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谢谢你一路相随,谢谢你的不离不弃,也谢谢你的执意欣赏。”吴长修眉眼间的笑意都荡漾开来,似乎此刻的心情,除了愉悦,再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了。
驿馆里的小吏们早就有眼色的避了开去,整座庭院里能看见的就是两个人互相凝望的身影。
贺如意的眼睛有些潮湿,没有哪一个女子像这般被心受的男子注视而不脸红的。
要虽贺如意之前那般大胆,不顾女孩家的名节执意与吴长修进了这京城,在驿馆更是不分昼夜的相处在一室,也没有这样的脸红过,只是现在,她的脸,红的似乎都要把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上的折子?”贺如意不傻,这会儿已经猜出了这是吴长修的所为。
吴长修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扩大,九姐姐说的对,生命之中对遇到一个在你低谷时不离不弃,在你生命垂危时执意相守的女子,何其艰难。
或许自己曾浮想过会娶一个美貌如何的女子,可是九姐姐说过,那不过是一层表面,鑫玉其外,败絮其里,不只是男子的悲哀,亦是女子的悲哀。
或许自己曾想过娶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可是九姐姐一笑置之的时候,感叹道所为的才华横溢,不过是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头衔罢了,那女子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头衔,就真的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慢慢的,性情就会变得孤高自赏,而远离了现实,人总是生活在群体之中,你要娶的是生活中的另一伴,是能与你相守,黑夜相拥,能赋予你温暖的人,而不是一座丰碑。
吴长修那会儿每提一样,就被吴情否决一样,索性,他就说了,只要九姐姐相中的,他就不挑剔。
所以,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就知道身边有个女子在悉心的照顾着他,可是他睁不开眼睛,却也没觉得这个人有多熟识。
所以,当有一天,他能睁开眼睛的时候,朦朦胧胧中看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那身上独有的少女香味已经让他所熟识,他可以断定,一直以来,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女子就是这个人,只是吴长修真没想到,会是堂堂知府的千金,贺如意。
当吴长修意识到自己长年不离身的玉佩戴在了贺如意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是九姐姐为自己所选的女子。
他答应过九姐姐,只要九姐姐选的,他就会娶。
以前,或许只是玩笑,可是这一刻,他却是真心想娶,因为这个女子做的事情,正好应了九姐姐的话。
“如意,之前让你受的委屈,我很抱歉,不过我已经给贺大人去了私信,咱们的亲事,待我到了安州,定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我吴长修,一定会昭告天下,你贺如意早就与我吴长修心意相通。”
贺如意目光里泪盈于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上面的眼毛碰到下边的眼毛,然后就被水珠浸染,让她看不清眼前男子真实的笑容。
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不只为那一纸诏书,更是为这个男子,终于可以活的忒意,活的光彩照人。
同样,贺如意也在感动着吴长修的细心,这一纸诏书,便为她作了定论,无论之前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可是有了这一纸诏书,便证明,她们之间是正大光明的。
吴长修拿着帕子轻沾下贺如意眼角的泪,轻声道:“傻丫头,这是好事,有什么可哭的,咱们还得赶紧给九姐姐送信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不然她又该替你担心了。”
吴长修其实早就给吴情去信了,只不过那会儿圣旨还没下来,他也只说了提议,当然了,这会儿也是为了转移贺如意的视线,不然,吴长修真怕这丫头泪水决堤,话说,他还真没有哄女孩的经验呢,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笑话九姐夫了,不然这会儿还能去封信请教一番。
“十四弟,恭喜。”隔日一早,吴长通与吴长勋前后进的驿馆,昨天圣旨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原本有些消声匿迹的吴家,似乎有再度崛起之势。
