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自认为才学尚可的读书人一边连说承让，一边当仁不让的上了高台，在这个距离下，虽然离那花魁娘子尚有一些距离，可光是那清晰了一些的影子，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就足够这些人想入非非。

夜长留方才瞧不见妖孽，是因为地势所限，而妖孽此时端坐高点，自然不受这些限制。

台上吟诗作赋的都换了几场，屏风后娇俏的人影以扇掩唇，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眼角的桃花胎记颤了颤，抬手扶额，小刷子般的睫毛在手心蹭了蹭，慵懒的打个哈欠，侧首瞥了立在一旁娇笑连连的泉儿一眼。

这一眼冷凝如刀，全身的气势逼成一线，只是淡淡一扫，便将随着场上气氛愉悦起来的泉儿一下子扎的清醒过来，泉儿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滔滔不绝的解说顿了一下，顷刻间汗湿重衣，血色瞬间从娇美的面孔上退去，又眨眼间恢复如常。

尊主不耐了...

泉儿又巧笑嫣然的打了两句圆场，匆匆退到尊主身边听候吩咐。

在这个过程中，泉儿一直低头看着脚尖，看着尊主袍角那一抹血色桃花，用全身的意志力抵挡住了尊主那无时无刻的诱惑：云无心而出岫，也不是那低贱的泥土可以随意仰望的。

左等右等都不见夜长留上场，妖孽抬眼看去，屏风后人影绰绰，千人呼声中，他依旧可以一眼看到站在那里双手抱肩，抬眼望着高台，唇角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身如玉树，面目则有些模糊，但是看好戏的用意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

妖孽饶有趣味的笑了笑，招呼泉儿过来交代一番，泉儿俯身连连点头，应了一声后转身出了屏风。此刻台下又一轮角逐已经分出了胜负，月上柳梢，满街花灯迷离，连赢七场的云天公子笑的清风雅月，一副摸不清底细的高深样子，正对着台下频频拱手。

一时间台下自认风流的文人墨客都静了静，方才落败之人的诗词已是极好的了，读书人最重的不过一个名声，若丢了脸面能得到花魁娘子，自然是划算的，只怕丢了脸面还要叫人耻笑一番，那可就大大不美了。

一思及此，紧张的气氛传染开来，大家屏住呼吸，暗暗在心中期待着下一个有识之士去将那名叫云天的出头鸟打掉。

泉儿站在台上不慌不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此情景一般，未语先笑道："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嫁娶嫁娶，也是要看个眼缘的，我家小姐略一打量，觉得这几位。"她信手点了几位，装作随意随机的样子，最后点中了正假装左顾右盼的夜长留："这几位八成是个疼人的，就让您几位也上来试试吧。"

先开始随便点的几位还好，从衣着打扮来看，有贫有富，倒也叫人说不出什么嫌贫爱富的话来，可等夜长留一露面，顿时气煞了众人，一个从根本上就被剥夺了权利的武夫更是跳出来："这种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的，看着就短命又肾亏，怎么可能给胭脂小姐性...幸福！"

众人还没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呢，就被话末尾诡异的停顿惹得哄然大笑起来，夜长留更是在其中笑的东倒西歪，挑眼看着屏风后的人换了个更加撩人的姿势，却愣是为了保持神秘感而不肯吭声。

夜长留本就不想动地方呢，一听这话连忙装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缩在人群中不动了，而周围一看少了这么强大的竞争对手，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的送她上去。

泉儿的神情瞬间一冷，不动声色的冲着阴影处使了个眼色。暗地里咬了咬牙，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而对着那说话的武夫抛了个媚眼："看这位爷说的，您倒是龙精虎猛了，只怕不懂怜香惜玉，泉儿也心中不安呢。"

这话说得含蓄，又意有所指，大家心领神会的挤了挤眼睛，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而在这阵哄笑声中，谁都没有注意的人群中混进了几位目的不同的人物，不过须臾之间，先前起哄的武夫就神秘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时屏风后娇娇柔柔，男女莫辩的声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却像是叹在了所有人心上，人群自发的寂静下来："胭脂知道自己出身烟花之地，虽有意从良，却又怕所托非人，没想到...公子就连如此薄面都不愿赏给胭脂，胭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话音未落，人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干脆的推倒了屏风，屏风后的人一身绯色衣衫，用玉带松松的系了腰间，将如雪肌肤衬得勾魂夺魄，欲拒还迎的挑逗着人的感官。袍角用更深的红线勾勒出了朵朵桃花，与眼角旁怒放的桃花相映成趣，一双桃花眸顾盼生情，非他所愿，却在不经意间便已颠倒众生，堪称绝世的面容在烛火摇曳下，越发显得国色天姿，动人魅惑。

长街数千人众，但凡见到这一幕的，竟是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而外面距离太远没能一窥芳容的，则是悔的咬牙切齿，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上两只眼睛。就在大家静默的片刻，台上绝色的人儿身形一动，看样子像是要从高台上跳下去，只是被泉儿无比别扭的小心翼翼的拉着袖子的一角，那双眸子染了伤春悲秋之色，迷得大家心神俱荡，就算此刻被要了命去都不觉可惜。

夜长留一听妖孽开口就心知不妙，只怕这热闹是看不下去的了。还没等她主动上台争取宽大处理，众人就纷纷将痛恨的目光投向了她，幸亏身边这一群都是文人雅士，一个个怒发冲冠，也不过是喊着什么决斗之类的废话。要是换了被挤出人堆里的那些莽夫，恐怕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她了。

这下夜长留可算是惹了众怒了，在大家针扎一般的眼神中，暗暗挨了几下心有不忿者的推挤，夜长留苦笑着上了高台。

见夜长留吃瘪，尤其是吃在他的美色之下，妖孽心下舒爽，当即大步流星的转回屏风，之前引人垂涎的坐姿丢到了九霄云外，在台下众人哑然的目光中毫不客气的翘起二郎腿，墨香折扇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忽闪，露出一双饶有趣味的桃花眸，眼帘微垂，眸中一抹一闪即逝的深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