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夜色之中的柳菀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寝宫里也只是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摇摇曳曳的灯光映照在床榻上那张睡得并不安稳的睡颜上,更显寂寞凄清。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轻轻地叹气,从半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朦胧间可见有抹安静的身影在静静地守着那张睡颜。
寒风吹进来,床榻上的人儿怕冷般地缩了缩身子,毓琉见状体贴地替她捻实了被角。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般,床上的人儿那紧闭着的眼帘动了动,浓密的眼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毓琉低下头去,轻声问道:"娘娘醒了?"
"嗯..."嘤咛一声,柳韵凝缓缓睁开眼,从纠缠着她不放的梦靥中挣脱开来。
"又做恶梦了?"她轻声问,扶着她坐起身。
她被毓琉扶着坐起身,看见昏暗的寝宫时,愣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戌时了,娘娘,您这一觉可是睡得够久的了。"
"嗯。"她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淡笑道,"是挺久的。"
笑过之后毓琉的眼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担忧,问道:"娘娘,还有没有哪里感到不适么?要不要先用晚膳?"
摇摇头,柳韵凝掀开被子,"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娘娘——"毓琉欲言又止,"您..."
"什么?"
"您,有没有恨过大小姐?"
"..."柳韵凝一怔,看向毓琉,"你希望我恨她?"
"奴婢...不知道..."她咬咬牙,"如若不是大小姐任性逃婚,那娘娘所受的一切委屈根本不会有,陛下他...也不会迁怒到您,如果..."
"毓琉——"她轻轻打断她的话,"世上没有如果,我不恨她,真的,相反的,我还很感激她。"
——若不是她,只怕她现在还沉溺在十年前那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誓言里,她很感激柳芸甯,是她让她认清了现实。
毓琉无言以对。
隔了半响,她才道:"奴婢去点灯。"
寝宫随着毓琉的走动而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柳韵凝走到琴桌前,抚着琴弦,忽然心血来潮地想弹上一曲,闭上眼想了一想,再次睁开眼时,悠扬的琴音已经从她的指尖轻轻逸出,渐渐增强。
见状,毓琉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退了出去,无声地扣上们,她轻声地对站在门边的侍女吩咐着:"去传膳!"
侍女领命去了,毓琉站着又发了一会儿呆,耳际是悦耳的丝竹之乐,心里却是如何也静不下来。
经过这次的赏梅会,娘娘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吧?
想起适才陛下那么轻易说出来那句话,"生擒贼人,不计——代价。"
一股恶寒不可抑制地从脚底窜升而上。
——陛下,您是怎生的无情?
屋内的琴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一曲终了,只剩余音袅袅,绕梁三尺,片刻之后,又渐渐响起了另一首不同的曲目,不同于方才的悠扬,时缓时促,却又如高山流水般流畅,间歇又缓了下去,轻轻的,若有似无地仿佛静静流淌的小溪——
毓琉并不懂琴,她只是一名下人,没有闲工夫去学习这种附属风雅的东西,可是听着这不住地从屋内逸出来的琴音,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就好像跌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迤逦的梦境般,让她不能自拔。
"毓琉姐,你怎么了?"里尔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毓琉循声望去,看见里尔惊讶的表情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脸上凉凉的,用手背抹了一下,一片**。
"毓琉姐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摇摇头,毓琉别开脸,不着痕迹地擦干脸上的水迹,声音有些嘶哑,"没事。"
"毓琉姐——"
"圣-上-驾-到!"拉长的尖细嗓音混进变幻万千的琴音中,让人觉得无比的突兀。
只是当下不会有人顾及到这一点了,地上很快跪倒了一片,"奴婢(奴才)见过陛下!"毓琉跟其他的侍女一样,都跪在冰凉的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的地面上,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却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屋内的琴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变得格外地清晰。
寝宫的门被来福推开了,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去,柳韵凝就跪在门口不远处,乖顺而安静地垂首,"臣妾恭迎圣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