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了我!"
"大嫂,大清早的,您这是在和谁生气啊?"
云依意兴阑珊的在逗金丝笼里的鸟,转头问。
"还不是那只小狐狸精!"
永康郡主恨恨的直叫:"自她来了以后,我们母女是天天受排挤。前天,因为云灿那小白眼狼的事,我不光叫父亲骂了,还遭了老太太训,今儿个,我带着倩儿去请安,那死丫头又跟倩儿争宠。"
在云家堡,比云倩小的曾孙辈,也有一两个,都是女娃儿,有二公子所出,也有四公子所出,只因她们的母亲身份不是非常尊贵,又是庶出,在云家堡自不会很得宠,而这云倩,既有一个家世显赫的母亲,生的模样儿又俊,小嘴儿又喜叫,喜笑,深得全堡上下的喜爱。
永康早已习惯了这样一种珍宠,哪受得了被人冷落,一想到刚刚那情景,又一肚子气,骂骂咧咧道:
"先头的时候,老太太最喜欢我家倩儿,现在可好,什么都是那小孽种好。老太太是一个劲儿的夸她,说什么心灵手巧...哼,那小孽种,还真能巴结老太太,又是给老太太按摩,又是给讲故事,逗的老太太眉开眼笑的,把人家抱在手上,又是亲又怜的,我家倩儿上去请安,见着她生气,只不过蹭了她一下罢了,又没推倒,老太太就恼了,训我家倩儿没家教...倩儿怎么就没家教?没家教的是那对给脸不要脸的母女才是...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她恼的直跺脚。
云依好不容易才压下的火气,轻易就被挑了起来,只要一想到那对母女,她就开心不起来,可是,想到母亲的叮咛,她强忍着,去把火冒三丈的嫂子扶过来坐下:
"嫂嫂别生气,祖母向来就偏爱云沁,这是堡里人尽皆知的事,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出色的未婚夫,秦家那位主母待云沁有多好,祖母看重秦家,所以,打小对云沁另眼相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听说,就这一两天,秦夫人就会来云家堡,商讨婚事,现在啊,她是云家堡的红人,哪人敢冲撞了她...嫂嫂,你啊,还是别去招惹她了,现在,我们招惹她不起!"
她回想,以前时候,每回秦夫人来,和云沁那是亲近,那真真是比亲母女还亲呢――就不知道这一次来,瞧见了这样一个小孽种,她还能不能一如既往的高兴。
哼,最好气的一命呜呼才好,这样,这门婚事,就彻底告吹了。
"我不服气。你瞧瞧,倩儿受的这一脸的伤,老太太都没放心上,说什么,伤的不厉害,小孩子皮肉嫩,好的快,退的也快,别惦着。好啊,我大人大量,不惦着,母亲要考倩儿,让倩儿背个《女子规》,倩儿多厉害,一字不差的全背出来,我让那小孽种也背一背,那丫头蠢的一句也背不出来还不以此为耻,扬扬洒洒说了一番歪理,说什么《女子规》束缚的是女子的灵魂,不可取,居然背了一篇龙家主的《同贵论》。那种东西,背逆常理的厉害,老太太却笑着直赞。真正是岂有此理,这天下传统,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尊而女卑,尽拿一些离经叛道的东西来说事,她们母女又不是龙州地面上的人..."
永康群主把女儿交给奶娘,气的直拍桌子,花枝直颤。
云歌儿不但抢了她女儿的风头,还把她驳的那是哑口无言,害她威风扫地,真真是岂有此理。
"那大嫂想要如何?"
云依皱着眉头问。
"我若不出这口恶气,我就不是永康郡主!"
"对不起,我恐怕帮不你什么忙。母亲要我在房里养伤。过些天,可能要去贵妃跟前侍人。我劝嫂嫂也忍一忍..."
"我忍不下去!云家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永康那双大眼迸射出仇恨之色。
就这时,有奴婢急匆匆跑了进来:"主子,机会来了!"
云歌儿的的确确是一个机智聪慧的娃儿,那种辩答,那种应对,已经超越了同龄人的智慧。
这孩子应付永康郡主的刁难时,龙隽之也在场,地点在前花园。
今天,老太太带着一大邦人游园,永康过去请安,正好他们兄弟俩自书房出来,路经遇上,出于礼节,他们去向云老太群辞行,打算住到行馆去,龙氏的议和使团已来了云城。
于是,他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孩子当着他的面,将近千余字的《同贵论》以抑扬顿挫的稚嫩声调读出来的时候,他听着惊奇,又挑了其中几句,故意问她涵意,正常的情况下,能背,未见得就能懂了其中意义。结果这孩子,居然把有些生涩的语句,解释的极为的清楚通透,令他不觉赞了一声。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赞,令老太太跟着赞了几句。
便是那几句赞,叫永康颜面丢尽,气急败坏的抱着女儿告退了去。
"啧啧啧,这孩子,和我们龙家就是有缘啊!"
