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宫政第一回听过的说法,仿佛天马行空,对他而言,更像是天方夜谭的鬼话连篇,如果不是深知公孙洋是可靠的人以及他从不说谎的个性,他可能早就听不下去,叫凌风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人拖出去杀了!
只可惜,公孙洋的情绪还未平和下来,所以说的话,更详细,更复杂了。"不过,据说前朝也有活下来的一两个药人,有权有势的人留着药人在身边,即便遇到了被下毒或是其他的危险,马上取出药人的鲜血喝下,甚至可以解毒。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长命百岁,高枕无忧了。"
"啪!"
南宫政手下的茶几,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公孙洋话说到一半,眼睁睁看着南宫政手中蓄足了的力道,居然毁了一个茶几!
精致的花梨木茶几,如今更像是一堆没用的柴火,瘫倒在他的脚下。
南宫政的愤怒,使得他红了眼,一缕黑发挡在他的眼前,阻挡了他的视线。他也无法追究,不过是听听而已,他居然气愤的想要掐断那些愚昧贪婪贵族的脖子!
"继续。"
南宫政咬牙切齿,从牙缝之中挤出两个字。
"这没想过,老朽这把年纪了,还能亲眼看到血族人...据说早就死光了,倒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见到南宫政的异样的反应,公孙洋收敛了心底的情绪,淡淡说道。
见南宫政沉默不语,他才问了句:"皇上?你在想该如何练就药人吗?这过程是很复杂,也没有具体的记载方法。"
"血族人不是杜撰的?"南宫政紧紧盯着他,嗓音低哑,仿佛是紧绷的弦,下一刻或许就会断裂飞溅出来一样危险。
"是确有其事,只是当时的皇族宗亲和重臣,不想被史册记下他们的杀戮无情罢了,所以如今的都是那些野史杂册,一两句带过而已。"公孙洋的神色变得凝重,缓缓加了句。"如果不是她,我想小王爷的病也不会这么快好。"
公孙洋的话,还在南宫政的耳边回响。
原来,这就是她身上的秘密。
原来,这就是她要带到棺材里的对谁都不敢说的话。
血族。
药人。
他怎么可能会利用她的独特,把她当成是药人一样炼成?喝下毒药,解药,周而复始,日日夜夜,把她变得跟蝼蚁一般低贱,甚至不像个人一样活着?
甚至还未成为药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没办法继续清醒地想下去了。
"皇上?"
公孙洋的声音,把他从可怕的想象中拉出来,他蓦地直起身子,眼神阴鹜狰狞,低吼道。"我不要什么药人!"
"可是,她是难得一见的..."弱弱的,传出苍老的回应。"当然,她也无法成为最好的药人,因为她的血只有一半是纯净的,也没必要拿她冒险,赔了这条性命。"
"她的性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他不容任何质疑声,黑眸射向公孙洋的方向,嗓音冷沉如冰。"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公孙洋一接触到那凌烈胜过冬日的目光,蓦地低下头,脸色大变,这才发觉自己已经闯下大祸。"是老朽失言了。"
他的性命,恐怕是难保了。
如今的南宫政的眼神,跟他见到南宫政的第一夜,如出一辙。那一夜他救下来的年轻将军王,一身浴血,当他醒来之后怒睁着黑眸说要把算计他的敌手千刀万剐的时候,就是这种可怕扭曲的眼神。
然后,那个埋伏南宫政的敌国统领,死于五马分尸。
这么想着,他已然沁出了一身冷汗。
黑眸一闪,薄唇却仍紧抿着。
南宫政的沉默,仿佛比任何咆哮,来的更令人胆战心寒。
这时,南宫政的声音,突然想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让人一身胆颤,"公孙洋。"
"皇上..."他几乎不敢抬头。
"如果你泄露这个秘密的话,你的救命之恩,也换不了你的人头。"他说的很平静,只是无人看透他此刻的表情。
他不需要多强调,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老朽心里清楚,多谢圣上不追究。"
公孙洋连连磕了三个头,南宫政也不想为难他,让凌风带他出宫。
他着急的是,要赶回去看她。
幸好,她还睡着。
他坐在她的身边,从她的颈旁,取回那个香囊,紧紧握在手中,不想让她发现一分痕迹。
下一瞬,他将香囊,丢向窗外池塘。
香囊没多久,就沉了下去。
他眼波一闪,吹熄了桌上的烛光,上了*床。
只是,彻夜无眠,南宫政依靠在床头,让她睡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许久没有改变那个姿态。
他像是雕塑一般,毫不动弹一分。
更像是,在想些什么,太过入神。
她有一些细微的动作而已,他也会马上陡然坐起身来,俊脸阴鸷,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瞪着她,看来好吓人。
那不是一般的秘密。
但压在她的心上,每一天都不敢放松,她是这样活下来的。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那些让人疑惑不解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
她为何喝下恶毒继母的哑药,最终却还是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回折腾。
她为何信誓旦旦取得桐的信任,那些日子,十个指头上尽是细细密密麻麻的针扎痕迹却还对他说谎。
那个男人。
南宫政蓦地眉头紧蹙,他想到了吕青阳,那个曾经接近苏敏的账房先生,为何他的身边却有了心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一阵风儿都会刮倒,一副病西施的姿态,莫非?
