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微微沙哑。
"怎么?你泄气了吗?你从来不是那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你若肯屈服,五年前,你只要落了胎,嫁进秦家,就能过上一种至尊至贵的好日子。可你没有。你是那么一个不肯听凭命运摆布的女孩子...是我之幸...我龙奕何德何能,能你一次一次的不顾一切。"
他将她揽了过去,为了防止重心失衡掉下去,他先用铁链将他们锁在了梁上,他们身下,是机关弩在疯狂射着风棱镖,他们在上面紧紧拥抱,在死亡线上互诉衷肠。
云沁将自己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显得有点急促的心跳,反过去将他抱住,轻轻的道:
"不是泄气。只是觉得可怕。要是知道,查案的最终结果,会令杨固惨死在阿群手下,司靖会死不见尸,你会因此身受重伤,我..."
"你还是该查!"
他坚定的接了下去:
"云沁,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若是没有这样一个过程,我就没办法找回你。命中注定的劫数,我们谁都逃不脱。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懂。"
唇轻轻在她发上落下:
"你做的很对。别对自己的做法产生怀疑。你从来就是那样一个有独特判断力的女人。不喜欢糊里糊涂被人蒙在鼓里。我也是。云沁,政治本就残酷。而人算往往不及天算。纵然被老天算计,我们也不能因此输了胆色。你说是不是?"
"嗯!就算死,我们一起。"
她点头,举目,对上他明亮的眼,他那好看的剑眉,是深锁的,因为腿上的疼,那眼神带着很专注的温柔,这一次,在生死面前,他们不离不弃。
纵然会死,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不,我不想死。我还想娶你呢!还想扒掉你的人皮,看看你原来的模样...别泄气。"
他笑了一个,深深的睇着:
"你长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只看到过你的画像,很美的画像。"
听说,那幅画,是秦逍画的。
画的真是美。
美的叫他嫉妒。
嫉妒秦逍曾拥有她那天真漫烂的时光,描绘下的笑容是那么的狡黠,亮丽――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这又何难,你等着。我给你看。"
云沁坐正,想剥掉脸上的人皮,有些迫不及待。
"别了现在,没有易容水,硬生生剥下来会很痛的!我不急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候..."
他阻止。
"没关系!我随身带着呢!"
云沁固执己见,自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瓶子,银子打造的,上面还打出了一些精巧的花纹。
看到它,她的手微微一抖,眼睛一下又红了。
"这是司靖给我打制的银瓶,他说我老是易容,寻常的瓷瓶放在身上容易跌碎,所以,就让人打了这样的小瓶子,一共两个,一个装易容水,一个装卸妆水,都很小,便于携带。"
她的神情一黯。
萧缙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她没有再说话,拔掉塞子,仰起头,闭上眼,将那卸妆水一点一点往脸上扑上去,抹均匀,脑海时想着司靖初见她女儿妆的模样,惊讶的轻叹: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云七。"
云七的皮囊是美丽的,可女人的美丽,往往是一种祸水,所以,她的美,从小被深藏,除了秦逍,除了秦逍身边的人,几乎没有其他外人见过她的真容。
他静静的睇着。
她轻轻的拍打着,等待着那几乎和自己的肌肤生在一起的人皮松软下来。
少顷,人皮有些脱开,云沁双手摸到耳际,将这张跟了她有一段日子的属于慕容瑶的面具,外加一张属于司六的面具一点一点的剥离开来。
萧缙摒息看着,痴痴的。
杨固带来的那张画上的女子,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身子还没长开,脸孔是精巧而秀致。
其实用秀致来形容,万万不能将其的美丽描述出来,昔有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之说,萧缙以前学到这两个词的时间,总觉得这词美,但是,真正能担得起这两个词的份量的人,这世上未见得有。
所谓情人眼里见西施。各有各的眼光。
但是,见到那幅画,他想到的就是那八个字,而杨固也曾用这八个字来赞叹――
那个对女子极度挑衅的杨固,这是第一次如此惊叹的动用了这两个词儿。
画上的人,不仅美,而且流露着一股狡黠的美,弯弯的有点邪气的透着一种耀眼的智慧的光芒,唇角还是斜斜勾起的,那模样,坏坏的,穿的是一件嫩黄裙子,小蛮腰不盈一握,小胸脯微微耸起,歪着脑袋,手执一只弹弓,对准着柳枝上一只小小的山雀。
那整幅画面,真是美的叫人乍舌。
也让他见识到了秦逍的丹青功底――秦逍,从来是一个人物,亦武,亦文。
萧缙从怀里掏出那枚夜明珠,将显得有些昏暗的梁顶照的更照一些。
她慢慢剥开,一张晶莹剔透的瓜子脸,在珠光底下一寸一寸呈现出来,肌肤很美,细致,如上等美玉,洁白无瑕;鼻子挺俏,鼻梁俊直奇秀;一双美眸,大的出奇,水盈盈,恍若是晨曦照耀下的一泓清水,层层涟漪荡起,重重波光粼粼;那眉,弯弯细细,又浓又密,不修自成形,比那月初的月牙儿还要美;那唇,薄而小,未点唇丹,自成娇妍之色...
