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低哑的声音,从他喉间传出,只是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安宁。
他的长指停留在背脊上最显眼的那块碎瓷,鲜血依旧汩汩而出,他没有任何迟疑,加大力道,将瓷片从皮肉之中生生拔出!
鲜血溅在他的华衣之上,他毫无知觉,凝神望向其余几道伤口,黑眸愈发幽暗下去。
一把拉起她,望着那双空洞眼眸,那光洁额头之上豆大的冷汗,他作出最后决定。
扶正她的身体,他坐在另一头,苏敏的视线已然无法保持清晰,却不得不尽数落在他脸上,疼痛驱逐出去她最后的反抗,她幽幽地望着他,他的神色是她从未看过的凝重严肃。
有一丝丝的热气,缓缓汇入她的体内,她的双眼就快要阖上,呼吸也渐渐缓慢。
时间,仿佛停留在那一瞬。
无力垂着眉眼,她的胸前,开始像是灼烧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倒流冲撞。
那一双大掌紧贴在她裸的双乳上,苏敏的心一回又一回地紧缩着,但她只是别过脸去,紧紧闭上双眼。
当一切都结束后,苏敏早已大汗淋漓,神智恍惚,就在陷入一片黑雾之前,眼前一个黑影晃动,她已无精力追究那是谁。
"敏儿,快点叫娘啊。"爹浑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边。
这就是爹遇到的那个女人吗?她望着那模糊人影,朝着她甜笑着,"娘亲。"
"乖丫头。"她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谁?
谁手中的木梳,轻轻理顺她的青丝,她明明睁着眼,却看不清。但是被关怀被疼爱的感觉,让她上了瘾。
一道尖利的冷哼,伴随着那凉薄目光,又是谁,突地推开她,让她在风中瑟瑟发抖?
"死丫头,这世上什么人都是娘?想娘想疯了吧..."
满心酸楚,她不愿回想,胸口好闷,像是压着千斤巨石。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隐约有种冰冷的液体,缓缓淌过心中。
南宫政望着眼前的苏敏,脸上只剩冷峻神色。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大夫说,她背后的伤并无大碍,只需要静养就可,她却还是不愿醒来。
她眼角的微光,让他俊眉紧蹙,他伸出手,停留在她眼眶,指腹沾上的一滴晶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望着那一点光亮,他微微失了神。
有这么委屈吗?
等等!委屈?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南宫政的面色愈发难看,她是生性豪放的女人,早已习惯被男人如此对待,哪来的委屈?
南宫政突地站起身子,视线扫过她伤痕累累的玉背,目光渐渐深沉下去。她像是新生的婴孩一般,趴在床上沉睡,一头青丝像是无尽的夜色,蔓延在雪肌周围,纤细双臂摆放在两旁,隐约可见那一抹胸前春光。
大夫建议背上伤口不能有任何遮盖,所以身上的丝被正好盖在她白皙的腰际,精致而玲珑的身段和曲线,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像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
她不愿继续沉溺在这个噩梦之中,猛地低喊出声。双眼张开,如今她待得,不是苏家的屋子。
呼吸渐渐平复,只是背部的伤依旧火辣的疼痛,她甚至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
当视线扫过床边那一双黑靴的时候,她才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他居然还在?
猛地抬起头,她直直望入那一双深沉莫测的黑眸之内,之前那可怖屈辱的一幕还停留在心间,她对他的恐惧并未消减。
身子缩了缩,她咬紧下唇,满心防备。
"'你们';,是谁?"南宫政走前两步,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微妙的神情,冷冷问了句。过往的那些男人?
