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能证明这事,并不是我母亲所为呢?"
她一边勘测着现场,一边反问。
杨姑姑死在一座凉亭后面,头,撞在石台上,手续细细的看着地上那一行古怪的字体,用手在地上抠出来的,两个字很清楚,就是"小心"两字,后面一字,就古怪了:一横,横下面两竖,竖下面是一团血水,中间那几个笔画看不清,最下端,只看到两个深深的点,再后面一字,是一撇,另一斜,不像点也不像竖,很像是"娘"字的起笔。
"这两个字,分明就是燕娘二字...怎会有错?"
云祟指着这两个字。
云沁细细的研究杨姑姑的手势,好一会儿才淡淡道:
"二哥这仅仅是凭着个人观点在推断。有些东西是凶手刻意营造的伪线索。"
"九妹,你这是想替燕姨娘开脱?想随便找个人来顶包是不是?"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听得懂!"
云沁抬起了头,冷冷道:"云中阁做事,素来就理不就情。本阁主只用真相说话,绝不会刻意包庇。你放心,凶手还在云家堡,跑不了的。我一定让那凶手无所遁行!"
云祟闭嘴,满面疑惑的盯着看,美丽的容颜散发着一种别样的自信,美的有些惊心动魄。
以前,他那么小瞧这个妹子,现在觉得她可怕之极――一个小小女子,能在短短五年时间内,不依靠任何人,而成云中阁中领袖人物,这分本事,可令天下昂扬丈夫,自惭形愧。
这样的女人,成为秦逍的夫人,秦逍便如虎添翼,日后之前途,不可限量。
在牢里,云沁见到了蜷缩在地上的燕娘,地面上,潮湿阴冷,就像一只折翼的蝴碟,无力的在那里作着垂死挣扎。
春姑姑,闵婆婆,冬娣,还有两个新添进来的小侍女一并关在另一处牢房内,见到她来,春姑姑冲过来,抓着牢栏直叫:
"小姐,您一定得向堡主求求情啊,若不是九小姐起了歹意,这事,就根本不会发生。燕姬夫人只是正当防卫。是情有可原的。再说那短刀,也是九小姐带进来。刀上的毒,和我们燕楼没关系的!"
"胡说,那把短匕首是父亲送给九妹防身用的,怎么可能有毒?"
云祟冷一笑:"再说那毒,世所罕见,九妹从何得来?"
"谁不知道大夫人神通广大,我家主子这一身毒,全是大夫人叫人在暗中害的。九小姐是大夫人掌上明珠,若得来一些古怪的毒物,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春姑姑激烈的替燕娘辩护,声泪俱下,恨声直道:
"燕主子的身子是怎么亏空的,还不都拜大夫人所赐。"
"满口胡言乱语!燕姨娘中的乃是千日枯,那可是寻常人可以得到的?谁知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却把这罪名强加到大夫人身上,真是含血喷人!"
两个人在争执。
云沁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让人开牢门,走进去,低低叫了一声:
"母亲!"
她带着清袖上去把人扶,看到母亲的脸色是惨青惨青的,缓缓睁开眼,在瞧见她时,极为牵强的动了动嘴角,似在叹息一般的叫了一声:
"沁儿!九小姐的确是我杀的。"
母亲的满口承认,令春姑姑急起来:
"主子,你又不是故意的呀!"
"是,的确不是故意...她跑上门来折辱,我一时气恼,失了手,便酿成了这天大祸事...此事,燕娘有着不可信卸的责任,堡主自该禀公定罪!"
燕娘的目光,越过云沁,直直的看向一起过来,冷冷盯着她的云万佰,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当场。
"那匕首上的毒呢,你是从哪得来的?依儿死在你房里,没中毒,杨姑姑则死在外头,却是毒发而亡,同一把匕首,怎么会形成两种不同的死亡?"
云佰万沉沉发问。
云沁看向父亲,据说昨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刚刚才醒,知道自己的九小姐被杀了。此刻,他面无表情,一身的肃杀之色。
这是一个以无情无义出名的男人,对于与他无利用价值的人,总会毫不眷恋的舍弃。母亲这么承认,那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贱妾虽不修内力,但一招半式还是会的,那些全是堡主您教的,真心想杀九小姐,不难!至于那毒,是我无意间得到的,我随身带着,想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用来自保的。杨姑姑会点功夫,我怕她逃走,所以在匕首上抹了毒。以防她逃脱之后把我供出来。"
燕娘垂着头,轻轻的道。
云沁却微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母亲也会腿脚功夫,这事,她从来不曾显露过。
"一个人做了一件错事以后。为了掩盖这件事,就会不断的犯错。我杀杨姑姑,就是这个道理。"
燕娘静静的说道:"原本,我还有一瓶化尸水,本来想要把杨姑姑和九小姐化掉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小心收藏着的化尸水,长年不用,密封的又不好,都挥发掉了。所以,这事才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最后,轻轻叹息,一副无奈认命的模样。
这句话的真收与否,有待商榷。
云沁相信一件事,尘世间的男女,做一件事时,都会有自己的目的,有些是为了某些经济或是政治利益,有些是为了黎明百姓,有些是为了亲情或爱情,更有些则为了问心无愧,只想活的痛快。
而她的母亲,是一个痴迷于感情的女人。她不存歹心,绝会不主张去害人。兔子若是反口咬人了,那必是被逼急了。
"母亲..."
