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眉心理一得意,对吴情就有了好脸,笑道:“走吧,九妹妹,咱们快些进去吧,可别落了别人的口实去。”
这话自是意有所指,不过吴情却只当未知,退了半步,让着吴眉先行。
进了厅内,长辈们都没过来,先来的都是小辈的兄弟姐妹还有嫂子们,自然又是一番见礼,当然,那些嫡子的媳妇对于她们这些庶女也不过是面上情,性情柔和些的能给个笑脸,性情若是高傲的,自然也不会多加理会,到是府里庶出的媳妇,难得能参加这样一个聚会,到是会懂得拉关系,对于三房的几个庶女到也是和颜悦色。
到得开席的时候,吴情只老实的坐于一侧,并不多话,屋里面推杯换盏,虽然瞧着挺热闹,可是却听不到大声喧哗的声音,下人们来回上菜,也是进退有度,吴老夫人可能是对于自己初回吴家,想重新示下威,便叫了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在一旁伺候着用饭。
吴情低头闷想,估计老太太这番作派,真心想让人伺候她用饭的只怕是大儿媳妇,华硕郡主吧,只是身份尊卑在那摆着,老太太就算是想摆谱也摆不起来。
吴老国公爷可能也觉得气氛有些微的沉闷,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放下了杯盏,声如洪钟一般道:“今儿难得家里人聚得齐全,你们母亲也从青州养好了身子回来了,我看不如就让小辈们都表演些拿手的节目,咱们自家人也乐呵乐呵。”
吴家大老爷缕着下巴上刚刚蓄起的胡须,笑道:“老太爷要是再不说,只怕小辈们都要开口了,家里的小子们可是听说老太爷今晚要考校功课,来之前都下了十足的本事呢,听说了老太爷今年准备的彩头可是出奇的好,就想着现在演练一番,若是不及,再回去努力几天,没准就能再得机会呢。”
吴二老爷指着自己儿子的方向笑道:“小四可是说了,今年的机会都留给弟弟们,他就不参与喽。”
吴老太爷大手一挥,笑道:“今儿不是说好了吗,不分长幼,不论嫡庶,只看真本事,你们啊,也别想着让不让的,往日里头你们之间那些小官司我却不与你们计较,今儿都给我亮出真本事来,我到要看看,我吴家孩子到底能不能出两个有出息的。”
吴三老爷一直在外任,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何关联,只以为吴老太爷这是想考校子侄功课,笑着接道:“我看啊,也别光拘着小子们,就是媳妇、姑娘们,要是有了好的点子,一样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大家就是凑个乐子。”
吴老太爷到是难得的对这个三子有些满意,当然也是因为吴老爷在青州的时候没有陷进去,而且还反咬了冯家一口,这一口不只解脱出了吴家,连着吴老爷自己都在圣上面前得了脸。
其实吴老太爷今天这番话也不是平白无故想起来的,据是因为吴三老爷此次回京,原本在青州盐运一案上,与吴老爷起过嫌隙的官员这会又忍不住蹦达起来。
七皇子被拘禁在府之后就失了圣宠,这几年下来一直不愠不火的,连着宫里的冯婕妤也是一错再错,被皇后打发到了冷宫,冯家如今算是彻底的败落了。
七皇了也不受重用,以前那些支持七皇子的官员自然也受到了冷遇,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这背了主的官员,一样让人瞧不起,因此有些官员虽然当时机灵,学会弃暗投明,换了别的皇子旗下去效力,只是一直也没干出什么成绩来,当然在被人家原本的人马所排斥,因此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
愉逢得知吴老爷回京述职,而且听上面的消息,只怕吴老爷这次就能留京,并且得一个好的职位,就这几点,就让这些人不忿,可想而知,那起子说酸话的人就有不少,当然,连同着吴家的子孙,都被沸沸扬扬的炒了起来,吴老国公就算是想置身事外也不能等闲视之了。
不过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上折子凑到皇上跟前去,又有些小题大作了,不过外面都盛传吴家子孙不济,一代不如一代,没有吴老国公当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却学会耍这种背后的小伎俩了,还不知道以后会落败成什么样呢。
当然,京里的国公府落败的也不是一家两家,有的人家现在都能达到为了银子把闺女卖给商家的地步,只为了换那几万两银子的聘礼,再有一些抠门的人家,更是连着聘礼也让人家一并的出了,有的商家为了洗白,让自己跟这种门弟扯上一丝半点的联系,也就真舍得出几万两的银子娶回这么一房媳妇,还别说,因为嫁的远,谁也不知道内里的情形,只当是这家人家有本事,一时间还真炒的沸沸扬扬的,顿时就水涨船高了,门庭也改换了过来。
吴老国公自是不会看到吴家至此,不过祖荫再强,也不及后世子孙自己争气,吴家目前的情形来看,至少繁荣三代、四代是不成问题的。
