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事有凑巧，还是注定这一夜不会平凡。先是萃浓被诬陷，再是粮草被烧毁，到了夜半时分，又出现了北荻偷袭的事情来。

清漪睡得昏昏沉沉，只听见外面战鼓声响了起来。一声紧接着一声，越来越急。她实在是累极了，甚至连眼皮都不想睁开，只想就这么沉沉睡去。然而听到身旁萃浓均匀的呼吸声，她却念起了自己前来的原因。她的家人，都在这军营之中，她要去尽力保护他们。

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自己舟车劳顿过来做什么。

清漪直直坐了起来，头脑瞬间便清醒了。身旁的红樱早便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在外头有了动静的时候便已经起身了吧。清漪穿了外套，那铠甲又冷又重，疲惫的清漪放在了一旁。又帮萃浓掖好了被角，这才提了剑出去了。

红樱就在帐篷外面，见清漪出来了，说道：“主子，外面危险，你快回帐篷里头去。”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喧天的锣鼓，昏暗的灯光，根本便分不清敌我。清漪皱眉，她纵然想帮忙，看来也是无从下手的了。然而清凌与沐云霆都在里面，她终究不能放心。

“你看着萃浓，我去帮小弟。”

她知红樱定是要担心的了，便补充道：“这军营之中定有内奸，你护着萃浓，便是护着我了。”

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隔壁的帐篷，漆黑一片。想必轩辕瑒知晓敌方来犯的时候，便将夜明珠收了起来吧。不然北荻第一眼看见，并且群起而攻之的，不就是他们的帐篷吗？余钧彤没有武功在身上，必定是躲在帐篷里的。若是此时她来到清漪她们的帐篷下毒手，那可真是难防。她必须要红樱留下了。

“你一定要提防着溧阳郡主。萃浓她经不起折腾了，若是她有事，我……”

清漪没有再说，若是萃浓有事，她几乎不敢去想她会怎样。

红樱只能是干着急，只得进了帐篷之中。而清漪却往那最混乱之处去了。

到处都是混乱一片，清漪没有寻到清凌，反倒是寻到了轩辕瑒。他被一群人围住，正打得难舍难分。这情景，像极了水月庵的那个夜晚。不同的是，彼时的清漪要与他同生共死，此刻的清漪却连援手都不想伸一伸。

他根本便是个绝情之人，明知清漪与萃浓的感情，还任由余钧彤对萃浓百般折磨。清漪几乎是恨得牙痒痒，哪里还肯帮他！最好是他不敌，死了倒是干净了。

清漪毅然决然地走开了。

却听到轩辕瑒叫道：“芜儿小心！”

清漪一怔，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往一旁闪去。她闪开之后，才发觉身后之人扑了个空。那刀上还残留着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下来。清漪一惊，若不是方才躲得快，怕是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轩辕瑒，竟然是轩辕瑒提醒了自己。

清漪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轩辕瑒，轩辕瑒无暇顾及清漪，还在与一众人等纠缠奋战呢。这边也由不得她多想，下一刀便落了下来。清漪白练出手，将那刀卷住，甩在一旁。她不欲取人性命，也只是用尽气力将那士兵打晕了而已。

清漪定睛去看，只见那士兵所着盔甲与自己白天穿得一模一样。准确来说，应该是和所有西陵将士的盔甲都是一样的。她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分不清敌我了，原来北荻早便隐藏在了军营之中，只等时机一到便出击了。

这一战，不用多想也知道西陵必输了。因为敌知我，我却不知敌。只能防御着敌人的攻击，根本便不能主动出手。一出手便是要伤了自己人的。而西陵士兵呢，以为身边的都是自己人，毫无防备之下便被杀害了。

清漪一阵后怕！两军对战，这北荻果真是狡诈！她瞬间都觉得自己和余钧彤那点恩怨根本便算不得什么了。眼下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啊。

轩辕瑒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他方才那一声叫喊也算是救了清漪一次。清漪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自然是不想欠他什么的。眼看着他不敌于众，清漪便决定也帮他一次，从此两不相干了。

她加入混乱之中，为轩辕瑒争取了喘息的机会。两人并肩，清漪听得轩辕瑒说道：“芜儿，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

轩辕瑒的甜言蜜语并没有换来清漪的心动，她反倒是有些嗤之以鼻。大概这就是他哄骗女人的手段吧。不然怎能让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余钧彤都心动呢。

“王爷说错了，不过是方才王爷帮了我，我也应该帮一帮王爷才是。”

轩辕瑒却不放在心上，“你骗不了我的。”

清漪心想：这大概便是男人的本色吧，当初一心一意的时候，偏偏学不会珍惜。现在各有归宿了，却还要揣摩着对方再不在乎自己。在乎有什么用，不在乎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为彼此徒增烦恼罢了。

清漪不想与他再扯下去，便只顾专心对付那些攻击的敌人了。

她二人被冲散开来。清漪的剑别在腰间，不想伤人性命的人一直都没用。反倒是那白练被敌人很快便砍断了。越来越短的白练再也起不了作用了。清漪便取出了剑来，却还是一直用剑身来击退敌人。

蓦地，她看到了轩辕瑒身后之人的袭击，来不及多想，清漪便刺了过去。当那把剑穿过背部刺到了敌人的心脏之时，清漪再次受到了惊吓。这是她人生当中，头一次杀人。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而今日，她却杀了人！

虽说是敌人，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早在水月庵中，清漪便见过了轩辕瑒杀人的场景，见过那些死士尽数死在陌宁所布阵下，在大背山间她也见过轩辕珩杀人的样子，见过许多轻骑死于非命的残忍。但是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这一次是她自己亲手杀了人啊。

清漪慌乱无比，忙把剑抽了出来。

她想要看看那个人死了没有，若是没有，她心里头还能好过一点。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去看，那温热的鲜血便随着清漪拔剑的那一刻尽数喷溅在了清漪脸上，继而那具身体便倒了下去。

清漪几乎都快吓傻了！几乎都忘了现下便是生死存亡之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