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军开车把叶萍和叶新言送到叶萍家路口,三人纷纷下了车。叶军赶紧把叶新言的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又摸摸叶新言的头顶叹了口气:
“乖乖听姨妈和姨夫的话,千万不敢乱跑啊。”
叶新言垂着头接过行李,转身就往家属院里走,只顾自己眼前的路,也不抬头看其它地方,一个路过的人差点和她碰上。
那是一个头顶有撮小黄毛的男孩儿,他突然停在了原地,向叶新言消失的地方观望了一会儿。无意回头时发现叶萍走过来,他赶紧转身跑了。
叶萍目送叶军的车驶离人行道,一转身看见那个奇怪的男孩儿在观望着什么。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那男孩儿又突然转身离开。她也没瞧出那男孩儿有什么异样,摇摇头嘲笑自己可能太多疑了,赶紧快走几步撵上叶新言。
程宗庆早就在楼下等着俩人了,远远看见叶新言慢腾腾地走进院子,赶紧迎了上来:
“哎呀妹妹,你可来啦!姨夫可都等你好几天了。来来来,快上楼,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鱼,还有好多你爱吃的菜。”
说罢,他不由分说就抢过叶新言的行李,抢先上了楼,叶新言愣在原地。叶萍恰好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叶新言的胳膊,一边走还一边埋怨着:
“这孩子,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走了?”
三个人围着一个大圆桌坐下,眼前的美味佳肴还是一如既往地勾人食欲,叶新言肚子里的馋虫直往外冒。下午只喝了一点小米粥,这会儿肚子叽里咕噜地响个不停,她边瞄着那盘橙红发亮的松鼠鱼,边咽口水说道:
“姨夫,我吃不下……”
其实,她只是想说自己吃不下这么多菜,她觉得程宗庆做的多得有点夸张。叶萍恰好听到叶新言肚子咕噜噜地响,毫不客气用筷子敲了一下叶新言的头:
“到姨妈家了还客气什么?瞧你都饿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吃、赶紧吃,争取在上大学之前胖回来!”
叶新言有点心虚,她临出门前照了镜子,好像就是脸色有点白,下巴有点尖,感觉也没瘦多少啊。可她也不敢反驳叶萍,只管低头夹菜吃。唉,太久没吃姨夫做的菜了,很是怀念以前的时光啊!姨夫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让人忍不住就想多吃几口,再多吃几口……
程宗庆看叶新言终于动筷子了,心里本来满是开心,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伸出手制止:
“妹妹,你慢点吃。你的胃饿了好几天,不敢一下子吃太多,慢点慢点!”
放松下来的叶新言,筷子伸在半空,突然就没了胃口。正满怀期望看叶新言埋头吃东西的叶萍,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程宗庆:
“就你话多!”
程宗庆委屈地摊摊手:
“我这还不是怕她的胃受不了……”
看样子,这饭是没办法继续吃下去了,叶萍拉起快要哭出来的叶新言:
“走,姨妈带你去洗漱。洗漱完了看看你的房间,事发突然我也没提前安排,还好你小阳哥这个暑假没回来。这几天你先暂时住在小阳哥的房间,等过几天,我和你姨夫把房间重新布置一下再说。”
叶新言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全凭叶萍安排打点,直到最后躺在床上。她本打算假寐一下,可连日的劳累和不眠不休的自责,拖垮了叶新言的身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叶萍探头看了一眼,抿嘴一笑拉着程宗庆出门散步去了。
叶新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翻了个身醒了,麻木地看看漆黑一片的窗外,又回转头坐了起来,看着脚下那一堆积成小山的行李,她有些不知所措。听不到夏天该有的打雷闪电声音,也听不到姨妈家里走动的声音,更不知道姨妈一家去了哪儿,叶新言将自己又蜷成了一团。
一大早,肖定邦特意将自己捯饬得利利索索的,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好久都没这么好好收拾下自己了。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浮肿的脸,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胸口的烟。肖定邦眉头一皱,将这几天如老伙计般存在的烟掏了出来,揉成一团撇进垃圾桶。既然决定了要为女儿做点什么,那就彻彻底底让自己做到最好。
肖定邦又侧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到该出门的时间了。他理了理那短的跟刺猬似的头发,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包出门了。
肖定邦迈着欢快地脚步往停车场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跑进旁边的超市。不一会儿,又拿着两盒好烟走了出来,一边将手里的战利品往包里装,一边露出满足的微笑。
肖定邦一边开车一边启动蓝牙,向去往市里的方向驶去:
“叶萍,半小时后我到你家附近,你在桥头等我。记得,是言言的身份证和高考准考证,别拿错了!”
