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山却是一边挥手一边一再叮嘱殷琦明年暑假再到山上玩。殷琦微笑着点头应下,暗道:这一去,恐怕是不会再来的了,毕竟这里只是小满的干妈家,无缘无故的自己总往这里跑,家里也不会同意的,今年能来也是事出有因的啊!心中更是凄凉难舍,不忍再看他俩,故意扭头跟殷锦搭讪了几句:“奶奶最近怎么样?”
“奶奶最近挺好的。”
而这边,远志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冒出一句:自古多情伤离别。我这是怎么了?心中突然有了顿悟,再抬眸看去,人已去,车已远。
兄弟俩人呆呆的站在路头,目送着他们坐的车远去直至不见影子,各自都有了心事。远志是转而又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远行,以后再见殷琦更难,心间更是怅然若失,惆怅万分。淮山则想的是送殷琦他们走都这么难过,过两天再送大哥走不知道到时心里更会有多少的不舍。俩人都默不作声的各想各的心思返回山上。
车子一路颠簸,殷琦脑子里也跟着一路不平静,想得竟是柳永的那首《雨霖铃?寒蝉凄切》,反复在心里默默的吟诵着: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路坐车,晚饭前便到了家。多日不在家,殷琦远远的望着家门,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好像家变了样,有些陌生了。转过弯,正对大门时,就见奶奶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搭着凉棚向这边张望。
“奶奶知道我们今天回来,正等着我们呢!”殷琦心头一热,大步向前奔去,一边亲热的喊着:“奶奶,我们回来了。”小满也是如此。只是奶奶见了他们仨,嘴角略为动了动,扯出一丝笑容,旋即一脸心事重重的说:“你大妈被人叫到派出所去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现在也没有回。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一样。”
殷琦一愣,随口说道:“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想多了。”突然就又想起昨晚的梦来,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话音未落,就听小满说:“她们回来了。”
果真,殷琦妈扶着大妈正出现在路口,顺着小满的目光大家一起转身向那边看去,只见大妈脚步踉跄、面色难看,双眼含泪的走过来。从他们身旁经过时,也是视若无睹,伤心的随时就要晕倒过去的样子。殷琦妈也是一脸的悲戚,见了他们后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示意进院再说。她们几个立即跟进了院子。
大妈一进奶奶屋就跌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说不尽的痛彻心扉,道不尽的孤苦无依,凄凄艾艾。殷琦妈这才急急慌慌的告诉他们说:“尧年被抓起来了。”所有的人都惊慌失声“啊”?殷琦也是一个踉跄。
当天中午,午饭过后没多会,村长跑到大妈家,通知她去派出所一趟,只说是派出所有事找她,但是什么事却没说。大妈一听,便笑着骂村长,乱开玩笑,我天天蹲在家里既没去偷又没去抢的,派出所找我干嘛?
村长这才说好像是你家尧年出了什么事。大妈一听慌了神,赶紧过来叫上殷琦妈,急急忙忙的往派出所去。一路上,她俩猜尧年又是跟人打架了,只是不知道把人打伤了还是打死了?到了派出所才知道,他是因为贩卖文物被抓了。现在人被关在镇江看守所。
因为太过激动殷琦妈说得颠三倒四的,解释了半天,大家才把前因后果给弄了个清楚。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殷琦的头顶炸开。从前,她是那么讨厌尧年,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而现在却是心痛如割,泪雨纷纷,尧年哥哥出事了,他被抓起来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眼光落在奶奶身上,见她扶着床柱缓缓坐下,神色木木呆呆,仿佛灵魂脱了窍。有人在问:“怎么会是关在镇江的看守所?”
“说是在镇江火车站被抓到的,所以就关到镇江了。”
“他什么时候又倒腾起文物来了?”
