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赫连轩抽搐着嘴角被吴情逗的闷笑起来，这丫头，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刁钻的一面呢。

不过不得不说，分化矛盾，不把矛头直指宫里，到是让里面的人有台阶可下，这事，多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即便是回旋了，那圣旨都下了。

赫连轩眉峰一挑，总还有机会。这样一想，赫连轩连忙扶着吴情转身回去，道：“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待赫连轩出了院子，袁妈妈让管儿、彤儿伺候着少夫人梳洗，等到吴情沐了浴出来的时候，见袁妈妈还是房里便知袁妈妈有话要说，笑看着袁妈妈道：“妈妈来帮我擦头发吧。”

袁妈妈上前接了管儿手里的帕子，彤儿和管儿便退了出去，袁妈妈便小声的与吴情说道：“鱼儿咬饵了。”

吴情眉心微动，眼眸闪过笑意，不过却觉得这背后的人难得的沉得住气。

“东西可是丢了？”

袁妈妈嘴角轻嘲道：“看了几页，只是想拿走却没机会，不过里面少了两页。”

“别的东西呢？”吴情到是没有半分担心的问着袁妈妈。

袁妈妈眼里闪过笑意，道：“有被翻乱的痕迹，却没少哪样。”

吴情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下午时候的事儿。”

那间屋子一直有人盯着，吴情这些日子又没少下功夫，几乎每天都要去坐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这饵都下了三个来月了，总算是给了别人空隙。

“恩，心理有眉目没？”

袁妈妈肯定的点了点头，没有眉目她也不会开口。

吴情想了想，道：“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不过打草惊蛇有的时候效果会更好一些。”

袁妈妈诧异的扫过吴情，少夫人竟然想打草惊蛇？

吴情低声交待道：“一会儿你扶着我去那间屋子转一圈，然后就封院门，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关起来，只说丢了重要的东西，挨间屋子的搜，想必这会儿东西都被找出去了，你便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的婶，大概的时间段，都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有没有别的人证明，若是有人落单，便单独查问，落单在什么地方，阵仗不怕大，最好闹的别的院子都能听到消息。”

袁妈妈大概猜到了少夫人的想法，芳馨园的丫头都是重新换过一茬的，侯爷亲自安排进来的人，自然不是随意被收买的，所以这次的事儿不是出在芳馨园的丫头上，不过却可以拿这些丫头做文章，回头往出去传的话必是让人误以为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既为重要，自然要下十足的准备，一次没成手，想必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果然，袁妈妈按着吴情的吩咐，在院子里大查了一场，别的院子都熄了灯了，这边院子还闹的灯火通明的，老太爷那边打发了焦大娘过来问情况，袁妈妈亲自迎了过去，却是没请焦大娘进来，只打开了一条缝隙歉意的说了几句话，便把焦大娘打发回去了。

过了一会，二夫人也打发了彩云过来问问情况，自打裴妈妈被赫连轩弄走以后，二夫人到是没提了哪个贴身的婆子到身边，可能也是心有余悸吧，彩云和追月到是得了重用，再加上两个丫头原本就知道些她的秘密，所以到是比新手可用些。

袁妈妈接待彩云的时候特意把院子的缝隙拉的大一些，正好能看到院子里有小丫头在受刑，那板子一下一下打在背上的声音，听的彩云都有些腿打颤。

“彩云姑娘，不是妈妈不请你进来，只是这会儿实在是不方便。”

袁妈妈一脸的为难。

彩云也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有些白，好在常年跟在二夫人身边，也罚过人，也见过世面，很快就掩饰下去，担忧道：“少夫人如今身怀六甲，咱们夫人也是担心，这大晚上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打发奴婢过来问问，若是府里的哪个奴才不听话，得罪了少夫人，妈妈只管打发人给二夫人送个信，用不着少夫人亲自动手，尤其这个时候，要是见了血星就不好了。”

袁妈妈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叹气道：“二夫人到底是长辈，考虑的就是周到。”

彩云见袁妈妈这么一句话没了下情，脸色一顿，又小心的探问道：“虽然奴婢打听这事儿不好，可妈妈也是见过世面的，总得为少夫人肚子里的小主子积些福，这会儿罚人总不能见了血的，如若少夫人心中有气，不如奴婢叫上几个粗使的婆子把人拉下去打，审过了之后，再来回妈妈。”

袁妈妈心下嗤笑，面上却是一派的感激，只是出口的话又让彩云撞了一个跟头。

“彩云姑娘到底是跟在二夫人身边的，说话，做事，考虑事情都全面周到的，妈妈我到是不及彩云姑娘想的周全。”