得到肯定答复,肖定邦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他驾车驶过了桥,远远看见叶萍站在桥头等着。肖定邦摇下车窗,缓缓滑入应急车道,在车内探头问道:
“带来了吗?”
叶萍将手里拿的东西扔进副驾驶座:
“你要妹妹这些东西干吗?她这两天该去学校报志愿了。”
肖定邦叹了口气:
“你看她现在这样子能报吗?我带这些东西去学校替她报,她们教务处主任纪杨既是我的学生,又是我以前的下属,我过去给他打个招呼就行了。”
叶萍愣了一下:
“她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你不会给她报太差的学校吧?她以前告诉我,她要等大学毕业了,给她妈妈盖栋漂亮的大房子,你可别胡报啊!”
肖定邦低下头沉思了一下:
“放心吧,我知道了。今天这事你先别告诉言言。”
突然,只听后面的车在使劲按喇叭。他挥挥手将车驶离了应急车道,缓缓汇入了车流。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雍城中学的教务处:
“纪杨,我家言言这填报志愿的事,我可就拜托你了啊!”
个头不高,却一脸精明能干的纪杨,正低头整理桌面文件。闻声抬头一看,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哎呀肖老师,您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肖定邦连连摆摆手,讪讪地笑道:
“惭愧惭愧,这是言言的准考证还有身份证,你这有志愿表吗?我直接现填一份得了。”
纪杨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他随口搭了一声腔:
“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叶新言的班主任。他刚一迈腿进来,就开始嚷嚷:
“纪老师,我有个学生叫叶新言,她家里突然出了点意外,本人不能亲自到学校来填志愿。她打电话委托我帮她填志愿,你看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纪杨听闻此言,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肖定邦。肖定邦扬扬眉毛,淡定地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言言的父亲,我来替她填报志愿。”
班主任先是对肖定邦上下打量一番,又疑惑不解地看了看纪杨:
“叶新言不是单亲家庭吗?”
肖定邦平淡地接过话:
“没错。我和她母亲因感情不和,早在她幼年时离异。她母亲前几天去世了,今后由我来照顾她。”
班主任当场愣住,呆愣片刻才张张嘴说出话来:
“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今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时,只跟我说她家这几天出点意外,她抽不开身出门。既然你是她的父亲,那我就不参与了。”
说罢,他跟纪杨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去了。
一脸愕然的纪杨,悄悄观察着肖定邦的表情:
“肖老师,您没事吧?”
他还记得上高中那会儿,那个如春花般灿烂的女人,经常抱着一个粉团般的孩子,站在校门口等肖老师下课。此刻突然变成一抔黄土,纪杨的心里满是酸涩感。
身材高大的肖定邦挥挥手,凸现出几丝疲惫:
“没事,也不敢有事,我还是赶紧填志愿吧。我记得以前一般在高考前,都会有个高考志愿摸底,最后是不是都汇总你这了?”
纪杨赶紧把电脑打开,输了几个关键字,又仔细搜索浏览了一番:
“找到了,肖老师您看……”
肖定邦探着身子顺着纪杨指的地方看过去,在叶新言的那一栏里,看到填写的第一个志愿就是奉元建筑科技大学,是做为美术特长生报考的艺术理科生。
他的心突然痉挛了一下,这孩子怎么非要坚持和她妈妈走一条路呢?肖定邦没有忘记,当初他的老朋友,也就是叶新言的那个美术老师,在一帮老友面前欣喜地炫耀,他发现了一个绘画天才。当肖定邦调侃那人时,才得知竟是自己的女儿,那尴尬的心情至今难以忘怀。
纪杨看肖定邦的脸色有些不对,关切地问道:
“肖老师,您没事吧?”
肖定邦扶着桌沿坐了下来:
“没事,这孩子填这志愿不太好啊。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还可以填更好的学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