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伸手,从茶几边上摸索到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清茶,抬眼看他:"你不是要处理国事?"
"皇帝也是人。"他话中有话,淡淡扫了她一眼。
"脾气还真大。"她扁扁嘴,套上浅金色的袍子,走到他的身边,望向一侧的书桌,不禁眼神一沉。
"这些奏折都要你看过,才在早朝上议论吧。"她微微蹙眉,不禁觉得心情沉重。
他比南宫远,更适合当皇帝。
只可惜,如果站在她自私的角度来看,她并不希望他勤政如斯。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成为一个爱民如子,天下归心的皇帝,才是她曾经想要看到的,不是吗?
"你来读,我听就好。"
南宫政深幽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苏敏抱着一叠奏折,走到他的身畔,南宫政抱起她,一同坐在软榻之上,他抱着她的动作,沈稳中却有着内蕴的温柔。
"这样好吗?"
后宫女子不得触碰这条界线,更何况她也不算有名分的后宫,见南宫政沉默不语,已然默认,她只得耸肩,不再坚持,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其中一册。
她的动作突然停顿,接着慢条斯理的,将视线滑过桌上的所有简册,清澈的眼儿,最后落在那张阴霾的俊脸上。
这些国事,就这么让人不开心吗?她这么想着,最终如他所愿。
她神色从容,开口,轻声读着手边每一封奏折的内容,嗓音轻柔,仿佛是美好的音律。
南宫政闭着双目,细细听着,在心中下了决策。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苏敏读完了手边所有的奏折,当宫女送来热气腾腾的茶点之时,她将一叠奏章放置在茶几之上,转过脸看他。"南宫政?"
淡淡地问,端详他因风吹而凌乱的紫衫与黑发,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笑。
读奏折,是代表什么意义,她不想问,也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反正他们两人,已经对彼此彻底信任了。
她朝着他微笑,将热茶送到他的手边,南宫政接了过去,问了句。"读了半天,累了吧。"
眼波一闪,她轻声叹气:"我还好,只是觉得你很不容易。"她很舍不得,他必须过的这么辛苦,毕竟有时候他做起事来,不肯罢休。
"我说过。"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有些无奈,却又不觉得辛苦。
她接下去这句话,眼底的笑意更深,显得娇俏美丽。"皇帝也是人嘛,我记得呢。"
"所以,从现在到晚上,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忘掉国事吧,我们稍加休息之后,一起去骑马好不好?"
她拉着他的手,语气轻柔,微笑的神态更显迷人,仿佛是在撒娇。
"好。"
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当然南宫政更清楚,她是想要他过的舒心,不必太过压抑疲惫。
两人并行来到马场,苏敏挑选了一匹乖顺的母马,骑上马背,直指一侧的黑色高头大马,扬声笑道。
"我先走了!"
她持着马鞭,驰骋而去,南宫政的眼底闪过一小簇火苗,一跃而上,驾着黑马冲上前去,很快就追上苏敏。
"这么快?"
她听到身后传出的马蹄声,没多久就被南宫政追上,她不满地蹙眉,埋怨道。
"我在边关那些年,可不是白活的。"
他黑眸一亮,放肆笑道。
她内心好强,凡事不喜欢输,不过骑马这玩意,她是无法跟他相提并论的。
别说她是来自江南鲜少学过骑马碰过马儿的千金小姐,就算是出自塞外的不驯野丫头,也没办法追上她。
不过,他放任身子下的马儿慢慢前进,没必要当成是狩猎追求速度。他需要的是,彼此单独相处的时间。两匹马儿徐徐踏上青草地,他望向身侧的女子身影,不禁眼底闪过一道狡猾的笑。
"你!"
她不禁低呼一声,没想到南宫政趁她不注意,突然跃起,稳稳当当落于她的身后,大手环过她的腰间,沉沉的笑洒落一地。
"你?你就这么称呼我吗?"俊颜逼到她的脸庞,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望入深处。
"你想要听我唤你皇上?"苏敏淡淡笑道,她已经习惯了直呼其名,不觉得有何不妥。
"当然不是。"
他眼波一闪,突地再度把眼光锁在她的脸上,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容,让她呼吸一窒,无底的黑眸默默瞅着她,被他仔细端详过的肌肤,都像是煨了火,又烫又热。
她仿佛不敢在他面前平静呼吸,转过脸去,清风拂面,让她清醒许多。只是那种甜蜜的感觉,还停留在她的身畔,并不转瞬即逝。"说真的,我不想把你当成皇帝,不过如果你要求,我会那么做的。"
他沉默,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提醒她。
她挽唇一笑,灿烂星眸胜过天际的星辰和世间的明珠。"还是你觉得,我对你应该换种称谓?"
