董元太妃的火眼金睛怕是一下子就会戳穿,那么之前自己所作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但若是说实话……她未必肯帮自己,左右都是风险,陈如烟不知要如何说。
“你爱譞儿。”猛地,董元太妃解去了她的为难,陈如烟浑身一震,低头不语。
董元微微挑眉,呵呵的笑了起来,本来只是试探,没想到果真如此……
“好吧,既然如此,我帮你便是,只是……莫要觊觎后宫的位置,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董元猛地阴沉了脸,恶狠狠地告诫陈如烟,她的儿媳是要她精挑细选的,如果薛如意都不够格的话,眼前的小小侍卫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陈如烟暗暗地咬了咬唇瓣,强忍着怒气和不甘:“属下明白!”
“那么……你要如何送我出去?”董元此刻心情颇好,抚了抚披散了一身的长发问。
“属下如何进来的,娘娘便如何出去。”陈如烟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一身白梅卫的装束便赫然呈现在眼前,董元撇了撇嘴,嫌弃地掂起衣服左看看右看看,轻哼了一声,“若不是急着出去,我决不穿这么丑的衣服!”
陈如烟不屑地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伸手又从怀中拿出一枚药丸:“这个药是提息的,娘娘含在舌下可短时间内骗过白梅卫,白梅卫武艺高强,娘娘没有内功,所以只有借助这个才不至于被人发现。”
董元狐疑地看了一眼陈如烟:“不是毒药?”
陈如烟淡淡地望着董元:“害了娘娘,于我没有任何好处。”
董元点了点头,拿过药丸在手:“如果我发现你耍花招,你该知道下场的。”
“是……”陈如烟微微敛下眼睫,遮住眼眸中的不屑和鄙视,帮着董元太妃将衣服穿好,看着她将药丸压入舌下,于是二人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