因着吴长勇是十皇子早前的伴读,虽说这几年已经不在十皇子身边了,可是如今十皇子事发,凡是曾经与十皇子走的近的人,也都多少受了牵连,而且在营州与安州的棉衣案中,自然不只涉及到十皇子一人,下面办差的,新上任的兵部代侍郎,还有户部右侍郎,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文书小吏,都受到了牵扯,这一扯,至少扯出五、六十从中受了益的官员,天子一怒,即便没有血流成河,可是罢官免职是再所难免的。
原本赋闲在家的兵部尚书也被重新启用回来,不过却不是原来的尚书一职,而是降为了兵部左侍郎。
只是朝上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台阶,踏板罢了,也不过三年、二年,那个兵部尚书的位子就还是苏家的。
只是苏大人的重新上任,却干了一件大事,就把上书皇上,把那些曾经参书营州、安州棉衣一案的官员名子都通过大字榜张贴在全国各处,不只在京里,全国都要张贴出来,以作警示。
皇上对这个提议欣然应允,即便朝堂上还有些人觉得这个提议不够仁道,因为这样的榜文一旦粘贴出去,不用多想,只怕这些人走到哪里都要人人喊打了,从此以后仕途就不用再想了,若是有幸能逃到穷乡僻壤也就罢了,想在繁华州府落脚,只怕只能成为奢望了。
不过众人心照不宣,也知道苏侍郎这般做的用意是什么,无非是为自己韶华便逝的女儿出一口恶气吧,当初苏贵妇陪葬可是皇太后亲自下的令,而这次犯事的,不用多说,自然都是定亲王**,皇上是乐得成人之美,反正不是君王的提议,就算是怨声载道也与姓君王声名扯不上干系,或者还能闹上一个美名呢。
吴家原本因为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着十皇子,虽然吴老国公一直没有正确的表态,可是华硕郡主与皇太后的关系一向亲近,再加上老国公也没杜绝自家子孙与十皇子,也就是定亲王的往来,所以,别人有些臆想,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吴长修一早起身,正在驿馆的院子里练武,虽然身上的伤口都复原的差不多了,可是太医还是不让他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尤其是练武,最为忌讳,所以吴长修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拿起武器了。
今儿早,要不是趁着贺如意去给他熬药粥的功夫,只怕他还没有机会偷偷耍上两下呢,只是还没等尽兴呢,便被人打扰了。
回身之际,手中的长枪脱手而出,直接甩在了一旁的武器架上,只见武器架晃动两下,便恢复了平静,长枪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吴长修回身淡笑道:“五哥哥,九哥,你们来了。”
吴长勇好不容易考上个进士,正想一展鸿图的时候,却被定亲王的事牵扯上了,原本正在周旋的好差事也没了,如今只得了个工部的一个闲差,平时到也没事,只是这些自然不能满足吴长勇的愿望,所以脸上到是郁色多了不少。
看着吴长修风光焕发的样子,心下有些别扭,道:“五哥还没恭喜十四弟呢,终于得偿所愿了。”
正三品的安国将军,吴长勇想着昨天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工部的同僚还与他调笑,以后要受他照应呢,有了这么个弟弟,自己的前程也能有了转机,不用再猫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吧。
只是吴长勇作为吴长修的长兄,哪有会放得下脸面去求自己的弟弟为自己谋个好差事。
吴长勋到是没有吴长勇的心思重,再说他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倒与吴长修说起话来更亲切一些。
笑道:“十四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回咱们也算是有了弟妹了,十四弟身边也有人照应了,做为兄长,也能安心了。”
吴长修对吴长勋笑道:“九哥记挂了,小弟一直很好。”
吴长勋却是更想问另一个消息,毕竟吴长修封的虽好,可听着圣旨上的意思,只怕近期就要离京,而在吴长修离京以后,会不会那个人就要回来了。
吴长勋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吴长修不在意的说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太医也说了,剩下的就只靠慢慢养就成,再有月余的功夫,想必就要离开京里了。”
吴长勋点了点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如今身受九处重伤,能活命就是大造化,我也私下问过太医了,只说你的身子到是向来强壮,再加上当时止血及时,这才保下一条小命,这次回去,且记,无论发生多大的事,自己的身子还是要注意的,且莫急功近利了。”
吴长修一愣,嘴角划过一丝讥诮道:“九哥以为我是为了这个头衔?”
