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石桌旁边却并没有看到凤倾,千樱四下看去,看到不远处有竟然有一颗桃花树。
桃花花开不败,一片粉红,与周围一片白色形成鲜明对比。
而桃花树下,坐着一个女子,她白衣胜雪,手里持着一只白玉短笛。
笛声响起,头顶桃花飘落,像突如而至的雪,带着她风中翻飞的衣裙,竟有着难以言说的凄迷。
千樱站在原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胸腔一阵钝痛,当下后退一步,难过的捂住胸口。
而那笛声,悠悠传来,像是一个女子温柔的诉说,可此时听来,他觉得越发的觉得胸口剧痛。
凝碧色的双眸只得看向别处,再抑制住笛声侵入脑海。
但是,脑子像是有什么记忆要破壳而出。
一曲终止,他才恢复清明,可白皙的脸上早就一层薄汗,连唇都失去了血色。
而桃花树下的女子却回头静静的凝望着他,许久才收起笛子,款款而来。
"久等了。"
凤倾行至千樱身前,千樱的行礼,邀请他坐下。
千樱点点头,却避开了凤倾的目光,只是看着翻滚的茶水,开门见山道,
"本不该打搅仙子,但是,那年年身体原有重伤,因此才急着带她回去。"
好似早料到千樱的来意,凤倾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而是抬起素手替他倒了一杯茶,
"这是朝露的碧莲春,不知道合殿下口味?"
"六识早就关闭,因为,仙子这茶本宫也品尝不吃味道,浪费了。"
凤倾倒茶的手一滞,抬眼看向千樱,似乎有点惊愕,"殿下关闭六识,那不应该有'着急';这样的情绪。"
千樱眸色一凛,似有些恼怒这样被凤倾直接了断的揭穿。
在仙界,众多仙家都关闭六识,不再体会生老病死,也不在烦人的感知和情绪。
可在猫年年来之后,他六识早就打开。
看到千樱似恼怒的神色,凤倾扑哧一笑,将杯子推到他身前,"还是老样子啊,总沉不住气。"
千樱一听,哼笑了一声,"本宫不过与仙子见了两面,但是仙子这话说来,好似我们以前熟悉。"
凤倾似有些惊愕的看着千樱,最后歉意一笑,"抱歉,刚刚说错话了。"
千樱未理,倒是看了看周围,"那只兔子呢?"
"睡了。"
"睡了?"千樱一愣,"睡了几日?"
"殿下好像是真的有点急?"凤倾素手捧着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好像之前受了很重的伤,这会儿还在睡。"
千樱起身,"这几日劳烦凤倾仙子了,本宫这就带它回去。"
凤倾看了看千樱身前那未动过的茶杯,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抬头看向千樱,"殿下往左拐便可看到。"
话说完,千樱已经转身走下阶梯,凤倾看着千樱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殿下,修行难得,不可为无用之人浪费修为。"
千樱回头,冷笑着看着凤倾,"仙子此话恐说错了对象,这天界皆知本宫没有修行,何来修为之说。更何况,何为有用之人,何为无用之人?"
言罢,走向了石台的左边。
而恰在此时,一个侍女的尖叫传来,显得格外的突兀。
凤倾起身,忙朝那个声音奔去,"月桂?"
那侍女正是凤倾的贴身侍女月桂,而千樱看到凤倾去的方向正是她之前所知的方向,也赶紧追上。
到了殿前,只看到大门敞开,月桂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
"仙子,那兔子不在了!"
月桂忙朝凤倾行礼,指了指敞开的殿门,"不见了..."
捆仙索原样的躺在地上,而那只兔子,早就不知去往何处。
凤倾几乎怔住,一转身,看到千樱驾着辟邪离开,也不容多想,她赶紧驾着祥云跟上。
辟邪乃上神兽,哪怕是凤倾的祥云,不一会儿就被甩开。
未央宫一片灯火,却是出奇安静,空气中,只有冷风的味道,还有未央宫君子兰的香气。
"她没有回来。"
千樱坐在辟邪身上,看着未央宫,一时间,脑子有片刻的茫然。
这笨蛋,到底要去哪里?
竟然自己解开了捆仙索,逃出了月宫,然而,她除了这未央宫,还能知道哪里?
刚才已经路过了灵鹫台,并没有看到那个笨蛋啊。
"殿下。"跟上的南羽气喘吁吁,神色紧张的禀告,"南天门出事了。"
千樱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南天门是唯一一个人间通往上界的地方,但是不管下凡还是上来,都必须得到帝君的允许,否则就是触犯天规。
当然,因为之前身负寻找通天塔的责任,因此他可以随意下凡。
那笨蛋,下凡了!
一想到桃园山如今的摸样,千樱再也不敢停留,招呼了辟邪就冲到妖界去。
此时的妖界,正是夜晚,空气中,到处阵阵恶臭,偶尔传来一身身呜咽,像是妖兽临时前的挣扎。
通天塔是整个妖界的信仰,这些年,他们就是凭着苏禾会醒来的传说一直坚持到现在。
虽然妖界无王,但是,情况还算竟然有序。
然而,当日通天塔被毁,整个妖界的秩序当下一片混乱!