莫非连那个男人都是。他不动如山,挑起浓眉,黑眸中闪过诧异。
真相,所有都坦诚在他的面前了。
南宫政的眼底一热,他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复杂纠结,只知道紧紧握住那睡沉了的女子的柔软小手,一言不发。
严酷的俊脸,有瞬间的扭曲。
怀中的女子,终于在天还未亮之前,幽幽转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拥着自己的南宫政,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似乎忧心忡忡,苏敏不禁有些茫然,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担心?
南宫政的嘴角,浮现唯独对她才有的温暖笑意,哑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苏敏的心头,闪过一丝疑虑。
怎么又变得这么低沉,是说了太多话的缘故么?怎么好像干干的,涩涩的。好像是突然撕心裂肺吼叫咆哮之后,才变成这样。
怎么可能?
她笑着摇摇头,说服自己他正好好的躺在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发生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因为太疲劳,很怕一躺下,就起不来了。"
"倒是你,怎么不休息?"
她安静地望着他,神色温柔。
"睡不着。"他说的,是实话。
在他听到了她的秘密之后,无法安心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
嫩嫩的唇,跟严酷的俊脸靠得好近,甜甜暖暖的呼吸,吹拂过他的颈项,让黑眸的光芒转为深浓。"现在换我了。"
他侧过脸看她,她眼底的绚烂光芒,仿佛灿烂了他的双眼。
"你不是守护我一夜吗?现在你睡吧。"
她这么说着,嘴角的笑意更深。
南宫政缓缓抓起她的小手,贴到自己的胸前,仿佛昨晚加快不安的心跳,还未得到平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张俊脸上,仍酷得像石像,但黝暗的双眸,却渗入些许笑意。
他闭上眼,没多久,睡沉了。
她在自己的身边,仿佛能够让他安神,仿佛什么疼痛和心结,都变成浮云般不值一提。
南宫政睡着的时候,苏敏有些百无聊赖,目光不自觉地停住在他的脸上。
看看他的俊美,也不难想起往日看到他的邪笑、他的霸道独断,可如今他睡得安稳,除了微微蹙着的眉头和有三分缓和却依旧称不上多么温柔愉悦的脸色之外,他并不让人觉得可怕。
她噙着淡淡的笑意,默默想着,或许这就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只是喜欢,不容抗拒。
即使其他人并不觉得他俊俏,不觉得他温柔,不觉得他和善,即使那么多人觉得他冷傲,他无情,他残忍,但这些在她眼底,突然变得不重要了。
越是跟他相处下去,她越是觉得他的心,对她而言,已经足够温暖了。
他或许曾经让人讨厌,但唯一不变的是,他并不虚伪,也从未说谎骗她的心。
这也算,一大优点吧。
他直接,坦率的不容置疑。
午后时间,南宫政终于醒来,他睡得时间远比常人短暂,如果不是苏敏,他约莫能够睡上两个时辰,已经是奇迹了。
她像是一味珍奇药物,她陪伴他入睡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轻松,这些安然的感觉,都是从未体会到的。
"今天不出去了?"他注视着那张倔强的小脸,无底黑眸的深处,竟闪过一丝极难得的暖意。
"今天没什么事。"她甜甜一笑,见他起身,却没有马上跟随其后,而是盘坐在*床榻上,宛如随性少女。
"那就留下来陪我。"他自顾自褪下昨日的华服,以冷水梳洗过后,从屏风之后走出,披上一件宽大的银色袍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