殷琦妈摇摇头,默然无语。大妈只顾拼了命的哭,什么也问不出。
“我爸呢?”殷锦醒过神来,赶紧想解决之道。
“去邮局打电话给你大爹了。”
话音刚落,殷琦爸已一脚跨进门内,冲他们急急说道:“我已通知大哥直接去镇江。我马上也赶过去。先瞧到尧年,问清情况后再做打算。”然后,冲殷琦妈说道:“快回家拿些钱给我。”
伏在床上的大妈,欠起身来,欲待开口说话,却是气吞声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得又重新伏下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殷琦奶奶安慰她道:“我们家的孩子都是从小看到大的,个个老实本份、忠厚仁义,就不会去干那犯法的事,说不定是抓错了,被冤枉了。你尽量放宽心,他爸和他叔他们今天就去镇江,说不定明天就能把人给带了回来。”
大妈边哭边数落道:“这个祸害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还做着春秋大梦要发大财,成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哪里会是被冤枉抓错了?只怕就是真的。”说完捶着床,又放声痛哭起来。
殷琦奶奶不由得埋怨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尧年这孩子不同他哥,是个不省心的,要多费心费神教导他。尤其是别让他跟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他是跟好学好跟坏就学坏,你们还处处由着他的性子。”
大妈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也忘了哭,竟口齿清楚伶俐起来:“我怎么没说,说破了嘴又有什么用,全当耳旁风。再说,他不肯上班,那都是在南京时的事,我又不在旁边,他老子人在旁边却不管。人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尧年有今天那也都是他老子,你儿子没尽到责任。”
奶奶一听,气得浑身发颤,说不出一个字来。殷琦爸沉声道:“大嫂,尧年出了事,大家都心疼难过,我妈更是,不会比你少一分一厘。就算她说话重了,也是一时心急。再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顶撞长辈呢?”大妈还想辩,但一想到还要指望殷琦爸去镇江救人,便不吭声了,只是一味的哭泣。
殷锦和殷琦扶起奶奶往外走,一边回头对大妈说:“大妈,你一个人先静一静,别往坏处想,最多也就是坐牢。只要人在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看村后的有义那年因为偷鱼坐了八年牢,回来后还不是照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不比别人差。或许都不用坐牢,也就是罚款了事。我爸和大爹俩人都是有些见识,认识些人的,肯定能教尧年哥哥平安无事的回来。”她大妈趴在床上轻轻缀泣,一言不发。
自从奶奶的那幅画被尧年悄悄高价卖出后,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商机,一条通向金山银海的金光大道就呈现在眼前。为了不辜负这个良机,他跑夫子庙更勤了。也因此与那位帮他卖画的店老板结交为朋友,称兄道弟的。
那老板姓吴,比尧年大十多岁,自称吴哥。一次拉着尧年的手说:“殷老弟,你老家我还是挺熟悉的,早些年常去。那镇东头车站旁原来有一家姓周的卖水饺面条的对吧?”
“是的”,尧年点点头,“现在不卖了。”
“那当然。早发达了。哪还肯再做这样辛苦的行当。”
尧年听完,不知所以的看着吴哥。吴哥见此更是卖弄玄虚的让他附耳过来,然后低声说:“他收了一个真家伙,春秋时的老东西,几百块钱买进,转手赚了十几万。”
“我的妈呀!这么多。”尧年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哥。
“你看,你看……我还能骗你吗?我从中牵得线,还能是假。”吴哥有些不满,撇嘴道:“他现在就专门做这一行了。”说完,不忘在尧年肩头上拍两下,似乎是无意,又似乎是在暗示着尧年什么。
“倒卖古董?”但是尧年很是吃惊,那可是犯法的事。
吴哥笑着直摇头:“不能这样说,那当然是犯法的事,我们可不敢干。那个不是古董,是艺术品,仿古艺术品。”然后咳咳干笑两声。尧年更是好奇了,迷惑不解的看着对方。
吴哥心里暗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但面上仍客客气气的说道:“说来话长,我一次去宜兴,途经你们那时在他摊上吃了一碗面条,就那么巧一眼看见他案板上的青花盆。我这人直性子,当时就告诉他那是个宝贝。他还不敢相信,说‘你说是宝贝,那给我一百块钱你拿去’。我这人可不会坑人,良心会过不去的,所以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给了他。他见我一下子掏那么多钱,信了,并且有些后悔,担心被我坑了。我说‘兄弟,哥也不骗你,你这是明宣德官窑青花瓷,给你一千我也不亏,可是今天哥真没带那么多,下次我一定会专程来给你补上。只是你不卖给我,卖给别人也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