吴长勋对于吴长修这样的态度到是没在意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道:“你为了什么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只是在我看来,那么多人当中,听说当时只有你一人冲进敌军的主帐,若是没有急功近利之心,这又代表什么。”
见吴长修的脸色冷了下来,吴长勋也没在意,又道:“九哥虽然不赞同你这样的作为,不过父亲,还有老太爷那里到是对你颇多赞赏,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家现在从国公府里分出来了,别管这里面牵扯着多少事,可是咱们这样的子弟,背后若是没有了国公府这座靠山,父亲与五哥的官职也不是身在要职,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能看得起,承蒙十四弟的努力,如今咱们这一房到是让老太爷那边又记了起来。”
吴长修有些冷的看着吴长勋,没想到吴长勋的话里是这般的凉薄,就像是一个看客,站在一旁品评吴家的众生一般。
吴长勋虽然也对这样的自己不屑,可是在离开国公府的庇护之后,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被人看不起。
原本与他们玩的好的各家公子,在他们搬出国公府,如今又扯出定亲王的事后,便不再与他们来往了,就算是偶有来往的,也是以前他们看不起,如今却不得不借着梯子往上走的各个公侯府邸的庶子们。
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
吴长勇虽然也不想吴长勋的话,不过也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弟弟也说到了点子上。
道:“十四弟,父亲想让你回家去住,还有老太爷那边,想让你离京之前,我去走动走动。”
吴长修随意的淡笑,道:“五哥和九哥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让我回去壮壮门面吧。”
吴长勇面色一僵,不过还是拿出长兄的威严,道:“你知道,这不只是为你好,难道你想让朝中的那些御使们奏你一个忘恩负义。”
吴长修忍不住冷笑,道:“五哥怕是八股文读的多了,忘了当初我离家以后,可是没有论语联络过我的,就是太太,说起来,这个家里,真正惦记我的人,也就太太了,只是太太已经走了,当年我不在府里,还没问过五哥与九哥,当初太太就算是身体不好,可国公府里总不会差了太太的一碗药钱吧,怎么就会重病不治了呢。”
即便是明白当初国公府的选择,可是吴长修还是不能释然,更不能释然的是两个哥哥对于此事的无动于衷,若不是为此,他也不会远了国公府,过多了亲爹,过多了两个亲哥哥。
收敛起那一份动容的神采,吴长修转身道:“五哥,九哥,烦劳回去转告老爷,该尽的孝道,我吴长修不会少,只是不该有的,吴长修也不会再多什么,至于老爷想打的如意算盘到底是什么,只怕我也没兴趣知道,亦不会伸手相帮,毕竟我的能力有限,而且你们也看到了,马上我就要走了,天高路远,只怕是力所不及了。”
吴长勋微皱着眉头,想着小时候就被太太惯的任性,肆意妄为的弟弟,这会儿的行径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九妹妹如今可好?”吴长勋知道如今唯一能让吴长修听话的,只怕就只有那个还没有回京的九妹妹了,不过如今也是二品的诰命夫人了。
吴长勇的眸光也是一暗,道:“九妹妹被封了二品的诰命,老爷本来还要打算大摆宴席庆祝一番的,而且早前听说九妹妹年前的时候就会与定北将军凯旋,只是因为事态变化,估计要推到今年了,十四弟回去若是看到九妹妹,就只代句话就好,只说家里老爷还有兄嫂,都很惦记她,国公府那边郡主,还有老太爷也时有问起呢。”
吴长修若说在冯氏死后最大的逆鳞就是吴情了,当初他没有能力护着自己的娘,如今他强大起来,要是连自己最在意的姐姐都护不住,那他这般搏命又是为了什么。
回身之际突地敛起了笑容,慵懒闲逸地眯起眼,纤长白净的手抚上下巴,若有所思。狭长的凤目中爆射出几缕幽深的精芒,那瞬间的变化竟是让对面的两人片刻的怔愣。
随后就见吴长修咬牙切齿地吼出几个字:“九姐姐已经够苦的了,好容易过上两天安生日子,要是谁再把主意打到九姐姐身上,别怪我不认情面。”
吴长勇与吴长勋都没想到吴长修的反应会这般大,这会儿都愣住了,片刻之后,院里都没有吴长修的身影,两人才反应过来,两个兄长被弟弟给喝住了。
吴长勋眼里闪过丝赞赏,出口的话更是随意,道:“五哥,我早就说过,这个差事不好办,五哥非要来自讨没趣,这会儿知道了吧,咱们这位十四弟,早就不是当初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不过这样的吴长修,却让吴长勋看的羡慕不已,这般的恣意,这般的磊落,哪里是京城里这些世家子可比的。
吴长勇的眉头却有些黑,作为兄长,从小礼仪廉耻不离口,不离身的人,被自己的弟弟警告了,可见这脸面上哪里下得来。
“哼。”一声沉喝,转身甩着袖子大步离去。
吴长勋望着自家兄长的背景暗自摇了摇头,曾经那般骄傲的一个人,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生生的消磨了那份温和与亲厚。也生生的消磨了兄弟间的那份亲情,凡事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的前提,这样的吴长勇,已经失了他作为三房长兄的风范。
“十四弟,远远的走了也好,只是记得九哥的话,以后且莫再那般拼命了,还有,若是碰到你九姐姐,就只转告一句,让她小心。”
吴长勋背对着吴长修屋子的方向,说出这句话以后,便踏着轻松的步子离去了,只是那句小心,到底要小心谁,小心什么,却没多说。
贺如意手上端着半温的药粥,诧异的看着吴长修紧握着拳头的双手,想问,又不好开口,只那般看着吴长修的背影,充满了担忧,既有对吴长修的担忧,亦有对吴情的担忧。
吴长修回身之际,就看到这般小心的贺如意,似乎少了曾经的张扬,多了一份小女儿的柔弱。
叹息道:“如意,在我面前,不必这般小心谨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