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苏敏望着他紧张不安的几丝情绪,泄露在脸上,心头一紧。
然后,他开口了。
"我觉得,吕先生很不对劲。"
苏敏眉眼一暗,阴影覆上其中,笑意瞬间消失干净:"说下去。"
"半个月前,我曾经在一家小家酒肆,见到吕先生在跟一个人交谈,话不多,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包裹,他就离开了。"冷总管陷入沉思,嗓音低沉,听来令人难过。
见苏敏沉默不语,他笑了笑,试图说得云淡风轻。"这件事,压在我的心头很久了,当下本来没多想什么,直到今日我才想到了其中的重点。"
"什么重点。"她的直觉该死的开始作祟,她的心既抗拒,又好奇,想要知道他下面的内容。
下一刻,这一句话逸出他的嘴边,石破天惊。"另外那个男人,我看着眼熟,好像是那个在米铺攻击过小当家的凶手..."
"你确定?"电光石火,在苏敏的内心,互不相容。她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煎熬和痛苦。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人很不好过。
"当下我跟米铺冯掌柜一起带人追赶那个男人直到护城河边的时候,我是见过他的脸的。"他觉得说出这番话,很是为难。
眼神一转,苏敏无声冷笑,仿佛不愿苟同:"官府一直说找不到那个凶手,恐怕是就要变成悬案,他却在半个月前露过面?"
冷总管的笑意有些尴尬僵硬:"也许是我看错吧,但小当家,你还是,还是多一点防人之心比较稳妥。"
"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吕青阳,很有可能才是那个买凶杀人的幕后推手。"苏敏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冷总管觉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陷入两难:"我也想到这一层面,小姐还是相信吕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吧,如果真的是这个目的,要除掉小姐的话,他为的只能是苏家的财。"
"那他何必出来挡?甚至险些归天!"苏敏想都不想,眼神一沉,扬声道。
贪图苏家的财产,会是这般可笑低廉的借口吗?
杀了她,就能得到苏家,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是,他挡了一刀,岂不是希望落空,两相矛盾?
冷总管望了苏敏一眼,神色很是勉强。"这我也想不通,只是觉得奇怪,又不能不说..."
"你下去吧,我乏了。"扬手,她别开视线,已然不想再听。
"小当家若是不信,就当我老花眼看差了,我先退下了。"
他连连叹气,将门从外面关上,整个书房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即使她怀疑吕青阳,也必须找到疑点。
他欺骗她的理由是什么,而他为何又救她性命...
她默默垂下眉目,柳眉深锁,回忆着吕青阳说过的每一句话,彼此相处的每一个情景,他说她是无比珍贵的,无价唯一的女子,更说过,她对他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也曾经说过,他不贪图她的美貌财富地位这些外在的肤浅,贪图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那曾经是含蓄保守的甜言蜜语,虽然不露骨,却也可以讨得她的喜欢。
但如今,她猝然情不自禁去追究,到底他反复强调的,她身上那么重要不可取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原来,她也有多疑的女子通病。
一阵有力的敲门声,把她从思绪之中吵醒,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已然闯入书房之内。
苏敏微微蹙眉,眼前的这个吕青阳,还是自己所熟悉的吗?
那个一如既往温暖干净的男人,瞬间消失了吗?
他的发丝凌乱,胸口不断起伏着,仿佛是一路赶来的大汗淋漓,如今是春日,能够出一身大汗,足够看出他到底有多么急迫。
一身白衣的下摆,也尽是尘土,他一脸风尘仆仆,跟赶路之人一样憔悴疲惫。
向来有礼的他,居然也会不等待她的回应闯入房内,实在是判若两人。
来苏府之前,他去了何处,做了什么,苏敏的脑海之中,是这些疑惑,充斥的满满当当。
眉头之间的褶皱更深了,她继续垂下眉眼,翻阅手中的账册,语气万分疏离:"你来做什么?我忙得很,吕先生请回吧,改日再来。"
吕先生这三个字,太过陌生遥远,吕青阳凝视着她,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大手一抬,他一把合上她手中的账册,逼着她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你躲着我。"
"我手边要做的事情太多。"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两个时辰前总管说的话,还停留在她的心口,让她闷闷的难过。即使得不到慰藉,她也不想在没有沉淀下来的关口去质问他。
他望着她,温文的笑意没了,温柔的语气没了,他太过认真的态度,让苏敏的心微微疼着。"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想对我坦诚吗?"