只是,她不会叫他夫君。
他什么都不说,还是望着那张晶莹小脸,紧紧拉住手中的缰绳,却突然听到她不经意的轻声呢喃。"如果什么时候可以跟普通人一样生活的话,那该多好。"
他的心口,传出一阵闷痛,那是他无法忽略的感*受。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似乎可以感知,偏偏却又无法言说。
"苏敏。"
她笑着摇摇头,口吻类似说笑的散漫,眼神闪烁,言不由衷。"没什么,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呀,你别当真。"
南宫政却不由得陷入深思,情不自禁伸出手,她的青丝从他的指缝之中滑过,那是他无法抓住的瞬间。
他并不喜欢,这种情景,让人觉得若有所失。
苏敏却径自开了口,说的满心期待:"你在皇子里面排行老三,我想到了。"
南宫政的目光,缓缓滑过她的芙颊,他垂下那觉得空虚的手,默默倾听着。
"没人在的时候,我叫你三哥如何?"依靠在他温热的胸口,他的胸膛坚实而宽阔,纵容她,也让她觉得不必胆怯和焦虑,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存在的。
或许这世上,再没有他这样的人,更加在乎她。
在乎她是如何活着,在乎她是死是活,在乎她是否觉得满足。好像她若说不满足的话,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虽然,这样的男人,口口声声说他不相信世人口中的幸福,觉得那遥不可及。
但他做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幸福。
所以,她也想让他幸福,让他愿意去相信这世上,还有幸福。
"三哥?"他没多想,只是重复着这一个字眼,这根本不像是对天子的称呼。
但怎么形容呢?
他觉得这个字眼,比任何一句尊敬恭维话,都来得好听。或许他是真的疯了,或许是因为是她的呼唤,所以都可以接纳。
她满心都是期待,轻摇他的臂膀,征求着他的意见。"好吗?"
"很像是,一家人的感觉。"
他最终妥协,他在她口中是什么称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位置。
双手,缓缓环着她的纤细腰部,她感觉的到他的力道,像是绳索,一分分地收紧。
他却没有剥夺她呼吸的权利,只是让彼此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身下的马儿徐徐踱着步子,灼热的光芒铺撒着一地。
苏敏突然觉得,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不低的温度,看着他的眼神,心似乎跳的很快。
是因为他贴的自己太近太紧了么?
还是因为炎炎夏日的关系?
她几乎都出汗了。
似乎心,都快要融化。
"你的脸很红,哪里不适?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他盯着她的异样,关切地问了句。
"只是觉得动了动身子,就出了身汗而已。"她噙着笑意,以手背擦拭额头的细汗,神色不变。
"带你去宫里的浴池。"他覆上她的肩头,神色依然,如今是夏日午后,他觉得骑马之后该休息一时半会。
"我吗?"她笑了笑。
"一起。"他望向前方,挥动马鞭,丢下两个字,顽固霸道。
她蓦地睁大了清水美眸,虽然习惯了他的邪肆轻狂,偏偏她还在考虑,他言语中的"一起"这两个字,或许代表别的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似乎又误会了。
来到浴池,南宫政率先跳下马,站在一旁,望着马背上的女子,一抹笑意在黑眸之中闪过。
苏敏抿着粉唇,缓缓侧身下马,偏偏今日并未身着骑马装束,这身上过分贴紧身材曲线的金色薄纱袍子,让她行动不便。
不耐她媲美龟速的动作,南宫政接掌主控权,虎掌握住她的纤腰,将她凌空抱了起来。
"我自己就可以了!"她并未料到他的出手,惊慌的喊道,连忙抱住南宫政的颈项,娇躯贴得紧紧的,就怕他会失手将她摔伤。
"你再不下马,天就黑了。"
苏敏双脚着地,淡淡笑了笑,望着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俊颜,更想要跟上前去。
他突然回过头来,右手朝后一伸,掌心朝上。
"还不过来!"他说道。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却还是觉得诧异和微微的感动...或许这世上能够伴随君王的女子不为少数,但真正值得对方回首牵手的人,又有多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