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百里容不要胃口太大,连着我们北疆的国事也要管的话,自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司徒蓝慢悠悠地将手里那本诗册"嘶"地一声拦腰撕开,指尖轻挑一页碎纸至于袅袅灯芯之上,霎时那将一个晚上的传奇似地镌写于纸上的句子便化成了几缕青烟,扑腾而上。
"还望平阳王不要忘了我们两府之间的交易。"司徒蓝语意一顿,精小的眸光瞟了瞟阁楼的路口处,压着声音缓缓开口:"日后我父王若能一登北疆皇帝的宝座,绝对少不了王爷你的好处!"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渐渐小去的夜雨,兰歆躺在兰府上自己的寝殿之内,枕边方桌上的烛火轻轻跃动出火花,一袭花袍的姗姗安静地坐在床头,看着眼前一脸惨白的兰歆,他姣好的细眉皱了皱。
明黄色的衣影掠过,苏慕白轻轻靠近,细长的手指探出,掖了掖兰歆两肩侧的被角,垂眸和君姗姗对视一眼,彼此都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
寝殿之内,一片死寂,连绵长的呼吸声都像是一刹那间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地阻滞在了听觉之外。
不知为什么,即便是严严实实地盖着府上那软软的锦被,兰歆竟还是觉着冷,她讷讷地盯着头顶的帐曼,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稍一闭上眼,她便能想到青溪山上的幕幕别离,那一声声软软地谦和的"等我",像是一把重重的锤子般,闷闷地敲上她的心,打得她心头一阵疼痛。
额上豆大的冷汗被心底那令她惊恐无比的消息给震了震,又开始拼命地往外冒了出来,而方才被雨给淋透的全身被额上的冷汗一引,竟是又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一只柔柔的手轻轻贴上她额际,抚去那几颗在烛火下映得分明汗珠,指尖轻轻往下移,霎时便盖住了她那双死死睁着的眼,带着体温的药香萦绕入她的鼻尖,那原本像是飘在空中毫无安定的心,竟是感觉有一双手慢慢地托住了她,让她不再担心毫无预兆的摇摇欲坠。
"兰歆,你..."感受到手心里渗出的一丝热烫的液体,君姗姗轻叹一口气,却也不知道面对今晚这情景,自己到底又该说些什么,也许多说任何,都是无益的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这空气中死寂的味道,如同她的心那般寂寥和荒芜。
忽地,一双热烫的手将兰歆从床上扶起,软绵绵地依靠在床头,看着一脸死气的她,苏慕白的心却像是给刀子深深地捅了好几把。
"不如...还是让兰歆早早休息了罢..."君姗姗抬眸拉了拉苏慕白的衣袖,微蹙着细眉,打着商量道。
"她这个样子,只怕就睁着那双眼,睁到天明了。"苏慕白亦是心有不忍,他将她藏在被褥下的两只手拿出,触及那冰冷的温度,便更觉心疼,他将她两只手给拢在手心里,放到嘴边轻轻呵着气。
兰歆今日解了他的心结,那么他今晚,亦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解开她的心结。
"兰歆,你往常不是这样的。"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又该如何开口,明白百里容在对方心里的分量,更何况叔叔今趟甚至等于为了兰歆而赴死,论是谁碰到了这事,总还是最难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兰歆原本怔怔盯着素色锦被的视线略略一抬,便丢到了苏慕白的脸上,只是那讷讷的神情像是在反问:那我往常又该是怎样的?
此时此刻的兰歆,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任何言语入了她的耳便是入了,却根本也无法再进行一丝思考和判断。
只是那张宛若谪仙素净的脸,像是再如何努力也抹不去的痕迹般,深深刻入她的脑海中,仿佛那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对着她浅浅地笑着,让她等着他。
"你..."被那双墨玉大眼静静地注视着,灵动不再,反是一片沉沉的死气,苏慕白苦涩得喉头一噎,竟不是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略略定了定被兰歆瞧得有些烦躁的心,大掌探出,将垂落在兰歆耳畔的一丝碎发挑起,柔柔地别在脑后...指尖在触及对方精灵般小巧的耳朵时,却引得兰歆浑身像是无可遏制般轻颤了一下。
她浑身僵硬着感受着这无比熟悉的动作,只是眼前这人,却不是他了。
"我认识的兰歆,极是聪明也极是自信,即使泰山崩于前也不会皱眉头,就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倒她那样。"苏慕白一见兰歆方才眸中一闪而逝的灵光,顿觉自己的开导似乎还不算浑然无用功。
他张了张唇,心中细细掂量了一番该用的语气句调,再次开了口。
兰歆一言不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你这个样子,面若死灰,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单单叫我们担心,只怕李秀天今夜在府上也是乐意至极了吧?"苏慕白的声音沉沉地,低低的,安慰开解的话语缓缓地从他那两片薄唇之中散出,幽幽慢慢的气息却一丝不漏地入了她的耳,渗入她的心。
她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指尖动了动。
"是啊,你又何必作践自己,让亲者痛仇者快呢?"君姗姗此时已将床边的位置让于苏慕白,他皱着眉头,一脸沉痛地说道。
兰歆将墨眸的视线重新投向锦被上方,而姗姗这一句话却像是一计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胸口...临行之前,李秀天那张谱满得意的快慰的脸,与百里容含笑相送的那张脸反复交叠置换。
是啊,我这样子,只怕李秀天这个时候已经乐得嘴都何不拢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