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读着那异常低沉的嗓音,默默望着他,虽然他的凉薄冷嘲热讽她早已习惯,但方才那一句话,却还是刺入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一个女子,失了清白,就很难找到好的归宿了。
这个世道,是这样的,总是对女子,不太平等。
如果是因为考虑到她曾经怀有他的骨肉,如果是因为想到她曾经是他的女人,如果是因为可怜她往后孑然一身的悲惨命运,他才挽留她的话,她觉得大可不必。
她的眼神,出现了异常复杂的颜色,良久才言。"没必要对我负责任的,即使一年前曾经是夫妻,那也是假的。而那个孩子,你也不必为他赎罪,那只是意外,跟你无关。"
"你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他嘴角的笑意,很冷,很淡,很重。
这个平常精明的女人,她想的,太多。
他按住她的纤细肩头,感受着温柔丝帛下面藏匿着的肌肤,他不禁眼神一热,想到他曾经那么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肤,彼此也曾经那么亲密无间。
"我只想要你最后的答案。"
苏敏似乎从他那一双墨黑的眸子内感应到了几分异样的情绪,她却又不懂,他到底企盼,她能够给他何等的回应。
"你曾经是我的女人,我也这么告诉自己,很简单的关系,过去了就可以抛弃,可以潇洒地忘记。"看着她的沉默,他抑制住自己,想要吻上那粉色花瓣般的唇儿,原来留在她身边越近,想要的东西就越多。
他不满足。
他的性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贪婪和野心。
就这么看着她,无法触碰她,他无法餍足,无法做到那种可怜的可悲的仁慈的放手。
为何不能抛弃和忘记?他对女人的态度,从未觉得女人是需要呵护需要费心的吧,苏敏不堪重负,别开视线,淡淡说了句。"以你的程度,当然可以这么做。"
"但是我办不到。"他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仿佛不再那么冰冷,给人无声的距离感,而是带了几分温度。
他说的,更加缓和,却不无危险。
"在京城,总会情不自禁想起你的模样,那种等待的滋味,对我而言,是万分陌生的。或许,从那回我愿意在洛城等你一夜的时候开始,我就厌恶了等你。"
那一次,是万劫不复的开始,他没有等人的习惯,也没有那么期待过一个人的出现。
他曾经看过,母妃遥望窗外的模样,他如今才懂,那是什么情愫。
只有他知道,母妃是真正喜欢父皇,尽管在外人看来,她一个青楼女子,就不会懂那高高在上的爱情。他们以为,她贪图的是,后宫妃嫔的身份,是一世的荣华富贵,是一种安逸的生活。
原来,那种情愫,并非需要灵魂干净清澈的人,才能拥有。
他也愿意,去等待一个女子。
他的声音似乎是紧绷的弦,再加大一分力道,就要崩落一般,苏敏听得不无忐忑。"只想,让你时时刻刻出现在我的身边,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望着他的时候,仿佛整颗心,都变得透明,似乎自己的任何思绪,任何表情,任何微妙敏感的变化,都逃不开那一双俊逸犀利的黑色眸子。
紧紧锁住她的脸,眼神愈发冥黑幽深,他用仿佛审问囚犯的表情,恶狠狠地逼问。
"你曾经这么等过一个男人吗?等过那个吕青阳吗?"
