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留被那惊世的姿容晃了晃眼,待到头脑清醒起来,人已经站在了台上。
对面那个连胜N场的云公子见她上来,本来一窥妖孽真容,笑的眉不见眼的表情便收了收,对着她颇为自矜的点了点头。站在事先准备好的梨花桌前,大笔一挥,蘸饱浓墨,率先开口道:"不知这位兄台是想要文斗还是武斗?"
夜长留下意识的想要回一句武斗,眼角瞥到妖孽似笑非笑的神采,连忙临场改口:"文斗为何,武斗为何?"
"文斗自然是琴棋书画,至于武斗嘛..."云公子上上下下将夜长留打量一遍,解下腰间长剑放在桌上,洒然一笑道:"看阁下手无缚鸡之力,武斗未免显得在下以大欺小,不如你我请胭脂姑娘赐题,一炷香内各做一诗,而后交给大家品评,公平公正,一场定胜负,如何?"
诗词歌赋,均是天下才子必备功课,而诗作为其中之首,短短数句中,涉及考量的方面却是最多的,而题目又由外人所出,具有很大的随机性,即便云公子博学之名在外,也难以叫人强说一句以大欺小。
夜长留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看云公子那五尺身长,生怕自己手下没个轻重,以及同情对方被妖孽耍的团团转,心有戚戚的点头同意。
泉儿转身走进屏风,片刻后转身出来,轻声笑道:"我家小姐说了,既然二位公子如此有心,不如以'情';之一字为题如何?"
云公子眼睛一亮,唇角噙了志在必得的笑意,凝眉思索片刻,便低头笔走龙蛇的在纸上挥洒起来。台下诸人在心中自己实验一番,也觉得这题目出的太过简单:情之一字固然难解,但亲情友情皆为情字,有了这样展示仁孝,又不可能会有什么大错的题目,云公子定然会好好发挥,这一发挥之下,恐怕也就没夜长留什么事了。
台上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一炷香刚燃了一半,云公子便已收手微笑,任泉儿将他所作诗词字字念出,在场下众人一脸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文采的懊恼中,得意洋洋的冲着夜长留拱了拱手。
在他看来,一炷香都过了一半,夜长留却连笔墨都没有准备,惨败已是定局。更别提他那首读起来唇齿留香的诗词,更是可以起到摧毁对手信心的作用,等到这人下场,那千金难见的胭脂就必定要归他所有了!
夜长留也在品味云公子作的这首凭吊亲人的诗词,可以称之为字字血泪,真情实意流于笔尖,却引得她连连摇头,最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云公子浓眉深锁:"阁下为何叹息?"
夜长留轻轻地鼓了鼓掌,"好诗好词,只是不知道,这样凭吊亲人的诗词,用在讨红颜欢心上,您家故去的亲人可否瞑目啊。"
这大帽子扣的甚重,隐隐指摘云公子毫无孝心,云公子那沾沾自喜的脸色顿时铁青,恨声道:"阁下做不出诗词,又何苦自取其辱的找这些无凭无据的理由?"
夜长留却没再看他一眼,抬脚向着屏风行去,声音不高不低,无波无谰,仿佛只是随口吟道,却道尽了千万世的痴情:"三生谁更问前因,一念缠绵泣鬼神。缘尽犹寻泉下路,魂归宛见梦中人。"
话语一落,夜长留人已转进屏风,笑意盈盈的与那略略惊讶的妖孽对视,随即拉了对方的手,在他眼帘上轻轻一吻,手中银光一闪,单手环着对方腰肢,从台上一跃而下,翩若惊鸿的身影闪了闪,混进因诗词而怔愣的密集人流中,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转眼天白。
昨夜在妖孽的指引下,找到的伪装成茶楼的红楼分舵之一中,夜长留正衣冠整齐的坐在二楼书桌前。
她手中正翻着一本妖孽要求她背熟的人物关系表,上面滴水不漏的记载了她那未来'夫君';狼王的兵权忌讳,脉络派系,以及蛮夷宫廷中一些鲜有人知的秘闻。这薄薄的一册,拿在手上甚是轻松,却不知道要多少人命才换的回来。
故此,夜长留看的很是专心,她的身手在这个身体上发挥不出八成的实力,更别提这个世界还有那些玄而又玄的内力。《惊鸿》中虽然提及过这一茬,但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叙述,连那狼王什么性格都没有多费笔墨。在没有任何提示的前提下,想要完完整整的生活一年,之后假死逃出,还要狼王对她的死耿耿于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
从手上这份资料来看,那狼王若是个温和可亲的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性格诡异,喜怒无常,脾气暴虐,酷爱杀人,之前娶过六房妻子,竟无一能熬过新婚之夜的,扔出来的尸首虽然有专人立刻处理,但还是在这册子上看出了残忍血腥的机锋。
妖孽侧卧在不远处的雕花木床上,单手托腮,眼角有些微红,就这样定定的将夜长留看了一夜。
他从没想过,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行那鱼水之欢,也是极为快活的,这种快活无关肉体,而是一种奇怪的安心。以往他从不愿涉及这些儿女私情,一是因为女子娇娇弱弱太过麻烦,除了令他厌烦之外,根本勾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惜之心;二则是生怕对方乖巧缠人,到时候厌恶都来不及,可当真碰上了夜长留这么一个万花丛中过的,不甘心的反倒成了他。
坐在桌前的夜长留动了动,确定自己将书中所有内容牢记于心,这才起身望向似笑非笑的妖孽,看着对方通红如兔子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像是沾了水的棉花,湿润又沉重,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她没有说那些虚伪之词的感谢,只是对着对方轻轻一笑。
妖孽眨了眨眼睛,抬手揉了揉眼帘,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你这次嫁去蛮夷,多久回来?"这么难得的同类,可不能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一年。"夜长留一撩衣衫,在床边坐下,说的甚是笃定。
妖孽故作轻松的哼了哼,那绝美的笑靥,沁着些许犹豫,桃花眸潋滟生波,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被小心的掩盖住,不曾伤及夜长留一丝一毫的自尊,玩笑一般道:"嗯哼...蛮夷之地,无聊透顶,可需要陪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