彩云淡淡笑着，虽然没现出几分得意来，可是自打二夫人管了家，这样的好话就没少听，显然心理已经现了笑意。

却不曾想，袁妈妈话锋一转，一脸心疼的拉着彩云的手道：“妈妈也知道如今二夫人管着家，自打裴妈妈被侯爷带走了，二夫人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手，到是让彩云和追月姑娘受了累，听说两位姑娘也是二夫人身娇肉贵的宠着的，妈妈哪里会舍得累到姑娘去，再说咱们少夫人也不是不经事儿的人，平日里也没那么多的忌讳，更何况，妈妈有些话不好当着姑娘说，这次丢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重要，少夫人生了大气，直说要今天晚上审出个结果呢，不然这一院子的丫头血流成河都不是小事呢。”

“啊？”彩云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少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般的孕妇有了孩子，就是责罚下人，也总要有个度的，不然回头生产的时候有什么意外，人家就会说大人没给孩子积福呢。

就是二奶奶脾气不好，生下赫连语桐的时候，也没罚过一个下人。

彩云也只是一个惊讶，然后迅速的就敛了讶色，拉着袁妈妈的手小声劝道：“妈妈，这事儿，怕是不大好吧，你在少夫人身边说话一向有些威望，还是劝着些好，莫要与这些下人致气，合着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还不是自己爱罪。”

袁妈妈也是一叹，小声道：“少夫人也是无法，这次丢的虽说不是顶重要的，可是那屋子里还有些顶重要的，这次不严惩，不找出罪魁祸首来，那人定是会有恃无恐，回头再把那顶重要的偷了去，那只怕就不是少夫人大发雷霆了，就是侯爷，也不会轻饶了咱们。”

话刚说完，袁妈妈就一捂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讪笑道：“彩云姑娘想来还得伺候主子，就别在这多逗留了，咱们再审审，有个丫头招了，说是看到人了，一会再问问情况，就知道了，左右侯爷也快回来了，只要能看到人的模样，哪怕有个背影，侯爷也能把人翻出来，到时候少夫人就不操心了。”

彩云笑着应了句是，调侃道：“虽说咱们下人不该说主子的不是，可是奴婢瞧着侯爷对少夫人可是真上心的，二奶奶前儿还在二夫人跟前羡慕呢，说是二爷要是有侯爷一半的用心，她也知足了呢。”

袁妈妈淡笑着敛下眸底的微光，失笑道：“哎，二奶奶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奴婢在京里多年，可是没少听见二爷跟二奶奶的佳话，说是二奶奶当初嫁二爷那会儿，可是十里红妆，嫁妆都能从街头铺到街尾，还有宫里赏下来的打赏，那可是十足十的体面呢，而且二奶奶也是贤惠之人，二爷身边姨娘哪个不是娇花一般，要说二奶奶对二爷的心可是真成。”

彩云心下苦笑，袁妈妈最后这话到是公允，二奶奶待二爷的心的确是实打实的，可是二奶奶这性子，想拴住二爷，哪里是光靠两句话，耍两天性子就能成的，虽说她跟着少夫人接触的不多，可是侯爷的性子可是比二爷的性子要差上许多，可瞧瞧人家夫妻现在琴瑟合鸣的劲头，哪里是二爷和二奶奶能比的，再说二奶奶进门也好几年了，语桐姑娘都十一岁了，二爷屋子里姨娘也不少，也的确像袁妈妈说的，都是娇花一般，可是一个也生不出儿子来，有什么用，就是二奶奶有心抱个庶出的到身下养，也养不出来啊，为这事儿，二夫人都多久没给二奶奶甩好脸子了，她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去评论主子的是非去，可这真比起来了，可不就是人比人，不如人吗，难怪二奶奶最近一听到长房这边的动静就黑脸，尤其听到下人拿二房的事跟长房来比，更是严惩了几个下人呢。

不过这话，彩云自然不会往出透，笑着应道：“妈妈可真是慧眼如炬啊。”

袁妈妈轻笑着摆手道：“彩云姑娘可别给妈妈我带高帽子了，咱们少夫人总说，这人啊，不经捧，捧的多了，就轻飘飘的了。”

说到这，微顿了一下，袁妈妈小声的跟彩云道：“妈妈可听裴妈妈说过，彩云跟追月两位姑娘可是二夫人身边两位最伶俐的人了，想必二夫人是舍不得姑娘嫁的远的，听说二夫人陪房有个戚善保家的小儿子，前段日子还跟二夫人提了这事呢，过些日子妈妈怕是要给彩云姑娘道喜了呢。”

彩云脸色一僵，可是随即又一变，顾不得多问，多言，强笑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万事自是由主子做主，奴婢只盼着能像妈妈这般，得体合宜，能在主子身边当个左膀右臂就不错喽。”

袁妈妈笑道：“姑娘可别妄自菲薄，咱们少夫人可是说了，彩云姑娘不只人品，样貌，那都是一等一伶俐的人，想来姑娘也该知道，咱们少夫人刚嫁进来那会儿，身边有个丫头叫十五的。”

