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籍抬头看着师傅，被泪水填满的脸颊上一片死气，干裂的嘴唇更是渗出血来。

"师傅已经报了仇，还问这些做什么？我已经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的眼泪、我的悔恨、我的喊叫，不就是师傅你想要看到的吗？"华籍晃悠着站不住的身子，泪眼连连的眼睛里，写满了苦楚与悲伤。

唐敏听到这答案，摇了摇头："华籍，你是在责怪我吗？"

"华籍怎么敢？华籍这是自作自受、自尝恶果；从来不敢埋怨师傅。"华籍规规矩矩的回答说，只是空洞的双目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灰蒙蒙的一片。

唐敏看着华籍形同玩偶的样子，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华籍接下来的话，震惊不动。

"在这一刻，华籍终于知道十四年前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明智的决定；师傅，你是一个强者，可以掌控天下人的命运，但你又是一个邪灵，可以吞噬世间所有的生命；十四年前我总是想不通，师傅长得倾国倾城、美的不可方物，可为什么连个说贴心的话人都没有？你永远都是一个人，失意的时候一个人品尝着孤独，胜利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享受着喜悦；除了熙王爷，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你，先前我一直以为是你高傲了，所以无人敢于高攀；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我的猜测都是错的；师傅，你的血是冰冷的，你冷静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人，你的野心让人觉得恐惧，你的气息，永远都带着死亡的味道；慕容夫人在你小的时候就不敢抱你，慕容老爷更是因为惧怕你而让出慕容山庄的权位；师傅，别看你是一介女流，但是你的心比铁还硬，你让天下人怕你、敬你，你更让所有的人，害怕面对你。"

华籍说着，便目光坚毅的看着唐敏，颤抖的肩膀似在承受着无上的压力而轻轻的颤抖着。

唐敏听着华籍的话，要不是眼前之人还是一副泪眼朦胧的孱弱模样，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唐敏隐藏着衣袖下的小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华籍不堪一击的神色，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华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华籍站在原地，头一次没有回避唐敏犀利的眼神，抬头回答说："师傅，你太骄傲了，你太厉害了；你的存在是宸国的威胁，你的能力更会使天下大乱；徒儿虽然在十四年前将绿琉璃放入你的安神茶中参与了谋害你的计划；但是十四年来徒儿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唐敏听到这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华籍吗？他怎么会在谋害了自己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作为一个强者，她有错吗？有错吗？

唐敏困惑的想着，可就在慌乱的回忆着过去的一切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就见华籍'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脖颈处不断冒出来的鲜血，争涌着往外冒。

"华籍，华籍！"

唐敏看见倒在面前的人儿，惊喊着刚想要低身救助，却被华籍的手势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华籍挣扎着抽搐。

就见华籍挣扎着爬起来，忍受着强大的痛楚，一点一点的匍匐在唐敏的脚下，脖颈处的鲜血，唰唰的往外流着，似小溪、似河流，看上去耀眼极了，也好看极了。

苍白的脸颊，带着濒临死亡的黑气；空洞的眼神带着对眼前之人的不舍，但在张嘴间，却说出世间最残忍的话："师傅，若是时间难够倒流，我还是会选择炼制出世间最厉害的mi药，帮着二小姐，结束你的生命。"

唐敏听到这话，原本清朗的双目，像是爆血一样嗜红，黑色的眼瞳，带着地狱焰火的窜动，不停地跃动着、燃烧着；紧咬的嘴唇间，渐渐渗漏出一抹妖冶的红色，细闻之下，竟带着浓郁的血腥；忍不住颤抖的身体，渐渐扬起的手臂，在唐敏的嘶吼间，便重重的打在华籍的脊背上；'扑哧';一声闷响，就见已经奄奄一息的华籍像是被大风吹起的落叶一样，被唐敏的挥来的力道狠狠地撞击在门板上；一地的鲜血，挣扎着到处流动；已经干瘪的皮肤，几乎快要透明。

"为什么？为什么华籍？为什么要杀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难道你忘了吗？是我教你天下独有的奇黄之术，是我让你扬名立万成为一代神医，是我让你变成人上之人，不再是一个受人践踏的小学徒；华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要背叛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唐敏彻底丧失理智，一把揪起倒在地上的华籍，大力的摇着华籍虚弱的身体；涨红充血的脸颊，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诡异不堪，如同地狱中最残忍的厉鬼，拼命地折磨着背叛自己的走狗。

