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吃惊地问："泽少？"

宫湛海："嗯，我是他的亲叔叔。"

望月："那，这里是泽少的家？"

宫湛海："是，现在泽少当家，这里自然是泽少的家。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里面一直有人打理，里面的摆设和我娘生前所居住时基本一样，素净而典雅。"

望月的眼睛一直流连于园中的各色名花之上，根本没有留意里面的建筑并非商贾巨富家所能拥有的。她被宫湛海拉入百花宫中的主殿，里面的摆设与装潢确实与宫湛海所说无二。

望月大致看了一下里面的布置，被主厅北墙上所挂的一幅美人画像所吸引。画中的女子如墨的云鬓上只有一支展翅欲飞的凤钗，鹅黄色的罗裙前襟绣着淡雅的秋菊。她那双漂亮而温柔的眼中盈满笑意，鹅蛋脸、柳叶弯眉、唇角微挑，正在微笑。画中女子一看就是典型的古装美女。

宫湛海见望月正在看画像，于是走到画像前抬头盯着画中人说，"我娘不喜欢被人画入画中，那时候这里的主人将永安王朝最好的画师请来准备为各夫人画画，其他夫人雀跃不已，精心打扮过后等着画师的到来。唯独我娘兴致缺缺，你知道为什么吗？"

望月站在他的身侧，盯着画中的女子摇头，"不知道。"

宫湛海忧伤地讲道："娘说：年华易逝，红颜易老，画像中的容颜再美，也经不起岁月的洗礼，也留不住只爱美颜的君心。故此，何必将自己最美的容颜留在画中，留待日后再去为那逝去的年华而无谓的哀叹，徒惹伤悲。"

望月愕然，"好忧伤的说法，但说得不无道理。"按他先前的说法，她猜，画中人应该就是他的娘吧！总觉得他的身上发生过很悲伤的故事，否则他此刻的神情为何会变得如此忧伤。认识他这么久，只见过他两次不笑的时候，一次是那次在大街上他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幻觉；一次便是现在，他的忧伤又与梁贤达的不同。

宫湛海陷入回忆，"是啊！当时我尚年幼，不懂娘的意思。当看到其他夫人都有了画像，并在互相炫耀，只有我娘没有，于是我就闹着她，要她也画上一幅。娘敌不过我的吵闹，只得答应，让画师画下了这幅画像。等我长大，发现娘常常叹气说岁月无情，又注意到娘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其他时间里就是照顾自己喜爱的花花草草，不肯走出百花宫一步。那时，我便渐渐懂了，娘是寂寞的，寂寞得心冷了，心死了。"

望月静静地当个听众，并不插嘴打断他的回忆。

宫湛海继续讲着："在我十二岁之前，我一直与娘在一起，那时的她总爱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个贴心的孩子。她还说：有湛儿在身边，娘好幸福。我满十二岁之后，便被安排住在其他府邸，想要见娘一面并不容易。娘的身边本来就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再加上我被送出了百花宫，她变得更寂寞。"

"当我懂得了娘的寂寞，就努力想要得到他的认同。那时我单纯地认为，只要我能得到他的认同，他应该就会偶尔过去陪陪娘，我真心这样想着。只是事与愿违，不管我如何努力，不管别人如何夸奖我优秀，他都不曾再好好待过娘，因为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许许多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伴，他不需要娘了。"

"于是我恼了，留下娘独自一人远走高飞。当我觉得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把娘带出这里时，我便信心满满地回来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当我看到娘浑身是血地躺在这囚禁她一生的牢笼中时，我发狂了。我娘那么爱他，为了他放弃了生命中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他却可以无情无义地为了自己的新欢，为那莫须有的罪名害死我娘。"说到此处，埋藏心中多年的恨意现于脸上。他恨那个男人，也恨当年那个无能而天真的自己。

望月不知要如何安慰眼前痛苦不已的男人。安慰人，她真的不会，所以只能一脸担忧地盯着他。

宫湛海颤着声音讲道："我娘很温柔，也很善良。闭眼前，她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对我说：湛儿，不要恨他，不要恨任何人，不要总想着替娘报仇。这里，不适合你，放弃仇恨，离开这里展翅高飞吧！走遍这天下的山山水水，你定会遇到一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并爱上她。到那时，不管她出身高贵亦或只是平凡百姓，你都要珍惜她，两个人幸福地走下去。"

望月的眼中升起水雾，"你娘真的很温柔，她很爱你，她是想要保护你。"

宫湛海伸手轻抚过画像中人的眉眼，"我当时并没有听她的，而是提剑去报仇，我一心要杀了害我娘的负心人与蛇蝎女人。当我的剑就要刺中负心人的心口时，我娘阻止了我，她说：拭父是要受天谴的，娘不允许，娘要你住手。湛儿，不要怕，在你没有得到幸福前，娘一定会守护着你。听话，离开吧！娘很想去游历天下，却已不可能。娘就将这个愿望托付给你，你要带着娘的愿望走遍天下，还要找到娘所没有找到的幸福。"

"我当时骂她傻，维护害死自己的人难道不傻吗？她说傻也好，呆也罢，对她来说此生最重要的人只有我而已，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负心人的位置，她只要我好好的就足够了。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要我发誓放弃仇恨，否则会死不瞑目。我抱着她说好，她便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当我意识到她的身体在渐渐变凉时，我对那些准备抓我的人大声吼叫，我要他们给我拿棉被，我不要让娘觉得冷。"

望月看他随着叙述内容越来越伤感，他身上散发出的痛苦与悲伤愈发的浓重起来。她看他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于是抱住他的胳膊晃动着劝道："宫湛海，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了，听到了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