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的黑暗中,叶新言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攥紧领口的衣服,不停地将自己的身体裹了又裹。虽然外面酷热难耐,可叶新言依旧觉得自己似乎在冰天雪地一般:
“妈妈,我冷!”
她似乎看见叶梅在眼前慈爱地看着自己,情不自禁地向叶梅伸出手:
“妈妈,抱抱我!”
叶梅却突然不见了,叶新言发疯似的大喊着:
“妈妈别走,妈妈别走,不要丢下妹妹!”
却虚弱地摔在地上,她这才发现是幻觉。叶新言忍不住哭泣起来,最后越哭越伤心,甚至开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都怪我、都怪我,妈妈生病那么严重,我竟然一直都没发现。为什么高考那几天我不回家住?为什么我要让妈妈每天骑自行车给我送饭?”
叶新言恼恨地紧咬牙关,全身战栗着却已泪流成河:
“若不是我当初非得坚持住校,妈妈也不会这么辛苦这么累,这么早就离开我,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门外,叶萍听着叶新言一声声的哭泣和控诉,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揪着疼,她转着圈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叶军看着叶萍转得自己头晕,赶紧上前拉住叶萍:
“来来来,安静一会儿,你这么转也不是办法啊!”
叶萍一屁股坐在麻扎上,摊开双手问道:
“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出殡那天,妹妹跟丢了魂似地走了一圈,其它时间,她都躲在姐房间里不肯出来。每天一到饭点,我都一个劲地叫她出来吃饭,可总也不见她回应一声。即使我把饭菜放在门口都冷了,再到下一顿换成新的,妹妹还是不会开门出来拿一下。”
叶军也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叶萍给肖定邦打了个电话:
“姐夫,妹妹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肖定邦自打知道叶梅去世之后,也是一直萎靡不振。此刻,突然听闻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吃饭,一下急火攻心捂住了胸口:
“怎,怎么回事?”
叶萍巴拉巴拉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告诉了肖定邦。肖定邦突然感觉细思极恐,他从来没想到,叶梅的去世对叶新言地打击这么大:
“这、这、这,这不是一心寻死的做法吗?叶萍你先别急,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操做这个事情,最晚明天早上回复你。”
挂了电话,肖定邦就坐在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自从叶梅离开他以后,他已经好久没抽烟了,可最近这几天,他感觉自己把这十几年的烟都抽光了。
他左思右想,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刚想了一个主意,又随即被自己否定了。又想了一个主意,觉得还不错,站起来准备伸手给叶萍打电话,可又觉得哪儿不合适。挠挠头叹了口气,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抬手拨出了一个电话:
“纪杨啊,你知道我那个女儿吧?啊对对对,就是言言。哎呀,是这样的,她今年参加高考,小孩子家也不懂,瞒着我,自己填的志愿,填的不是太好。你看能不能帮个忙,让我给她重填一下?哎呀太好了,谢谢、谢谢啊,回头请你吃饭!”
肖定邦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但眉头却锁的更紧了。他这一招虽救得了叶新言眼下,却有可能毁了女儿的一生,可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肖定邦一咬牙一跺脚,又继续拨了一个电话:
“叶萍啊,你找一下言言的高考准考证和身份证。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我有用。明天上午我办完了正事,再给你打电话。还有……”
肖定邦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跟她继续说下去。
叶萍正竖起耳朵听着呢,这电话里突然就没声了,她心里不由地起疑:
“怎么不继续说了姐夫?”
肖定邦语气特别沉重地说出,他这辈子都会觉得后悔的一段话:
“你和叶军,最好今晚就商量一下,把你姐这套房子迅速卖了,房钱你俩一分。商量好了,就给言言说房子卖了,她不能在里面继续住下去了。言言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们这样说,她就会出来了。后面让叶新言暂时住在你那儿,她的生活费由我来付给你,后面她上学用的钱也由我来出。”
肖定邦的这番话就如同响雷一般,炸的叶萍脑子嗡嗡直响:
“姐夫,你,你这招釜底抽薪会不会太狠了?”
肖定邦犹豫了一下,沉重地说道:
“不这样,叶新言能出来吗?你忍心看她饿死吗?”