她眼波一沉,别开眼,保持缄默。是他折断她的尊严,伤害她的身子,她都记得。
"王爷,药熬好了。还有伤药,也该换了..."弱弱的一道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死寂,丫鬟捧着托盘,跪在床前。
像是在这种要人性命的单独相处中得到暂时解脱,苏敏在心中暗暗舒出一口气,面色缓和许多。
"本王亲自替王妃换药,把药放下,退下吧。"衣袍一挥,南宫政扬唇一笑,神色自若地支开丫鬟。
"轰",晴天霹雳一般不敢置信,她紧紧锁住他俊脸上毫无喜怒的自然,拒绝他。"不必劳烦王爷动手。"
"受伤女人的身体,本王没兴趣。"他当然看得清楚,那双美眸中残留的胆战心惊,云淡风轻地丢下这一句话,将温热的药碗凑到她苍白的唇边。
"喝下!"毫无温柔,更像是命令。
苏敏的声音,稍显冷淡。"我的手完好无损,自己会喝。"
"要本王把你的手绑起来,你才肯喝?"他故意扭曲她的用意,说得温和,却令人无法忽略其中的要挟味道。
漠然抬起头,她只能妥协,一口饮尽所有药汁。
"不苦?"南宫政的目光,不曾遗漏她的每一个表情。一碗药下去,眉头也不皱一分,她的忍耐力,实在令他觉得惊奇。
身心俱疲,她已经没有与他对立的力气,将头转向另一侧,下了一道逐客令。"我药也喝了,王爷你该走了。"
但身后,却还是一阵沉默。
突地,感受到柔软的布料,划过她的伤口,湿意缓解了火辣症状,而后,略微粗糙的指腹,沾着伤药,轻轻的凉意,覆于其上。
她面无表情,低低问道:"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王爷你觉得有用吗?"
"你看错本王了。"南宫政猝然俯下身子,那张张狂邪肆的面孔,近在咫尺。
像是彼此的呼吸,也可以分享的距离,她的心越跳越快,仿佛要被那幽深的黑眸吸入其中,万劫不复。
冷傲到了极点的笑意,在他的薄唇边暗暗勾扬起,他紧紧扼住她的下颚,将那阴沉残酷的话语,送到她的耳畔。"就算打人一巴掌,本王也不见的会给那人糖吃。"
心中暗潮汹涌,苏敏冷眼看着他转身,幽幽地问。"即使是烟花女子,也有尊严,王爷何必将我逼得无路可退?"
她的视线锁住那一个表面上看来清闲,但却背脊紧绷的深沉背影,他稍稍停留,却不曾作出任何宽恕,拂袖而去。
抬眼,望着这一座屋子,沉郁写满她的脸,双眼氤氲。
她的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
归宁返回洛城的机会,在转眼间,灰飞烟灭。
远嫁京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到此,苏敏苦苦一笑,眼目流转间,尽是萧索。
"乔妈,你等等!"
苏敏的身子依旧无力,她眼看着乔妈端了东西要走,使劲全力起身,拉住她的灰色衣袖。
三日来,自己所能见到的人,除了准时送来汤药和一日三餐的乔妈之外,她根本见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而他,终于决定要冷落她,将她打入冷宫了吧。
"王妃,小心呀!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又渗出血来了。"乔妈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望着玉背上血迹斑斑的伤痕,终于严肃的面容上,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乔妈,我在王府就只认得你,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帮我一把。"苏敏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地望向她。
"王妃,老奴不一定帮的上忙。"毕竟老于世故,她怎么也是站在南宫政那边,乔妈回答的很平静,但语气有些冷淡敷衍,很明显希望断了苏敏不该有的念头。她是绝对不会容忍这个女人,跟王爷对立的。
"如果乔妈不帮我,那谁都帮不成我。"双手紧紧攥住乔妈的衣袖,苏敏执着不让。
见她有短暂的沉默,知道这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苏敏的额头冒出冷汗来,但刻意忽略难熬的不适,试图说服她。
眼波一闪,她的双手向上移动,包覆着乔妈苍老如老树皮的手掌,低低呢喃。"归宁之日我没回洛城,双亲势必担心,嫁入皇室,与苏家也不好频繁来往。不知何日才能回家探望,我只是要跟双亲报个平安,免得他们牵念。"
"这。"眼前的女人句句在理,乔妈见她说得一脸动容,多少有些动摇。
"乔妈,你也有子女,还望体谅我想念爹娘的心。"苍白憔悴的容貌之上,没有一分血色,她强忍着疼痛,挤出温柔笑意。"当然,我嫁入王府才几日,府内对我的流言颇多,我不敢奢望乔妈对我的信任。再说了,你是王爷的奶娘,肯定是生怕我在信中对王爷颇有微词才不轻易答应我的要求,这些我都明白。"
乔妈低声叹气,神情更加为难起来。
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疼痛在体内翻搅着,她的脸色愈发惨白,声音也不自觉有些颤抖起来。"我写完这一封书信,乔妈你看完再帮我寄出去,不就没事了吗?我绝对没有让乔妈你难做的意思。"
"好吧。"望着苏敏背部再度裂开的几道血痕,乔妈终于不忍,答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