有点实力是妖精就占山为王,到处一片厮杀,鲜血淋漓的尽显了妖兽之间的弱肉强食。
月光下的桃园山,已经一片焦黑,远远看去,就如一座沉寂多年的坟墓。
可就在几个月前,这儿山花浪漫,鸟语花香,对比此时的惨景,过去的桃园山只成了残留的记忆。
猫年年坐在焦黑的木头上,抱着膝盖。
她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她闻不到花香,也听不到歌声,取而代之的是烧焦的气味,还有隐藏在泥土里并没有被湮去的血腥味。
"六娘!"
她抬起头,大声的喊道。
可是,没有人急切的回答: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又要干嘛?
此时,她就在那边桃园山里,凭着过去五百年的记忆,她坐在原地。
这里,是她第一次碰到树爷爷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告诉她:那天上的人,怎的是我们妖精攀附得起的!
他和她说这个道理,说了五百年。
然而,她却偏偏不信,反倒是在这儿等了千樱正正五百年。
可换来的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通天塔被毁,那么她双眼本就该瞎掉,可为何,无辜的桃园山都要受到牵连,寸草未留。
他们都是妖精啊,可为何只有自己活下来了?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他们一定没死。
她坚持的告诉自己,妖精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这么想着,猫年年跪在原地,用力的刨开那些焦黑的泥土,或许他们都变身躲在了的地下。
然而,指尖被石头划破,已经挖了一个足以埋掉自己的深坑,却都没有看到他们。
"笨蛋,别挖了。"
在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猫年年一回头,看到千樱站在月光下,碧色的双眸正凝望着自己。
她试图扑过去,却早已浑身无力,双眼只是隔着一层血雾气望着他。
"树爷爷说天上的人很厉害,而你婢女说天上很多人都怕你。"
她坐在地上,浑身是泥巴,声音虚弱,"那你是不是比他们都厉害啊?"
千樱一愣,看着月色下的女孩儿,脏兮兮的眼眸中,不再见曾经的天真浪漫。
"是的,我比他们都厉害。"
他轻声的回答,慢慢的朝她走过去,立在她身前。
风声寂静,天边偶尔传来夜鸟的低吟。
看着她满身的泥巴,和脏兮兮的脸,终究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子,抬起衣袖一点一点的替她把脸上的泥擦掉。
"你这么厉害?那能不能把他们都还回来?六娘,烟花楼的姑娘,树爷爷,和我打过架的老虎和大象,还有好多满山跑的兔子,还有这么多花花草草,你能不能都让他们回来。"
这个天生藏有妖血的笨妖,本该一身野性和杀气,而此时,却茫然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语气里竟是乞求。
"你真的就这么想他们回来?"
"想。"她点点头,"只要他们回来,我什么都听了你的,我用筷子吃饭,不偷吃鱼,不欺负小白,也不咬白翼鸟,也不和辟邪打架。"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红色的双眸因为那血雾而看不到瞳孔,密长的睫毛微微卷曲,长发落在身侧,红衣如雪,映着苍白脏乱的脸十分憔悴,好似一个随时都会破掉的瓷器娃娃。
想起未央宫那寂静的几日,那几日...明明和过去两千多年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可是,总是觉得少了什么,好似那阳光都不在明媚,那天地都不在宽阔,那宫中百花都毫无声色。
"如果变不回来,你会怎样?"修长的手指将她耳边最后一点泥擦掉,他轻声的问,碧绿色的双眸漾起一丝温和的潋滟。
"树爷爷说妖精死了,那就去了地府。那我就一直挖,把地府挖出来,然后带他们出来。"
他不由低头看向她的手指,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讶。
握在手心,发现她手指满是鲜血,甚至有几块指甲都已经掉落。
这只要的武器便是她的利爪,若这样,她怎能保护自己?
"那如果变不回来,你会对我怎样?"
下意识的紧握着她的手,他沉下声音,笑声问道。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身前的男子。
那清晰的五官,在过去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好像被刻在了脑海里。
他毁了整个桃园山,案例她该杀了他,可是...
主人,曾经我欠了你一条命,我怎杀你。
"那你就杀了我,我去地府找六娘他们。"
刚说完,她感到手上一阵钝痛,刹那间,神识捕捉千樱脸上闪过的愤怒。
空气里,顿然多了一分凝然的杀气,她紧张的看着他,最后闭上眼睛。
看样子,他是要杀她了。
许久,冷风吹过面颊,那紧握着她的手温柔的松开,随即一声叹息从耳边划过。
带睁开眼睛时,却已经看到千樱起身,逆着月光望着自己。
"来,我带你回去。"他再度像她伸出手,语气无奈,却又一份淡淡的宠溺,"回去睡一觉,明天什么都回来了。"
"真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以为是做梦,"你真的能把他们都变回来?"
"婢女都说了我在天上很多人都怕我,我很厉害,能变出你任何想要的东西。"(未完待续)