代代相传,自有长房接应,吴老国公之下,就是现在位居一品大员的大儿子吴元启,恰恰又娶了个郡主媳妇,皇上那里已经有旨意下来,恩封国公府三代以内世袭罔替,三代以后,代代顺延,直到没有为止。
按说三代以内世袭罔替,再传下去几代,至少吴家百年的荣耀自不在话下,只不过哪一个大家族的先祖都盼着自己的子孙昌盛,家族兴旺,这会吴老国公就想着在后世子孙里筛选出能人,也不论嫡庶,用心培养,至少不会把鸡蛋放到一个样子里,不能只让大房一枝人丁兴旺,其他房都落魄下去,这也不是老爷子的意愿。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才打破了以往的嫡庶界线,才有了今天的三代不分嫡庶的同堂而聚。
吴情却是不以为然的只低头吃着自己眼前的食物,只当自己是一个看客。只是有的时候却是事与愿违,分明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却不知道在某些时候,早有人把你拉进了局中。
吴大老爷瞧着外头的满月,笑道:“老太太可是挑了个好日子回府,再有一个月就是正月十五了,我想着今天咱们就以这满月为题,就像三弟所说的,也别分长幼嫡庶,姑嫂的,大家各自做了诗来,老太爷的那个彩头今儿怕是拿不出来了,不如今儿由我和郡主分别出个彩头,男子这边得了头名的,我就把新得的一块端砚与他,若是女子那边有拔得头筹的。”
大老爷话未说完,就瞧见了华硕郡主,华硕郡主自是不在意这些小东西,拿帕子轻抿了下嘴,方笑道:“我到是没什么好物件,只是宫里新来个做首饰的匠人,打的东西却也能入了眼去,因着新进宫,经他手的东西还没贴上内造的标识,因此我到是拿出来两件就留着平日送人的,今儿大老爷这么一说,刚好我那新得了一套蝶舞繁花的首饰,姑娘们或是年轻的媳妇们带了都好,回头我就让乔妈妈去取了来,一会只做彩头。”
郡主出手自是不会一般,吴情低着头,就听见桌上有那撑不住的妇人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偷眼扫了一圈,发现大半都是庶出的媳妇,就算是有嫡出的,也是偶尔一句半句的,如此可见,在家的时候,只怕也是见得过好东西的。
其实吴情不知道的是,吴府的庶出子弟由于例来就不受重视,只要成了亲,两千两银子的家底就打发了出去,都是在外头单过的,不在府里,可是这些孩子从小都是在公侯府里长大的,国公府里的花销成日都看在眼里的,让他们去过那种俭省的日子,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与别人而言,两千两银子可能一辈子都花不了,可是在国公府而言,不过就是一件东西的价钱,这些少爷哪里会看在眼里,不过碍于祖制,到也没人敢反驳,只是这日子总是靠人的经营,这分了家的,会经营的,尚且能过的下去,就有那不会经营的,这日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这会要是真能得了这么大的彩头,自然就不一样了。
而且刚才郡主的话说的也分别,虽说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却是没打上内造的标签,就是一般的官家女眷也是能带出去的,不分品级,想当然,这些东西就算是自己不带,拿到市面上卖了也能值些银子,基于这样的考虑,这些庶子媳妇自然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一展拳脚了。
这份丑态,自是看尽了华硕郡主和二夫人的眼中,因为三房的男子还没娶媳妇,所以这一列里却没有三房的人。
吴老夫人皱着眉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小一辈的媳妇们,微有些不满的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二媳妇,回头你还得好好管教管教才是,不能因为分家出去单过了,就把国公府的脸面给丢尽了,这番丑态,在家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再如何也不会传出去的,只是这番作态,要是在外面被人瞧了去,岂不是丢尽我吴家的脸面。”
“是,老太太,媳妇回头就让她们回去好好把规矩学学。”二夫人面上恭敬的答道。
吴老夫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就连与她们隔了张桌子,靠在角落里的吴情都反这番话听得真真的,心理纳罕,却也只装不懂。
华硕郡主却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吩咐着乔妈妈道:“妈妈回去把我刚才说的那件首饰拿过来,让姑娘们还有媳妇们都瞧瞧,没准一会的动力还能大些。”
乔妈妈笑着应了声是,方倒退了几步,转身出去。
吴老太太瞧着华硕郡主浑若未觉的样子,一时只能把气闷在心头。
说来她这番作派,其实就是作给华硕郡主看的,三个媳妇,唯一拿捏不住的就是这个大儿媳妇,谁让人家的身份高呢,可是说到底自己也是正经的婆婆,这几年没回府,由着她管家也就罢了,如今回了府,别的院子且不说,只自己和三儿子的院子却是不能让她胡来的。
