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是个女先儿，在旧楼说唱，被秦父好心赎了，本来想让她走，谁知她死活不走，非要做秦父的妾，把秦夫人气得半死，找婆子给她下毒，最后被秦苏救下来，醒来之后，眼汪汪地拉着秦苏的衣袖哀求，非秦父不嫁。

秦苏那个时候，正发愁没事恶心秦夫人，顺理成章地成全了她，秦父看在闺女说情的份上，倒是勉强纳为妾。

开始秦父当初赎她，只不过为了她的才情，还是犯官之女的身世，同情分比较多，然而一起过日子的时候，秦父忽然发觉五姨娘不错啊。温柔贤惠，体贴大方，人又聪慧，跟她在一起很舒服，没有秦夫人那样乱糟糟的闹心，于是被勉强纳了的五姨娘居然成了宠妾，把秦夫人气得倒仰，却也无法。

五姨娘念及秦苏的恩情，常常派人来表达投靠之意——大小姐，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一定为您办！

然而，秦苏却不愿意麻烦她，倒不是因为她不得用，而是她看出来了，五姨娘对父亲是“真爱”，这玩意她本能地不愿意去利用，所以不怎么答应，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大小姐？”五姨娘从院子里迎了出来，见是秦苏，脸上显出惊喜，忙躬身行礼。

秦苏摆了摆手，笑：“好容易回一趟娘家，正好来看看五娘。”

五姨娘抿嘴一笑，引着秦苏进了门，秦苏打眼一瞧，唉吆喂，老爸这是多宠五姨娘，居然把秦府里唯一的西洋镜子装在五姨娘的影壁上，再进了院子，见花红柳绿，芬芳各异，奇珍异草，数不胜数，屋子里更是豪奢非常，溜光的地砖，粉泥子的墙壁，悬着一把古琴，长案子上是美人胆瓶，这边则挂着名人字画，都是当朝宿儒的，别致又雅致。

“我爹还真是。”秦苏在贵妃椅上坐下来，只有这么一句。

五姨娘脸上微红，羞笑道：“还不是多亏大小姐。”

秦苏嘿了一声，看着五姨娘屋子里的那几个丫头，五姨娘何等眼色，立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亲自给秦苏斟了一杯茶，端在秦苏的眼前，笑道：“这是老爷从宫里头拿来的，说是宫里头赐下的，小姐尝尝看。”

秦苏摆了摆手，敲着桌子道：“姨娘，今儿来，是找你有事的。”

“大小姐请说。”五姨娘也不跟她客气，拉了把椅子坐在她一尺之远里，脸上都是喜色——终于能找到机会报答小姐了！

秦苏把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只是淡笑：“我爹可曾跟你说过，有什么秘密的皇家的事情？”

五姨娘一怔，眨了眨眼，沉思半晌，摇头道：“似乎没有，怎么？小姐要打听什么，我一定设法给您掏出来。”

秦苏一笑：“劳烦姨娘费心，最近我有件烦心事，大概与父亲有关系，而且这事又有与皇家有关系，其他的我也摸不着头脑，我只知道两条线索，一条一定与烟花有关系，一条，是一定与皇后有关系，我本来想问母亲，可是母亲死活不肯说，只能求到姨娘这里了。”

五姨娘听了这话，脸色大白牛，款款站起来，肃然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尽心打听。”顿了顿，又道：“小姐，若是奴婢料得不差，应该是大事情，既然是大事情，小姐何不等着来的时候，明明告诉他？老爷是个明理的，若是知道要害，一定会站在小姐这边的。”

秦苏苦笑：“多方面使劲吧。”

五姨娘立时明白了，低头说了一声“是，小姐放心吧。”

秦苏笑了笑，接过五姨娘手里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呢。”

……

回来的路上，秦苏忽然停驻在溪水桥边，看着水波上随波漂流的叶子，问芍药：“多日不见，五姨娘似乎胖了。”

“是啊。”芍药伸出手，绕着自己的腰一圈道：“该不是有了吧，不过有了，她会给小姐说啊。”

秦苏一笑：“她恐怕自己也不晓得。”

“那小姐也不提醒。”芍药抱怨。

秦苏伸出手，掐了一朵桃花，放在鼻子上，滚来滚去：“能在这宅子盛宠不衰，自然是有计量的，我又素来不怎么管姨娘们之间明争暗斗，五姨娘是个聪明人，便是真的有了，也不会麻烦我的。”

芍药恍然：“原来五姨娘不说，是不想让小姐操心。”

“嗯。”秦苏手里拿着这花，一片一片地摘着，往水里扔。

芍药默默看着秦苏摧残花朵。

“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啊。”秦苏把所有花都摘完了，把光秃秃的枝子仍在水里，霹雳巴拉地拍了拍手，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芍药紧紧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窈窕拉长的背影，几次动了动嘴唇，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珊瑚去秦夫人院子里找丫头打听，许久才回，对秦苏禀告：“她们都说夫人不大舒坦，谁也不肯见，只躺在床上，把所有事情都让一个李妈妈处理，她自己只见一个叫程妈妈的婆子。”

秦苏那个时候，正在秉烛夜读，听了这话，点头：“珊瑚，你辛苦了。”

珊瑚听了这话，咬了咬嘴唇，自从上次除了那件事之后，她在秦苏身边的地位直线下降，大家都知道她曾经连累过秦苏，对她多多少少有些轻视的，然而，今日终于能得小姐这话，心里忽然觉得安慰——小姐并未记仇，这就好。

“回去歇息，今儿让芍药上差。”

秦苏见珊瑚不说话，抬起头来，见那古怪的脸色，心中一动，已经明白了，笑道：“其实你们这些人，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你别多心，今儿你立功了，明儿有奖，等我给你介绍个好女婿。”

珊瑚没想到秦苏这么说，脸“腾”地红了，她不比芍药心直口快，急切里说不出什么呛口的话，只满脸通红地转身跑开了。

秦苏看着她的背影，怔忪半晌，忽然抽出一根簪子，拨拉着灯火。

灯火发出“霹雳巴拉的”声音，在深夜的寒凉里，显出别样的灿烂，映着秦苏那张如玉的脸，熠熠生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