叶萍一下子被肖定邦问住了:
“那,那我还是和叶军商量一下再说吧……”
叶萍放下电话,脑袋还在“嗡嗡嗡”地直响,她实在是理不出头绪,思量着这事该怎么跟叶军说,该怎么商量才合适。
“叶萍,你干嘛呢?我都进门走你面前了,你也没发现我。”
叶萍闻声抬头看见叶军,就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叶军的胳膊就往院外走。如病急乱投医一般,将肖定邦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叶军。
叶军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亲爹吗?这不是坑妹妹吗?欸我说叶萍,你平常看起来挺精明的嘛,我要是去求肖定邦办点事,你都能骂我个半死。怎么今天也开始犯浑,这肖定邦的主意有一次靠谱的吗?”
叶萍双手搓在一起,急得直跺脚:
“那你说该怎么办?妹妹都饿三四天了,你觉得她还能撑几天?我都恨不得,现在就找个人把门撬开,可又怕她走极端。”
叶萍这么一说,让叶军也没了主意:
“那,那卖房子也可以,可这房钱咱得分三份。咱姐虽然不在了,可妹妹还在。另外,我那份我可不要,都给妹妹。咱姐为我牺牲了那么多,妹妹也被我影响地,没过几天好日子。”
叶萍气得脑门青筋直跳:
“感情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贪财的人?我根本就没打算卖了房子分钱。本来准备等你来了跟你商量,把所有卖房子的钱都留给妹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犹豫了。”
叶军不耐烦地挥挥手:
“去去去,时间不等人,赶紧越快越好,你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叶萍眼睛一转,凑到叶军跟前:
“等卖了房子可就来不及了,要不咱们这样……”
叶萍把自己的想法给叶军如此这般一番安排,叶军听完有点犹豫:
“这,行吗?”
叶萍有些着急地推了一把叶军: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呀?哎呀,你赶紧去吧!”
叶军一跺脚,扭身进了后院直奔书房。不一会儿又走出来,往叶梅房间的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
一直躲在角落里窝着的叶新言,极度虚弱地靠在叶梅的床头。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沉重的双眼,看见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地上。
叶新言的手伸了出去,却倒在了地上。她努力向前爬了几步,使劲伸长那手,咬牙够着那张纸条,拿过来一看却傻了眼。
那张纸条上,竟然写着这套房子已经卖了,她必须要从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房子里迅速搬出来。
叶萍和叶军正焦急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房门突然打开了,苍白着脸披头散发的叶新言,如纸片一般飘摇着:
“姨妈,房子为什么要卖掉?舅舅,房子卖了我住哪儿?”
叶萍喜出望外,大步跨到叶新言面前,一把抱住感觉马上要倒的叶新言:
“妹妹你可出来了,你可吓死我了。”
说罢,上上下下将叶新言检查了一番。看着几天时间,就瘦的跟纸片人似的叶新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叶新言却不为所动,执拗地看着两人:
“姨妈……”
叶萍讪讪地笑道,拉着叶新言在葡萄树架下的小圆桌前坐下:
“我给你准备了点小米粥,先过来喝点再说。”
叶新言几天没吃饭,小米粥香喷喷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咽了几口吐沫。她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几口喝了下去,结果被呛地狂咳了几声。
叶萍赶紧轻拍几下叶新言的后背:
“慢点喝,锅里还有。你放心啊,这房子卖了,钱都是你的。你呢,就住到我家去。”
叶新言听完这番话,低下头嘟囔着:
“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儿。”
叶军站在一旁,本来都有点喜上眉梢了。一听到叶新言的这番话,急得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叶新言,不管你同不同意,今晚你都必须搬走,这房子已经被你老爸卖了!”
叶新言“嚯”地一下站起来,叶萍瞬间愣住了,回头冲叶军喊道:
“叶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赶紧转身拉住叶新言,急急解释道:
“妹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舅舅说的那样。就算你爸不提这个建议,我和舅舅也不可能留你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所以,无论如何你今天都得跟姨妈走。”
说罢,强拉着叶新言进了屋,草草收拾几件衣服,又拿了一些叶新言的随身物品。叶军也过来帮忙,拉过一个行李箱,把叶萍收拾的东西通通装了进去。
万般无奈之下,叶新言只好随手拿了一把叶梅生前用过的梳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叶萍,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十六年的老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