五官点缀在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勾勒一副绝美的脸型,一个纤秀的光滑的额头,一撮黑黑的刘海垂下,给她的美平添了几分女子娇弱之韵...长长秀发披在肩上...
美极...
这张脸孔,不似三百年前的琉璃,清冷飘逸;不似十八年的琉璃,温雅娴静;不似司六的狡黠英气,也不似慕容瑶这么的神秘难缠;现在的她,一片温柔倾城色...
"真美!"
他低低的说,忘了疼,手指抚上她的脸,温润富有弹性,手指下似有流水滑过一般的细腻美好。
"唉,怪不得秦逍对你念念不忘。美色果然是能惑人的。"
后一句,令云沁瞪了瞪眼:这人真能破坏气氛。这个时候为何要提秦逍?
"不行。这枚戒指,我今天一定得套到你手上。"
他忍着疼,自怀里掏出了那对戒指,晃了晃:
"要不然,我太没有安全感了!"
"什么嘛,你觉得我就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
云沁又瞪了瞪眼,有几丝娇媚流露了出来,轻嗔。
"女人太漂亮,男人会很没自信!来吧...来吧...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他低低的道。
"好!那就戴上!"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任由这个男人将她的手指抓了过去,将那只素戒套到了她无名指上。
"戴上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老婆,就这样,说定了!"
他把那枚男用的戒指套上自己的手指,剑眉弯弯,笑的欢。
"这哪是你的?借花献佛罢了。"
她嗔,轻轻的,看着两枚戒指在珠光下闪亮着,心里一片柔情似水。
"不管以前是谁们的,反正,以后就是我们的――沁儿,这对指环,名叫三生缘。情订三生定良缘。好兆头不是!"
执她之手,落下一个吻,在那染着他鲜血的修长手指上,抬头来时看云沁怔怔的看,也不知想着什么,在珠光下,她美的惊人。
两人对了一眸,她慢慢倾过身,在他的惊讶中吻上他的唇――
这样一份主动,有些狂热,虽然是青涩的,没有吻技在里头,只唇与唇之间的厮磨,齿与齿的磕碰――
他没有投入,只是极度冷静的看着美丽的女人,似乎能从她有些急切的索取中感觉到了一种悲凉和惶然。
她心里藏着一种对于前程的不确定性在,所以,才任由他替她戴上了戒指,所以,才吻上了他,用这样一个吻来诉说她的爱――
是,她是爱他的。
这令他很高兴。
他回吻了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推开了他,眼神忽然一亮,喜叫了起来:
"萧缙,你看,那边的柱子上有字,有字..."
唉,气氛,就这样全给破坏了。
隔着不是很远,之前没留心,这一刻,她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上面写的是:
"天地一轮回,生死至此回。刻于凌熙二十年。"
念了一遍,她问:
"萧缙,那里会不会有机关?"
她神情变的兴奋。
"应该是!"
他因为她的欢喜而欢喜,只是这吻,怎么就半途而废了呢!
唉,他有点意犹未尽,又觉得疼起来了。
她连忙将身上的铁链子解下,往那边去。
萧缙见她走的有点不稳,忙叮咛:
"稳一些!"
"嗯!"
用力将那突起的小方石往里头推进去以后,底下的机关弩,停止了弹射,空气骤然静止,那高高挑起的大梁很神奇的缓缓下滑,将他们送了下去,果然真是应了那一句话:天地轮回,生死至此回。
"太好了太好了!"
云沁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一把将男人抱住,疯狂的往男人脸上落下吻去:
"关掉了关掉了!萧缙,你快看!"
笑的就像孩子似的,举止也像孩子――
"嗯,我看到了!"
萧缙看着这个有些疯了似的美丽女子,长发伴着她兴奋的神情在跳着舞,眼神亮的如同如日中天的太阳,疼痛的感觉似乎又被这欢乐给治好了,不觉也一笑,环过去将她抱了抱。
"爷!"
"爷!"
两声叫唤打破了他们的亲近。
巨大的斜坡上滑下两道身影,是岳离和木紫琪滑了下来,一先一后奔过来,看到他们搂作一团,两个人的步子微微迟缓了一下。
岳离一看到萧缙那被包扎着的伤口时,立即紧张的直叫出声:
"爷,您受伤了..."
木紫琪也看到了,失声叫:
"爷,您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走近时,云沁转过了头,那一张陌生的美丽的叫人忘乎所以的脸孔,令木紫琪惊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