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女人,就一些稻草与砖头如此草草盖住,当真下起大雨来,堵不住水不但,被狂风一吹,这砖头非得吹下来砸伤人不可。
然而转念一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这几年以来独自一人抚养着儿子,家里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这些粗重活,务必得躬力亲为。
这几年以来,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想到这些,他拿着砖头的手抖了抖了日后,他不再让她过这般操劳的日子。
他从瓦顶一跃而下,出了门,没一会功夫,便不知打哪找来的工具,片刻功夫便将瓦顶上的裂缝修补好了。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院门才有了动静,没一会,便听到女人与孩子的说话声了原来,她是去接孩子了。
是夜
天色再度暗了下来,宁静君仰头望着天空暗涌的黑云,今儿个晚上定还有一场大雨
是夜,雨果然又下了。
儿子兴奋得很,平日早早就睡下了,今日倒好,不知打哪儿找来一盒破棋,抓住那个男人教他下棋,两人坐在炕上玩得不亦乐乎
那坐在炕上的男人,神采奕奕的模样,哪里像是病着的人,却死懒在炕上不曾下过地
宁静君将煎好的药汤给他端过去,一声不吭地放在一边,他倒识趣,乖乖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不过看他那神色仿佛自己为他煎药是理所当然的,让宁静君为之气结。
她一声不响地将碗端下去,清洗干净,回来见这一大一小还认真地下着棋,不由得上前冲儿子催促道:"琛儿,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孩子与男人对视了一眼,见男人点点头,虽然他还不想睡,但还是听话地应道:"好吧..."
一大一小躺下了,那男人躺在炕上望着她,那坦然的神色明显对自己鸠占鹊巢的失礼行为没有丝毫的愧疚。
宁静君没理他,径自从衣柜里头找出一床被出来,在地上打上了地铺。
灯一熄,屋里黑漆一片,只听得外头哗哗的雨声...
秋雨夜寒,她扯着被子盖上身子,这只属于她与儿子的屋里头平白多出一个男人来,让她感觉怪怪的,抱着被子在黑暗中睁开双眸静静地躺着,她不知道,炕上的人究竟睡着了没有,总之,她便无法入睡。
在这寂静的夜里,静静地躺着,静静地听着雨。
"娘了"直到传来儿子细声的呓语,她才微微有些困意,又过了良久,她终于睡了过去,这一睡,却睡得极沉。
夜很深,也不知是几更时分,躺在炕上的男人默默地下了炕,走到那地铺前,不动声色地将躺在地上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直往炕上走去。
女人在半睡半醒中喃喃说了句话,意识迷糊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双眸。
这睡炕上明显有些狭小,幸而小孩子的睡相极为乖巧,不占什么地儿。
地寒湿气重,这女人的身子又极孱弱,他是舍不得她打地铺睡的。
殷臣将她轻轻地放在睡炕上,自己也侧身躺下了,为孩子掖了掖那张小被褥的被角,他随手拉过另一张被子覆上来,将他与女人盖得严实。
很快的,那双大手离开了她的胸前,并非常安分地没碰她一丝一毫,她侧头又沉睡了过去。
这一刻,她只觉得脑袋轰然...
"娘..."从男人身后传来儿子的叫唤声,随即殷琛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宁静君一惊,一把扯开那伸进她衣襟内的双手,跌跌撞撞地下了睡炕,慌忙背过身去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裳,随即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躺在睡炕上的男人。
这男人却完全漠视女人那要杀人的怒目,一脸泰然地躺在炕上望着她,似乎笃定她不能拿他怎么样?
果然...
"娘..."殷琛迷迷糊糊地又叫了一声。
宁静君顿时清醒过来,赶紧收敛起脸上那恶狠狠的神色,慌慌张张应着儿子道:"琛儿,怎么了?"
"天亮了吗?"孩子刚睡醒的声音更显得童真。
"已经亮了,琛儿起来洗漱吧..."
她应着,见躺在炕上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可恶的笑容,这一刻,她真的有打人的冲动...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此刻双颊红云满盈,一脸恼怒的娇悄模样已令炕上的男人心动不已!
这个男人,躺了一日,第二日已经是生龙活虎,连煎药都省了,不过鉴于他清晨对自己的无礼,即使他依旧是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宁静君也不打算再伺候他的。
既然好了,该走了吧?
岂料,这男人非但不识趣,还毫无顾忌地登堂入室,这个家,仿佛就他亲手置办出来似的,爱出去便出去,爱进来便进来。
还成天穿着那件她亲手缝制的袍子在她跟前晃来晃去,偏生这男人穿上普通老百姓穿的粗布袍子,竟然依旧不俺那一身的贵气,碍眼得很...
宁静君是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不顺眼,但却拿这霸道的人没有丝毫的办法。
不过她宁静君也不笨,他要懒在这儿,行,但现在在地上打地铺的人,已经换了人了。
她就不相信,向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能在这破陋的房子打地铺睡一辈子...
清晨起来,见原来铺在地上的被褥已经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角,她一楞,走出门,但见那男人站在院子里头,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清扫着地面上的落叶...
她只给了他一套袍子,昨天已经洗了,今日他身上的是他原本的那件锦袍,此刻他这一身的贵气的装扮与他手上那把扫帚极不相衬。
宁静君真的不理解,他放着殷家那么大的家业不理,却宁愿在这里给自己打扫院子。
佯装没看见他,宁静君转身走进屋将儿子唤醒过来,两人洗漱了一翻后,她冷着脸默默地扛着扁担出去了...
她从来不给这个男人好脸色看的,他也从来都无所谓的模样...看来是存心跟她耗。
宁琛那孩子倒好,成天的有人接送,欢喜得不得了,又怎么知为娘的烦心。
这男人要住在这里,非要在她身边晃来晃去,这些她都还可以忍受,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个男人时不时对她的无礼。
只要她一个不留神,便会被他占了便宜去,几天下来,被他偷去的吻,她都数不过来了。
这个男人一改往日那不苟言笑的模样,耍起赖来竟是毫不逊色于那些市井流氓,甚至还有过之而不及,对着井市流氓她大可唾骂之,但这个男人却有本事让她手足无措...
她是害怕的...真怕自己有一日会心软...
今日是赶圩的日子,市集比往日还要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摊位前穿梭,人多了,蹲在她这小摊位挑选的人来来往往,宁静君也格外的留神。
一直到了晌午时分,人群才少了些。
不远处一空卖粉面的小店人头攒动,生意好极。
从那头传来一阵阵的饭香,宁静君觉得饿了,翻了翻箩筐才想起来早上出来的匆忙,竟然忘记带早饭出来了。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只有花点钱买来吃了,天有些凉,她倒有点嘴馋,挺想去那面粉店吃点带汤的热食,但在那面店外头的人群实在骇人得很,这一去,不知得排多长的队,她得守住这摊子,断然是走不开的。
无耐之下,她匆匆跑到对面的桥头买了一下烧饼。
跑回来之时,但见一个男人蹲在她的摊位前挑选着,她赶紧走过去,招呼着道:"这位大爷,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这些衣裳啊虽然料子不是上乘的,但针线缝得细密,却是极耐穿的。"
那正埋头挑选着的中年男人一听她的声音,并扭头过来冲着她咧嘴一笑。
这中年男人,身上穿的衣料子虽不是比不上锦缎子,却也是极好的料子,然而他长相怪异,一脸的黝黑,那双眼一只往上扬、一只往下垂,长得极不相衬,鼻子也是歪歪扭扭,此刻咧嘴一笑,更露出了那一口的黑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