云沁温温的叫:"九妹妹说了什么,惹恼您了?"
"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折辱你和新姑爷的,为娘听不下去了,推了她一把,想让她离开,她倒在地上,生气了,拿出了短剑威胁人。为娘怕那短剑伤人,想趁她不备夺下来。昨天,她情绪不太正常。争抢中,就把她刺死了!我一时傻了。杨姑姑也惊呆,上来一探没了气,她要逃,我便追。在桂林后的花亭里,把人刺死的。然后,我匆匆赶回来想拿化尸水,结果只看到一个空瓶。再折回处置时发现青姑姑的尸体不见了。我只好回来,把九小姐的尸体藏在了箱子里,本打算想法子把人运出去的,来个死不认罪。不想待天蒙蒙亮时,外头的人发现了杨姑姑的尸体,二公子跑来,嗅到了屋子里的血腥味。终还是东窗事发了。"
燕娘徐徐的陈述着,将整个的案发过程很清晰的勾勒了出来,面色惨然一片。
"母亲,事发的时候,你只有一个人吗?"
想了想,云沁轻轻问。
"嗯,闵婆婆年纪大,早早睡了,你春姑姑去厨房熬最后一贴药,今日园门口处的值哨,则被我遣下去吃喜酒了,而冬娣送囡囡去沁园还没回来,其他两个婢子,我让她们下去歇着,皆不在。"
燕园地处很偏,幽僻,园中人又少,想要还原事实真相,实在是有些难。
"房里就只有母亲一人?"
"是!"
燕娘轻轻答应着。
云沁开始回想刚刚去房里看过的打斗痕迹。
"事情都已经这么清楚了,七妹难道还认为这件事,燕姨娘是被人栽赃了不成?"
云恒冷冷的道,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个温温娴娴的女人,心肠竟是如此的毒。不仅藏了毒药,还藏化尸水,太可怕了。
云沁不语。
燕娘低下头,冲云佰万叩头:"堡主,燕娘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只求堡主看在闵婆婆年事已高,春姑姑不知其情,另几个婢女也皆无辜,宽恕她们,放她们离去。燕娘愿给九小姐赔罪!堡主请珍重!"
话一完,但见寒光一闪,燕娘手执一枚银簪了往咽喉处刺去,好在云沁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就将那簪打落,点了她的穴道:
"娘,您可苦要给别人背黑锅?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你当你死了,我就查不出来了吗?女儿不知道你到底为何要维护她?"
"沁儿!"
燕娘神情复杂的睇了她一眼:"为娘没有在维护谁...人的确是我刺死的..."
"有没有,沁儿一试就可以知道。"
云沁转头看向秦逍:"帮我准备清水,还有..."她附耳过去低低的说了一句,秦逍点头,下去,不一会儿带着段仁一起走了上来,手上端着一盆清澈的水,
"沁儿,你这是做什么?"
云佰万疑问,这丫头的能耐啊,越来越叫他惊异。
云恒和云祟皆看着。
"找真正的凶手!"
云沁目光直直的落在另一座牢里的几个人身上:
"把她们放出来!每个人都往这盆水里浸泡一下。谁是真正的凶手,一幕了然。"
说罢,她示意段仁过来,抓起母亲的手领头往水盆内浸了一下,而后用干帛擦干...细细看了一下,唇角微扬,果然,母亲怎么可能是那个凶手。
闵婆婆,春姑姑,另两个婢女,彼此看了一眼,一个个过来都在水里浸泡了一下,然后,一行排开。
"把你们两只手伸出来让我看..."
云沁吩咐。
四双手一一伸了出来。
云沁的眼神突然一眯,娇叱了一句:
"凶手是她!"
她指的那个人是最最不可能是凶手的闵婆婆――事实上这几人一个个都不像是凶手。
闵婆婆一怔,看着自己的手,噗通跪倒地上,道:
"这事从何说起啊?老婢怎么成了凶手了?"
"你若不是凶手,请问你手上怎么会有杨姑姑的血痕?"
云沁眼神凌厉的盯着,走过去,一把抓起来她的手,道:
"你手指上那些印子,是你昨夜里折断杨姑姑手指,沾上了她的血,所留下的证据。
"杨姑姑在地上所写的几个字,其实是不是燕娘,而是芳华。那是你的名字。只是这名字,闵婆婆已经有很多年不用了,在云家堡,除了祖母和秋婆婆,几乎无人知道你的闺名。好在,我恰好知道,那是因为小的时候曾问过你,你虽只说过一回,但我已早记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