"师傅，师，师傅；你错了，你一直都错了；上一世你招来杀身之祸、众叛亲离，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师傅你知道吗？你是个可以为宸国带来胜利之音的救世主，因为有你的存在，其他五国就算是有吞并之心，也无人敢以冒犯，宸国的安宁、宸国的太平，都是因为有你慕容白的存在，；可是你清楚吗？你更是个可以摧毁宸国、让黎明受尽苦楚的魔鬼；你，终究是个祸害，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华籍说着，还不忘用力抓住唐敏的小手，让自己鲜红的血液淌在她冰凉的皮肤上，好似要用这温度去感染她已经冰封的心，"师傅，你感受到了吗？人的血是热的；而你的血，太冰冷了，你从来都将他人的性命视若贱蚁；战争对于你来说，是扬名立万、站于天下的跳板；你的野心、可以守护宸国百姓，可你的疯狂，却也可以毁了宸国；就在你如日震天的时候，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越来越害怕你，他们害怕你阴晴不定的性格会给宸国带来灾难，他们害怕你太过强势的能力会让宸国永远都走在征战的这条路上，他们更害怕你会喧宾夺主，成为一代女皇；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选择帮助二小姐杀了你，也不愿意看你一再泥足深陷的真正原因；再世为人，我以为师傅已经看开一切，但是地狱的烈火让你看不到光明，十四年的摧残更是让你愤恨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师傅，你若是还像前世一样，徒儿可以告诉你，你的命运不会改变，上一世的悲惨将你是这一世的写照；师傅，你就看看宸国的百姓吧，看看他们在你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中，究竟得到了什么？又有多少人因为要奔赴战场，先是和亲人生离死别，然后再是天人永隔。"

华籍挣扎着，挣扎着说出十四年来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无力的声音，像是一剂重锤，狠狠地打在唐敏的胸口。

唐敏听着，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血红的手心；妖冶的红色，带着温暖的体温，不断地萦绕在身体的四处，就像一盆火炉，烘烤着她的心。

"你在怪我吗华籍，你和宸国的百姓都在怪我吗？难道我拼劲全力扩展宸国的版图，想要宸国成为大朝之邦那有错吗？十四年前，要不是我的存在，宸国早就在诸侯争霸的锋流中国破家亡了；要不是我，宸国的百姓哪有安定的日子可以过？可是没想到你们都在怪我、埋怨我？"唐敏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气息奄奄的华籍，一双妖红的双目中，尽是难言的苦涩；想她慕容白前世之事，为了宸国可谓是鞠躬尽瘁，但没想到如今却被说成这般不堪，这要她如何平复心里的闷气？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

"师傅，你骄傲一世，华籍不敢妄图评判；只是在最后想要告诉师傅，上苍怜悯要你再活一世，请你不要再活的孤独；不要再让唐敏走上慕容白的那条路。"

唐敏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华籍，轻笑出声；像是在逛庙街一般，灿烂的欣喜漫笑。

红，夭邪的红；腥，心碎的腥；痛，绝望的痛。

唐敏笑着，捂着快要痛裂的心口笑着，笑的张狂、笑的兴奋、笑的痛苦、笑的绝望。

"想我慕容白，是何等的倾世绝涟；观望天下，有谁能与我比肩同挟；上至真龙天子、下到黎明百姓，哪一个不对我敬佩有加、如神膜拜；可是为什么我的亲人要置我于死地；我的爱人将我视若衣缕，随手丢弃；现在，连我亲手培养的徒儿，都在欺骗我、背叛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犯了什么错？苍天睁眼，我只想要当个普通的的女人，有夫有子、有爱有家，可是为什么，你要我命定孤苦？慕容白年芳十六岁被人糟蹋，怀胎三个月后死在亲生妹妹的手中；她一生为国征战，保佑宸国在乱世中稳立不倒，为千千万万子民撑起一片太平盛世；可是为什么，她保护了无数家庭，可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家？在最后，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无法佑护？苍天开眼，我，慕容白，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