华硕郡主自然知道吴老夫人这是给自己上眼药,不过华硕郡主却根本没当回事,别说以前吴老太太的娘家还强势的时候,她就彻底的把吴老太太的威风给收拾了,更何况是现在吴老太太没什么娘家可指了,不过要是像一般疼媳妇,疼孩子的婆婆,华硕郡主就算是皇家郡主,也不会给吴老太太没脸,只是这次回来,吴老太太气都没喘匀,就想往回要管家权,更有甚者还说三房的事以后大房多照应些。
按说亲兄弟互相照应原就没错,只是这次吴老爷回京却是要在京里打点要职的,这一样却是要凭契机的,并不是说现成的位子等着你呢,吴老太太却只以为她是推脱,说是吴老爷之前是立过大功的,圣上面前也许过诺的,如今回来了,自然应该谋个好差事,若是真缺了银子,大房只管先从公中挪了就是。
华硕郡主很是想讥讽吴老太太一下,以前吴老太太在京的时候,三房送过来的银子也不过是凤毛麟角,不过吴家向来也不缺银子,别说她手里的,就是吴大老爷拿回来的,家里也足够了,因此也就没与计较,不过大房如今嫁的嫁,娶的娶,也耗费了不少的银子,再加上二房这两年也是紧着办喜事,公中的定例都是现成的,自然也不能短了姑娘们去,尤其还有嫁与公侯之家的,自然在门弟上也要撑得住,一来二去,官中的银子说不上紧张,可是接下来还有三房的姑娘出嫁,小子娶亲的,这满打满算的都赶到这几年了,再加上外面的人情往来,到是真没多少宽裕了,不过以吴家大老爷抓钱的能力,这些也不过是短暂的危机,只一样,华硕郡主极不喜吴老太太这番作派,就算你得意小儿子,自打去了青州,三房的银子就没往回带过,如今回来了,到了年龄的庶女一个都没往出发嫁,这不是打着官中的主意是什么,再说了,这些都能对付,只说吴老爷活动官职的事,这银子自是该自家出,就算你打官中的主意,也莫要打的这般的明目张胆好不,真拿别人当傻子了。
就连二夫人当时听到吴老夫人这般说的时候都忍不住分辩了两句,吴家二老爷的官职可是一直脚踏实地,一步步的走过来的,就算是打点,也是出的私房,根本没动用官中的银子。
吴老夫人说完话,见二夫人只作恭敬状,华硕郡主只作听不见,小冯氏以往还会在她面前奉承一二,如今因着心性变了,到也不像以往那般热络了,一切中做的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去,但也不会太出挑,一时间吴老夫人便觉得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甚是没趣。
吴家长房长孙,大少爷吴长平瞧着这气氛不对,笑着站起来道:“我既为长,不若今儿就以我开始吧,老爷还是像太太一般,早些把彩头拿出来让兄弟们看看,到时候大伙的劲头也是足啊。”
吴大老爷一听,笑道:“来人,让燕九去我的书房把我新得的那快端砚拿过来与众位少爷开开眼。”
吴长平这才笑道:“我自知学问上不五弟,正所谓抛砖引玉,如今我且做那块抛出去的砖,看看能引出什么样的玉来。”
吴长勇一听,起身笑道:“大哥真是太谦虚了,大哥的学问自来也是极好的,大哥是无心去争那一二的名次,如若去争,自是比弟弟要强。”
吴长平却是摆着手笑道:“五弟,自家兄弟,几斤几两自是心中有数,你也莫要谦虚,但也莫要轻敌,要知道今天兄弟可是有奔头的,若是失了这一方好物件,为兄也要替你遗憾了。”
吴情放下了筷子,淡抿着茶,看着长房子嗣与三房的子嗣其乐融融的一幕,心理不禁感叹,真是所听为虚,所见为实,都说这三房长子有些迂腐,如今看来,到也不尽然,竟也知道避其锋芒。
“大嫂,到底还是大哥有风度,总是让着家里的兄弟们。”吴情瞧着自己的坐位对面一位绿衣的妇人与一位红衣的妇人小声嘀咕着。想来那位红衣的妇人就是吴长平的媳妇了,也就是长房长媳了。
翠儿借着给吴情叙茶的功夫,小声的报备道:“大少奶奶的娘家是官居二品的左都御使使。旁边那位是七少奶奶,也是长房的子嗣,听说娘家是四品翰林。”
吴情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御使,翰林,都是清贵之家出来的姑娘,看来华硕郡主很会给自己的儿子挑媳妇啊,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自有一份清高,而且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有一样,不会招祸,历史上哪一次朝廷变更都与这些御使、翰林的搭不上边,而且这样的人家,最会的就是保全自己。
吴情忍不住在心理给华硕郡主加了分,这个女人很懂得权势的运用,吴家若是一味的与那些权势人家结亲,只怕就算是皇上的亲姐姐,也要引来猜忌了,正所谓登高者而孤绝,皇家,连父子亲情都看不到,更何况是姐弟,皇家与商家其实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一切以利益为先,只要利益相同,自然能达成同盟,反之,那就是生死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