龙舜之忍不住又抱了抱这个孩子,云歌儿咭咭笑着,收回对龙隽之投去的恋恋目光,凑到他耳边,趁机耳语了一句:
"龙叔叔,你能跟我来一下吗?云歌儿有几句话要和您私下里说!"
大大的眼睛,抛着可爱的媚眼,令龙舜之哈哈笑,一边勾着云歌儿的小脸,一边回头对云隽之说:
"哥,小小美人儿,要和我说悄悄话呢...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龙隽之看着他们搂作一团,亲亲热热的走出视线,转头时看到云歌儿的姥姥燕娘正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瞅着自己,在发现他有注意到她时,匆匆又撇开了头,目光幽幽然落到了远去之人身上,而后回头叮咛一个小丫环看着小小姐,自己曾带了一个姑子往前院去――就刚刚不一会儿功夫罢了,前面有客人来,说是秦夫人到访,云堡主马上带人相迎,只留云崇相陪。
燕夫人临行,又投来一瞥。
嗯,这是第二次瞧见了,寿宴上,她也曾暗暗打量过他,这样的眼神,实在有点古怪。
他没有多留,带着段仁,打算绕道去前厅等,便和云崇有说有笑,往外而去,心里则在猜想一件事:
秦家长辈来了,这必是专程议婚事来了――
秦逍对于云七小姐的这份情,倒真是重,但云七对于秦逍,好像依旧不上心,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这门婚事,能成吗?
谁知道。
那也不关他的事。
可,为什么脑海里会浮现云七凝睇着自己时所流露出来的满目哀痛之色?
他对任何女子都无感,但那日,她扑过来抱住他时,他竟没推开――抱的紧,那只是借口。
那紧紧的一拢,那温软的感觉,那沁香的滋味,其实,触动了他心头某些东西,所以,他摆了摆手势,制止了他们的喝斥,由她抱,由她哭,由她的眼泪沾上他的衣,淌进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在那恬静的湖面上勾起几点异样的涟漪,荡漾开――
那一刻。
他有一点心痛。
却不知为何而心痛。
好像,曾经,他也曾深爱过某人,却又因为某些情非得已而不得不割断情思,不得不收起情深似海,而后,冷却,淡忘,深藏,不再动情,心头只有一片平淡无欲――他似起过誓,生生世世,但为某人守心,断七情六欲,于是,某些东西就被深深禁锢了。
他对舜之说:没感觉!
那是骗人的。
他的心境,还是被她打破了。
虽然,那种破裂的痕迹,很细微,可总归震动了他。
再见云七,情况有点诡异,他被她扒了衣裳。
事情是这样的――
他和云崇都到了前堡,云堡主正在正厅会晤贵客,是故,云崇将他带到了一间偏厅等龙舜之出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龙舜之没来,来了章户――身边的侍从。他禀告说:"大公子,二公子有事,请您去一处地方。"
龙隽之追问原由,章户称不清楚,于是,他只好在云崇的陪同下又去了花园,来到一处名为香榭园门处,却见龙舜之站在那里等着,瞧见他来,笑的神神秘秘。
他眯眼看了看,便问:
"笑成这样,在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没什么?"
龙舜之一纵,来到他身边来,指指香榭圆门深处,勾肩搭背的嘿笑道:
"这边,佳人有约――"
云崇一怔,顺着那方向看,心头疑惑。
龙隽之则挑起了眉,反问:"佳人?"
他纳闷啊!
龙舜之笑着把他拉到边上,压低着声音道:
"是云歌儿啦!那娃娃儿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特意求了我,你也是知道的,我对她已经缴械投降了,只要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说话,我就没辙,要是她跟我甜甜一笑,再伤心的扁扁小嘴,那我就更没有招架之力了。大哥,她求了我的,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帮帮忙,见见这孩子吧...喂,别给我脸色看啊,孩子而已,你至于一再伤害人家那颗幼小的心灵吗?堂堂龙大公子,别这么小家子气,还有,你自己也得寻寻原因啊,莫名其妙的讨厌小孩子,这肯定是你心理上出了问题,你不仅不该回避,而且还应该积级的面对,你说是不是..."
本来是不想去见,被这小子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在理,便笑了一笑,问:
"那娃娃在哪?"
"在水榭边上眼巴巴等着你呢!唉,要是有这么一个娃娃盯着我非认我作干爹,我保定嘴都笑歪...大哥,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了,记住,别再把人家弄哭了,要是再把人家弄哭,我跟你没完!"
龙舜之卷着衣袖,一副要替人家出头的样子。
龙隽之摇头而笑,看样子,那娃娃,已经彻底把他这个弟弟迷住了。
龙家人的眼界,都是极高的。而这世上的人,不论男女,只要知道龙氏这个家族的,多半都想入了龙家人的眼,从而得享富贵之路,锦绣人生。但能真正得他们来青睐的人,却极少极少――他们龙家人,并不爱彰显身份,也不会终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出于天生的某种警觉,他们并不轻易与人亲近,表示喜爱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