闻到此处,苏敏紧咬下唇,眼波一闪,这个问题,露骨的让她想逃。
他对她的心,下了定论。"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没有。"
苏敏不清楚,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曾经几乎每一日都可以看到吕青阳,她从未有过这般的经历。
她似乎只是,习惯了,安于命运将吕青阳安排在那个关口的生活罢了。
她不确定什么是喜欢,却又突然不想学习如何喜欢一个人。
似乎,是因为觉得够了。
"从王府逃离出去的你,一回到洛城就遭遇了苏老爷的死亡,苏家的变故,你身边支持你,让你从商稳坐当家主子的位置,那个男人更温柔,待你更好,让你放下所有的胆战心惊,可以如愿以偿的过舒心安然的生活,正因为此,你害怕却又极其渴望得到那种温暖。然后,你把那种渴望,当成是。"他的手掌,那温热的手心,包裹住那纤细指尖,望着那白皙的柔荑,他的声音更加沉了。"喜欢一个人。"
她的心口猛地一沉,仿佛千斤巨石压上,始终无法释怀。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南宫政,鲜少有人能够读懂她的心,就像是她躲在一个阴暗角落无人发现,他却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你只是一只飞倦了的候鸟,想要一个人包容你,接纳你,有一个港湾让你停靠罢了。"他说得很简单,安静地等待她的回应,看着她的眼神之内,那星星一样的微光。
"如果当时出现的那个人,并非吕青阳,是王青阳,李青阳,什么人都可以,你也会有那种情绪的。"顿了顿,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她的手微凉,仿佛是受了寒气,很让人不好过,很让人想要将体温赠予她。他紧绷的俊脸稍稍放松了些,笑意也变得和缓柔和起来。"他对你而言是特别的一个人,他给了你长久以来所缺少的东西,仅此而已。"
"那不是喜欢。"他像是一个谆谆教诲的夫子,将真理传授给自己的学生,毫不吝啬。
"真好啊,你从来没有一口气,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我记得你不是多言的男人,居然说得我瞠目结舌。"她回过神来,心头百转千回,手心被男人的大掌包容着,他的炽热穿透她的肌肤,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誓不罢休。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柔美的笑意在唇边绽放,格外娇美迷人。
"我曾经那么害怕你,觉得你是一个无心无情的男人,手段残忍,今夜的你,说出这一席话来,让我对你改观。"
但,如今看来,她才是无心无情的人。
"因为我,直到现在才懂,什么是喜欢。直到现在才遇到,让我喜欢的人。"他盯着她,表情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直接的让人无法忽略背后的气势。
如果失去一笔一万两的大生意,她都不曾有过的慌乱,却在南宫政这一句话之后,变得手足无措的话,这又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苏敏这么扪心自问。
"那是世界上,最愚蠢,最无可救药的感情。即使你早就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也会在最后关头松开扼杀你的手,看到你愿意释怀不再抱有敌意的时候,也会觉得大松一口气,看到你失去孩子的样子,更会觉得心情复杂,明知道过去没有给你任何美好回忆也不想看着你轻描淡写否定过去,所以想要拉住你,不让你走。"他的眼底暗潮汹涌,身上强大的气场仿佛要将人困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笑了笑,那笑意带着自嘲,却让他看起来,没有半分面目可憎。"这些,是不是让我看起来,很可笑?"
苏敏真的迷惑了,听得出来,过去二十几年来,他没有把世人传颂的感情,放在眼里。或许他自傲,他张狂,但或许,他只是觉得那是他不必拥有的东西,是不值一提,是可有可无的废物。
女人,就只是女人,跟爱无关。
可是他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让她无法轻易忘怀,当作她没有听到,当作他没有说。
见苏敏依旧沉默着,仿佛无动于衷,又仿佛不知如何回应的模样,南宫政微微蹙眉,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辨明的情绪,俊脸一沉。"我不会对任何女人说那些温柔贴心的话。"
"什么?"她抬起眉眼,清澈眸光瞥过那一张俊容,似乎错过了重要的表情。
他冷着脸,不屑一顾。"小丫鬟说过,你喜欢那种文弱书生。"
苏敏不想提及这个话题,那是曾经单纯的想法罢了,她眉头的褶皱,尽数落在南宫政的眼底。
他的神态变得傲慢,固态毕露。"那种男人没什么好的,除了吟诗作对,卖弄风流,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南宫政为何要说这个,只是为了纠正她错误的想法,改变她识人不清的眼神,才这么说的吗?苏敏看着他,小手轻轻抽离出来,看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引来他的扬眉冷淡。
"怎么不说话?"
他眼神一暗,带有磁性的低醇,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我就让你这么害怕畏惧吗?"
她摇头,喉咙更像是梗着尖刺,无法开口说话。心情很乱,即使她很想保持冷静沉着,如今却像是一堆线团,无法找到理顺的那个源头。
"不是害怕,那么是讨厌我?"他试探,不,很直接。
她几乎是来不及思考,南宫政就再度开了口,神情凝重,那种眼神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都不是的话,我喜欢你,你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