"既然如此,你都逼问我了,那你好好听下面我说的话。"苏敏凝神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默默站起身子,站在对立的方向。"你精心挑选的珍珠项链,并不是送我的,是不是?"
吕青阳面色一沉,没想到她早就知道,才会对他万分疏远。
"有这么难开口吗?"苏敏望着他的表情,眼底迎来一片惊痛,檀口微启。"吕先生,你该清楚,我不是见钱眼开的女人。我若是想要这些虚华奢侈的首饰,别说一串八十八颗的珍珠链子,就是一百倍的珍珠,我也是买得起的。"
他送她的东西,无论贵贱,她都收的好好的,为了什么?
她是因为一串珍珠就眼红的女人吗?
她在心中自嘲笑着,浮现在嘴角的笑花也万分苦涩。
"我的心一直悬着,等待你何时送我,直到十天前。"苏敏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一番话,却不让人轻易看到她内心的情绪,曾经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藏起真性情,但她已经不清楚,是否如今以后,她对他也要筑起万里长城,决不让悲剧重演。顿了顿,她笑着继续说下去。"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了,一直以为是我的那串珍珠。"
苏敏的笑容,没有往日的明媚柔和,眼底的阴霾,压得吕青阳一瞬间,无法自由呼吸。他的心中百转千回,低低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我在意是珍珠而已吗?你该清楚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对我真的存着那份心意。"因为她不想把过去尽数告诉吕青阳,所以她无法让他明白,她重新相信一个人,有多困难,有多艰辛。
望着那张每日都要见无数回的英俊面孔,苏敏的情绪已然到了最高处,无法压抑掩埋她的愤恨:"如果没有这份心意,何必对我说那些话,何必引导我被你欺骗,何必跟我说婚约?如果说没有企图心的话,我不信,换做是谁也不会相信。"
然后,他说了,承认了。
"是,我骗了你。"
没有任何一句狡辩,他一句话,扛下所有罪名。
好干脆。
干脆的让苏敏说不出话来,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拉住裙裾,将下唇咬的通红,仿佛要渗出血来。
一切过往,曾经温暖过苏敏麻木的心,如今却瞬间粉碎,变成可笑的画面。
愤怒在眸中炽燃,她无法在这个时候还保持冷静,冷眼逼视着他,嗓音寒冷如冰。"你是善于玩弄女子心的男人吗?你的目的如果这么单纯的话,我想我会更好过一些,只当是识人不清算了。"
一抹心痛,闪过他的眼眸,他不想让彼此,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苏敏,我也很矛盾,所以才。"
所以才没有用他的不擅长,说出更多过火露骨的情话来,也没有对苏敏作出更多逾矩的举动,甚至因为酒醉在她房间过夜而情绪大变。
这,就是他矛盾的证据吗?
苏敏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看他,却不知那笑容如此沉重,似乎花费了一身力气。
努力压下愤怒,她平静地转身,冷冷问道。"还有一件事,我昨天已经得到官府的消息,说抓到了米铺试图杀我的那个凶手,所以今日让我去对质。"
吕青阳望着她纤细的身影,这一刻无法看透她说话的表情,不禁面容严肃深沉。一听到对质那一个字眼,他的情绪很显然,有了变化。
苏敏柔和平缓的语调,慢慢溢出粉唇:"你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吕先生?"
她表面的淡然和隐约的怒气,再想起几日前她对自己退避三舍的反应,已然让吕青阳来不及深究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别说了。"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淡淡睇着她的背影,沉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到现在才说。"
然后,那个女子,在他的视线之内,很缓慢很迟疑地转身,仿佛如今身子也不是她力所能及可以掌控的僵硬。
"我不知道啊。"她牵扯嘴角的笑意,却无法继续对眼前这个男人微笑。"谢谢你,百密一疏,你亲口告诉我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