彩云听了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过交集，可是还是听说过的。

袁妈妈小声道：“姑娘想必也知道，咱们少夫人当初去北国的时候，可是帮了北国君主的大忙了，那会儿，少夫人身边的十五就心怡了北国的君主，姑娘不知道，咱们少夫人的脾气，虽然面上严厉些，可只要下人守着规矩，从来不会乱责罚，随意的打骂，就是偶尔咱们上桌跟少夫人一块用饭，也不在话下，少夫人那会知道了十五的心思，便想了办法完成了十五的心愿，大前儿个，侯爷回来还提起呢，说是北国那边与朝廷来往的国书中，还专门捎来了北国最得北皇宠爱的妃子送来的礼物，那会儿妈妈才知道，如今啊，人家一跃成了北国皇宫里最受宠的妃子了，所以啊，咱们院子里的下人，但凡有什么心愿，少夫人能帮的，绝不会为难了去，可也正是这份心思，要是有哪个不听话了，想背叛咱们少夫人，少夫人心才最痛，下的手也最狠。”

彩云只注意了前半段，并未注意后半段，所以听袁妈妈不再吱声了，这才讪讪的应了两声，然后歉意道：“耽搁了妈妈这么长时间，怕是耽误了主子的差事，少夫人这边没事便好，若是有事，妈妈只管打发小丫头过来回一声就是。”

袁妈妈笑着应了，目送着彩云转了身，走了几步，才关了院门。

听到背后的院门吱嗄一声响，彩云的步子便停了下来，微微往回走了几步，在芳馨园外微顿了一会，听着院里又有小丫头颤颤的说了下午见到什么人影之类的，虽说听不大清楚，再加上小丫头跟着喊痛的声音，彩云也不禁有些脸白。

待到彩云的身影消失，管儿低低的在袁妈妈耳边说了两句话，袁妈妈这才收了眼里的精光，摆了摆手，戏做足了，大家也累了，该歇歇，该睡睡。

一路往二夫人的柳拂院赶，彩云的心思却一直凝不起来，一会想着袁妈妈与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又想着袁妈妈说的那句戚善保家的是打哪听来的。

猛的一拍脑袋，彩云记得戚善保家的来的那会儿，裴妈妈还在院子里，裴妈妈定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是裴妈妈与袁妈妈本就没什么交集，再加上后来裴妈妈被焦大娘带走，又涉及到了侯爷的中毒事件，后来的事，彩云虽然不知道，可心下也能猜出一些，二夫人由最开始的焦躁不安，到后来的心绪平和，三夫人来了一趟，二夫人似乎就更有恃无恐了，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文章，她也就不配跟在二夫人身边这么几年了。

可是彩云现在迷糊的是，裴妈妈怎么会与袁妈妈提这事，要是裴妈妈被抓，首先审的就是侯爷中毒的事，就是不审，也轮不到提二夫人一个陪房的事，那个戚善保家的虽然有些脸面，可也到不了内院，管着二夫人外头的庄子，铺子上的生意，内院的事，人家压根都不插手，二夫人也没给人家这样的机会。

突然间，彩云的步子顿了一下，脸色刷的就惨白起来，整颗心都扑通扑通的跳着，难道裴妈妈没死？

似乎一切的解释只有这一点能行的通，若是裴妈妈没死，或者说袁妈妈与裴妈妈还有见面的机会的话，那是不是说两人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连二夫人身边这些小事也都不在话下了。

可是二夫人现在定然不知道裴妈妈没死的消息，虽然二夫人这几日有些焦躁，可也断不会因为裴妈妈，确切的说是因为少夫人提的那句关于大夫人喜欢记日记的习惯，还有大夫人收藏的一些东西。

彩云的步子顿在原地，初秋的晚上凉风席席，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香味，却没让她感觉到一份清新，自然，而是面如死灰，裴妈妈若是真的与齐瑞家的提到戚善保家的，也就是说二夫人是真的打算给戚善保家的做回媒，戚善保家的来的次数虽然不多，可是每次来都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的，而且就是不来，也会时不时的让小丫头进府来给她送些好玩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是像她们这种在内宅里常呆的姑娘家家的还有这么一份童趣，喜欢看到外面新鲜的东西，角门那边常有货郎专门等在那里兜售货物，引得各家内院的小丫头疯抢也是因为这个原理，不见得东西多好吃，只为了那一刻的自由呼吸，没有主子的压迫，只有自己随意的花着自己的银子。

追月与她提过，戚善保家的只得了一个儿子，却是天生不足的，脑袋痴傻，见人只会笑，连话都说不全，成天嚷嚷着娶媳妇。

难道？

“不会的，不会的，夫人不会这样绝情的。”彩云嘀嘀咕咕的小声安慰着自己，似乎就怕自己猜测的成真一般。

可是心底的恐慌却是拦也拦不住，忽然间脑海就闪过了袁妈妈的那句话：“我们少夫人身边原来的丫头，如今是北国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宫妃。”

彩云苦笑的想着，她若是伺候在少夫人身边，不求嫁的那么体面，她一个下人，嫁什么体面，不过是想求个安身之地罢了，可是她不是，她的身契，她的性命，都捏在二夫人的手里。

可是，她才十几岁，不到二十岁，人生连一半都没走完，若是二夫人真让她嫁了个傻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