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而帐篷之内的清漪全部心思都在萃浓身上。她不知今日在高台之上心如死灰的萃浓为何对余钧彤喷射出怒火来。现下她已经明白了。清凌说了,萃浓被余钧彤“审问”了两日,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体上可以从萃浓全身的伤痕看出来了。
余钧彤余钧彤,她那般美艳的外表之下,为何会藏着这般狠毒的一颗心!
清漪纵使再不喜欢她,也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左不过是教训她一下罢了。她是如何下的去手的。
那浴桶里面的热水早便凉透了,清漪回过神来,便轻声叫道:“萃浓,你醒醒,到榻上去睡。”
萃浓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二姐,你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沙哑,清漪心如刀割,忙用手背拭去了泪水。“没什么,刚才不过是被爹爹数落了一出,有些难过罢了。”
继而她又说道,“看看你,竟然都在浴桶之中睡着了,真不让人省心。赶紧出来吧。”说罢,便转过身去帮她拿衣服了。
萃浓并无什么衣服,清漪只得将随身的几身取了一件给她。却不想,这晌萃浓才意识到自己在浴桶之中,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情绪瞬间便失控了。
“你出去,出去!”
清漪不知所措,手里面还拿着衣服,她看到萃浓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就像是发了怒的野兽一般,忙好言安慰道:“萃浓,是我啊。”
萃浓几乎快把嗓子扯破了,声音愈发嘶哑,“二姐,我求你出去吧。我求你了。”
清漪这才知道,萃浓这一身的伤,怕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走了出去。
但是她并没有彻底走出去,而是站在了帐篷口。静静等着萃浓穿好衣裳,平复好情绪。过了一会儿,听得有脚步声走来了。清漪知道是萃浓,却不肯转过头去。生怕一个动作,便惹得萃浓情绪失控了。
萃浓走到了清漪面前。
她双颊肿胀,有些轻微的伤痕,虽然远远不及身上的那般重,但是但凡女子向来爱惜自己的容颜,平日里虽不见萃浓淡妆浓抹,总还是会扑些脂粉。全然都是小女儿情态。现下里,却只有满脸的沧桑。
清漪执了她的手,二人走入里头。
清漪在行囊里找了找,找到了自己平日里用的润颜珍珠膏。那是轩辕珩送她的,长途跋涉,她所用甚少。此刻,便用来为萃浓敷面了。
还有金创药。
那金创药她并没有直接为萃浓涂上,而是放在了枕头之下。
她二人再不曾说什么话,也没有流泪。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外面由喧闹开始安静下来,不久又有脚步声走了过来。萃浓一惊,忙往外面看去。只见是清凌打开帘幕进了来。
他见萃浓与清漪二人都怪怪的,一时倒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倒是清漪开口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清凌叹气道:“好端端的咱们的粮草便莫名其妙地起火了,现在火已经尽数扑灭了。倒是不曾有什么大的损失。爹爹现在还在严查此事。”
清漪与红樱进入军营之时,便已经感觉到防备松弛了。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向沐云霆提及此事,便已经出现了粮草失火的情况来。两军对垒,粮草是大事。想必轩辕瑒与沐云霆再不和,也不会拿粮草的事情开玩笑。必定是有奸细了。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然而并没有人肯提及“奸细”二字。
清漪道:“没有什么损失便好,日后上些心便是了。”
清凌皱眉道:“现在军中人人自危,若是北荻来袭,必定会……”
清漪忙打断他,“别说这种丧气话。若是生了这种念头来,不用北荻,咱们自个就先乱了套了。”
清凌说了个“是”,见萃浓一个字也不接,便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让人煮些东西送过来。二姐你和萃浓吃过了,再歇着吧。”
此时,清漪才觉得饥肠辘辘。自正午时分草草用了餐,便再也没有吃过东西了。舟车劳顿加上与余钧彤的争执,让疲惫瞬间便袭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清凌退了出去,萃浓累极了,便歇下了。而清漪被那铠甲压得全身酸疼,便将它脱了下来。随便擦洗一番,只换了一件普通的家常衫子,套了件大髦在外面。
萃浓睡熟了,清漪却没有心思睡觉。她出去走了走,看到红樱在外面,并不感到意外。可是意外的是,恒远也还在。
清漪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恒远道:“特使初来乍到,想必有诸多的不习惯。小人想着,与红樱姑娘一起,指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
是啊,那盆用来浇醒余钧彤的污水还是恒远打来的呢。
清漪道:“你们戍边辛苦了,不必费心思来照顾了。你腿脚不方便,还是早早歇着为好。”
恒远无奈一笑,“特使也知道,我这腿不中用,是上不了战场的,所以只能平日里做些杂活罢了。难为特使不嫌弃,我这才想着为特使做些什么。”
清漪不过是和恒远头一次见面,他便这般热忱,清漪没有以往那般感动,反倒是升起了警惕来。她仔细去看,只见恒远虽然身有残疾,一张脸却眉目分明,无半分庸俗之气。
该不会是敌方安插过来的奸细吧。
清漪虽然作此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难为你有心了。”
夜已经很深了,她三人站在外面,寒意侵袭着之下,还是有些冷。清漪觉得脖颈处凉津津一片,想着叫红樱一起回去歇了。却看到隔壁帐篷里异常明亮,荧荧之光难以与之比拟。清漪忽然想起那晚,她与轩辕珩一道去溧阳府邸,余钧彤的卧室之内便放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用以照亮。这帐篷之内的亮光虽不及那晚所见那般明亮,但是也相差无几了。
“那是谁的帐篷?”
清漪问道。
红樱不知,恒远回道:“那是王爷和郡主的帐篷。”
说完他又补充道:“这安王爷和溧阳郡主还真是大胆,尚未成亲便整日住在一起,也不怕旁人说道。特使有所不知,这溧阳郡主平日里跋扈惯了的,动辄便是要打人的。大家早就不满了。今日里特使所为真是大快人心。”
清漪根本便没有听清恒远后头说了什么,只听得他说轩辕瑒与余钧彤尚未成亲便住在一起的话语,心里面忽然一阵酸疼。她早便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不是吗?也早便下定决心与轩辕瑒断了所有恩怨,不是吗?为什么还是会这般难受。
清漪怔怔地望着那帐篷,忽的她脑子里面冒出一些念头来。
“那这个呢?我和萃浓住的这个帐篷呢?一开始是谁住的?”
清漪几乎是有些迫切想知道答案了。
恒远道:“这个啊,是沐军长住的。”
清漪只觉得一阵眩晕,原来竟是如此!定是进了军营的萃浓,时常在附近观看清凌的举动,不小心看到了余钧彤和轩辕瑒之间之事,不然余钧彤何必对萃浓百般折磨,才选择处死她。清漪心口处一疼,原来人心之毒源于此!
正思考间,清凌来了,他不过是端来了一盆野菜汤。恒远、红樱、清凌与清漪进了帐篷,各自盛着喝了。随后恒远与清凌走了,红樱与清漪也终于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