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死在王府,苏家又敢说什么?我劝你想清楚这后果。"他如子夜般的黑瞳闪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暗芒,嗓音毫无起伏的平静,狠狠的刺激着苏敏的心坎,令人不寒而栗。
一把扳过她的肩头,他从茶几上端起粥碗,满身寒意,将勺子凑到她的唇边。"别跟我耍性子,我可不是那些懂得怜香惜玉的公子哥。"
"不用你假好心。"
苏敏冷眼看他,漠然地丢下这一句,发热的她没有任何胃口,但是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所以尽力说服自己。
费力地抬起不受控制的右臂,她疼得眉头从未舒展开一分的神情,尽数落在南宫政的黑眸之内。
他的有力双臂,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床头,坐正。
"吃不吃随你,你若再拒绝,本王就成全你,三天之内,不让任何人送来食物。你想要下地府,我也懒得拦你。"他疏离散漫的语气,惹来苏敏内心更多抵触抗拒,使劲想推开他,他却固若磐石,怎么也不为所动。
一勺清粥,最终停留在唇边,残留着米香,勾动着她的呼吸。
苏敏最终松了口,含住勺子,那一口粥在口中,没有任何滋味。她默默垂着眉眼,麻木不仁地吞咽,如同嚼蜡。
南宫政眼神冷沉,再度挖了一勺,亲眼看着她吃下。
直到最后一口,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人开口,打破这份死寂。
她失了神,含着那勺子,他也没有粗鲁扯出,只是眼底闪过一抹极其奇异的神色。
沁歌儿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幅场景,她的笑意僵硬在脸上:"王爷...沁歌儿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她知道他在外狩猎一天了,所以得知他回府的消息,马上赶来他的房间,穿上妍美的衣衫画上柔媚的妆容,她想要得到他的温存。
只是,事态的发展,实在令她觉得诡异不安。
深深欠了个身,她媚笑着暗示:"晚些妾身再来吧。"
"不用了,今天我累了。"没有回头看她,南宫政大手一扬,算是回应。
"是,王爷。"不甘心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沁歌儿的笑意猝然滑下脸庞。
所有精心的安排装点,居然没有让王爷多看她一眼,实在是挫败极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王爷的寝室?甚至躺在床上,接受王爷的喂食,如此亲密无间的关系,是说明了什么?
不行,她已经有了身孕,如果这个女人坐稳了自己的位置,她绝对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想到此处,她魅惑的眼睛内,只剩下一派寒光。
内堂。
"她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伫立许久,南宫政望着一旁写处方的大夫,淡淡问了句。
"王妃的身子比平常人都要娇弱,所以这退热的时间,怕需要两三日时间。至于这手指上的伤。"大夫手下奋笔疾书,语气平和。"无大碍,多敷几天伤药就能消肿化瘀。"
那是自然,他当然清楚这个女人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偏偏她不若温室花朵一般脆弱,他亦没有那么轻而易举征服的了她。
"乔妈,麻烦你去熬药。"
南宫政望着再度陷入昏睡的女子,眼波一沉,转过身去吩咐所有事宜。
他沉住气,再度坐在她的身侧,捉住她的柔荑,轻轻翻过手心,锁住那纤细的青葱玉指指尖上的深红色痕迹,半响无语。
他潇洒一笑,暗地隐藏起讳莫如深的心思...
一转眼,京城的冬日已经到来。
别院中三两棵腊梅树,已经结了嫩黄色的小巧花苞,散发出淡淡幽香。
平日的亭台上,只有徐徐蓝色轻纱飘动,却是空无一人。
王府之中,唯有别院一处,像是从未有人来过的仙境一般,处处是悠远宁静。
苏敏在前几日就已经可以下床,指尖的痕迹也已经消褪的差不多,她打开院门,深深呼吸一口夹杂着花香的清新空气,缓缓地展露一个微笑。
该说上次受伤之事,是造福不浅吗?
隔天,南宫政就受到皇帝的圣旨,远道去边关调查逆贼踪迹,算了算,她已经快十日不曾见过他。
"这真是个清净的地儿呀,王妃。"一道娇软酥麻的嗓音,瞬间打破苏敏的怡然自乐。
苏敏望向踏入庭院的那个女子,她一袭华丽的曳地桃红色华袍,上身是灰色狐皮的小袄,杏眼红唇,高挑健美的身材,妖娆的像是不该在冬日盛开的花朵。
或者,说她是堂堂三王府的王妃,更有说服力吧,苏敏在心中自嘲。
沁歌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庭院,嫌恶地避开青石板上的厚厚黄色落叶。
她眼神中透出轻鄙,嘴角却又扬起艳丽笑靥:"大半月都没人走过,都省了打扫的功夫。"
"你好像很羡慕。"知道来者不善,沁歌儿装腔作势的嘴脸,苏敏早就看穿,想必如今南宫政不在府中,她更好发作。她不动声色半分,只是淡淡笑着看她:"我过的生活,加注在你身上如何?"
"免了吧,沁歌儿天性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比庵堂还要萧索的地方,我可没有王妃这么好的耐性,待得下去。"沁歌儿轻笑出声,肆无忌惮地以涂着蔻丹的十指,轻轻拍着簇新的昂贵丝袍,像是怕在这儿沾了灰尘。
"无事不登三宝殿,沁歌儿,你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别挡着我看风景。"苏敏的眼色一沉,看不下去她的狐假虎威,南宫政在府中的时候,她至少愿意伪装做作,如今居然懒得演戏,愈来愈狂妄放肆。
"我恭维你一声王妃,但你却不识好歹。"沁歌儿猛地笑意一敛,原来以为只是个懦弱的江南女人,没想到她却总是拿着架子教训她。
这口恶气,她如何吞咽的下去!
"不识好歹的人是你,沁歌儿。"苏敏优雅地放下手边的茶盏,瞄了她一眼,眼底尽是冥黑一片。
她嚣张地踏入房内,往桌子旁坐下,冷冷问了句。"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一直是王爷最宠爱的女人!"
"如今也是。"苏敏柳眉轻挑,觉得好笑,她的出现,除了给南宫政带来折磨的快意之外,根本没有阻碍他们两人的感情。
南宫政恨她,恨苏家,恨被这个婚事摆布,那种厌恶和鄙夷深入骨髓,除了这个王妃的虚名之外,一分多余的耐心和关怀,都不曾给过她。
就算质问,也万万不该拿她当幌子。
"不,如今情况大不同了。"读着苏敏嘴角微微的笑意,沁歌儿的眼眸闪过一道厉色,蓦地拉住她的纤细手腕,语气冰冷十足。
"我有王爷的孩子了。"她脱口而出,丢下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要我说恭喜吗?"微微眯起双眸,苏敏脸上的笑意一分一毫地消失不见,这个消息,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滋味。
沁歌儿定定地望着苏敏脸上的每一分微妙的变化,眼波一闪:"王妃能容下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吗?听闻中原的正室,若知道小妾比自己先怀上子嗣的话,会很不高兴。"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既然是王爷的骨肉,我自然无二话。"摆脱开她的手,苏敏镇定地回应。
"王妃这般大度?"她有些怀疑。
苏敏背转过身去,望向窗外的景致,轻声说道。"不过这事儿跟我说没用,王爷回来之后,你亲自跟他说,看他的定夺。"
"沁歌儿生怕王妃容不得我的孩子,今日才会出言不逊,还请王妃见谅。"沁歌儿神情一变,多了几分柔顺恭敬的模样。
苏敏默然不语,没有转身看她行礼,只听到她的脚步越来越远。
一旦受宠的侍妾有了孩子,她这个王妃的位置,更加不好坐了。她轻声叹气,苦苦一笑,没想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知道,爹如今是否已经安康痊愈,可惜她连一封飞鸿传书,都无力办到。
这般想着,眼神更加暗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门口传出叩门声。
她转身,亲自开了门,是乔妈。
"王妃,近日来身子要好些了吧。"
苏敏望着这个依旧看来凶悍的妇人,微笑着点头,望向她手中托盘上的药材,微怔了怔。
"这些是。"
"是王妃的。"乔妈的声音依旧低哑破碎,听来没有一分暖意。
"我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不必麻烦。"苏敏推开桌上的药材,拒绝。
乔妈的脸上依旧没有一分笑意:"老奴没有撒谎,这些珍贵的药材,本来就是属于王妃的,是嫁妆的一小部分。与其放着还不如拿来与王妃补身子,你年纪还轻,别伤了元气就好。"
"乔妈,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苏敏眼波一闪,半响过后,才柔声问了句。
乔妈灰暗的眼神没有任何改变,却已经默许。
"王爷过去真的杀了很多人吗?"话音未落,已经有些踌躇,这个王府处处透露着诡异的色彩,毫不忌讳的南宫政,凶狠不近人情的乔妈,还有那紧锁的院子,都令苏敏身心束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